故事：於凡諾說：龍的兒子

文/於凡諾

於凡諾說：龍的兒子是龍，這只不過是天性，世間所有鯉魚跳龍門的勵志都是騙人的。很多跳過龍門，只不過成為了龍嘴裡的盛宴。

一

話說有一條龍，第一次做媽媽，在她一胎生下九子之後，肚子還是疼痛不已。慌得龍爸爸請了好幾位龍族名醫過來看了又看。不過，看歸看，醫生們中卻沒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他們大多認為是產後身體過於虛弱，休息幾天就好了，只是囑咐龍爸爸好生照料而已。沒想到，最後龍媽媽折騰了若干天之後，醫生們這才發現，龍媽媽身體裡或可能還有一個胎兒。

「還有一個胎兒？」

驚得龍媽媽和龍爸爸，瞬間目瞪口呆。

不過，醫生們臨走的時候，悄悄地把龍爸爸拉到屋外，輕輕地告訴他。

「要有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龍爸爸一頭霧水。

「龍媽媽生下來，你就知道了。」

「你們就直接說吧，別藏著掖著的，打什麼隱語。發生什麼，我都不怪你們，我都能接受。否則，我現在都真是六神無主了……」

一位醫生大概過意不去，猶豫再三還是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我們擔心，龍媽媽腹內這胎兒，是個畸形，存活概率極低。」

畸形胎兒？

果然，三天後，龍媽媽忍受不住，一陣劇痛之後，終於誕下了一胎。

龍族的接生婆，竟然被孩子嚇跑了。

「啊！」

龍爸爸是有一些心理準備的，但還是在看到胎兒第一眼的時候被震驚住了。

「扔出去！扔出去！」龍爸爸吩咐下人直接拿出去扔了。

「別嚇到孩子媽媽了。」

就看了孩子這麼一眼，

此後哪怕事情過去了良久，

龍爸爸心裡還一直像是一場噩夢。

太醜了，簡直奇醜無比，

這哪裡有龍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坨黑乎乎的龍屎。

二

突然有一天，某處大草原上，半夜裡自天而降下一坨黑乎乎的肉團團來。

這正是那條被拋棄的小龍。

大概是天無絕人之路，他正好落進了一位胖乎乎的羊媽媽身邊，而這位羊媽媽的幾位孩子剛剛在一場劫難中被一群狼叼走了。她這些天正在獨自一個人暗自傷心。這天半夜，她醒來，她似乎聽見哭聲，然後她突然感覺到有一個肉乎乎的小東西在她身上蠕動。

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孩子的嘴，於是想也沒想就把乳頭放進了那小東西的嘴裡。

這條龍吃得很歡快。

好在這位胖乎乎的羊媽媽，奶水非常充足，畢竟幾天前，她餵養自己的五六隻小羊崽子，還綽綽有餘。

一些時日過後，慢慢地，這條小龍勉勉強強能睜開眼了。

不過，因為這條龍的四肢好像和身子緊縮在一起，他的發育太不健全了，現在他趴在地上都有點吃力。

好在羊媽媽並沒有放棄他，反而盡了全力去照顧他。

剛開始，羊群很反對羊媽媽這麼做。

甚至好幾隻老羊語重心長地對羊媽媽說，

「這個孩子發育不全，你付出再多也是徒勞的。」

「再說了，這孩子深更半夜自天而降，很可能不是我們的族類。你說你費了這麼大勁，去餵養一個異族人的孩子，值得嗎？」

羊媽媽剛剛有些猶豫，

「這孩子多半是個棄兒，你看他那麼難看，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野種，肯定是個怪胎，說不定是個怪物。」

「不是，他不是怪物，他是我的孩子。」沒想到，老羊最後的一句，反而激發了羊媽媽的母愛，她心裡一陣劇痛，

「他是個可憐的孩子，沒有人管他，要是我也不管他，他肯定會被狼叼走的。」

她決意護定了這個孩子。

漸漸地，

羊群就默認了羊媽媽和她的怪兒子的存在。

在羊媽媽的全力照顧下，

小龍越長越大。

有一天，他終於自己站了起來，儘管幾隻腿還是很畸形，幾乎完全不像是腿，但是他還是站了那麼一會兒起來。

漸漸地，他可以慢慢挪動一小會兒了。

有一次，他心裡一動，突然問身邊的一隻羊，「瞧天上的那些是什麼？」

「那是鷹！」

「他們在幹嘛？」

「他們在飛！你可要當心，他們專門叼小羊羔的。」

「我要是能飛起來，那該有多好啊？」

也不知為何，從此，他心裡竟然老想著這件事。

有一天，他抓住一個機會，於是直直地問羊群裡最博學的羊：「我想飛起來！應該怎麼辦？」

老羊一聽，先是愣了，繼而哈哈大笑：「你這是說胡話吧，飛？一團肉怎麼飛，像你那樣一直趴在地上？」

「別胡思亂想亂做夢了，你這一輩子都是飛不起來的。」

「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你要是能飛起來，我從此倒著走路……」

一群羊也都跟著哄堂大笑。

三

不知道過了多久，

突然有一天深夜，詭譎的狼群從四面來圍獵羊族。

羊群四散逃走。

這隻小龍嚇得，蜷縮成一團，一直躲在地上一個小洞裡，嚇暈了過去。

很快，狼群逼近。

這一夜，很多羊喪狼口。

就在狼群飽餐一頓後，

這時候，幾隻狼逼近了小龍的洞穴門口。

突然，他們聞到了一股氣息，就好像聽到了一個無聲的指令，一齊停住了腳步，然後驚慌失措地掉頭就跑了。

等到小龍醒來，

他發現身邊已經是一群完全不同於羊的動物了。

聽了半天，他才鬧明白，原來這是獅群。

他很納悶自己為什麼進了獅群呢？

原來狼群吃飽以後準備走了，

再後來，獅群來了。

獅群飽吃了一頓之後，正在懶洋洋地休息時，幾隻小獅子進了小龍的洞裡，撒了幾泡尿，然後一起打滾玩耍，再就一起出來了。再後來，母獅子竟開始保護他。

漸漸地，小龍又成了獅群的一員。

跟著獅群之後，

小龍成長快了不少。

他那原本緊縮成一團的黑乎乎的身子竟漸漸地舒展開來，有時候還能夠輕輕地跳動了。

有一天，

他忍不住問一隻看起來德高望重的大獅子：「我想飛起來，應該怎麼辦？」

大獅子看了看他，狂笑不已道，「你是不是腦子壞了，我從沒見過你這麼搞笑的人，哈哈哈，你確定你要飛起來？」

「你這團肉，風都刮不起來！我勸你就別胡思亂想亂做夢了。」

「孩子你就認了吧，你這一輩子都飛不起來的。」

幾乎所有的獅子也跟著捧腹大笑。

四

又不知過了多久，

突然又有一天，草原突發大洪水，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洪水肆掠而下，席捲一切，衝散了驚恐不已的獅群，那條小龍因躲避不及剛好被大水衝進了一個深潭中。

剛浸入水中，只見他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小龍突然發現，這水並不可怕，水其實挺好玩的。

他意識到自己在水裡，

只要四肢配合得當，行動非常自如。

漸漸地，他就愛上了水。

似乎，他天性就應該呆在水中。

於是他順著水流到了一個更大的湖泊。

那個湖泊剛巧生活著一群白天鵝，

很快他就成了白天鵝的朋友。

看著天鵝們輕盈的身姿，尤其是他們振翅飛上天的身影，他非常羨慕。

秋天來了的時候，

他忍不住跑去問一隻慈眉善目的見多識廣的大天鵝：「我也想飛起來，應該怎麼辦？」

大天鵝好奇地看了看他，就在憋了幾眼他之後，這隻天鵝認真地對他說：「孩子，你是飛不起來的，你不是這塊料。」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

「孩子你就認了吧，你這一輩子都飛不起來的。」

「孩子，你從此就不要想飛起來這件事了。」

他想飛的消息傳開，其他的天鵝們也都忍不住噗嗤噗嗤笑了。

後來，

天氣冷了，

天鵝們就撲騰著，張開翅膀一隻一隻飛上天去了。

他們要去南方溫暖的地方了。

臨走時，他們告訴那條小龍，「冬天來了，你去找到自己的族群，這樣就不會被凍死了。」

五

「死？」

小龍屢受打擊，很是垂頭喪氣。

「同類？我的同類是什麼呢？我有同類嗎？」

「也許要是我能找到同類就好了。」

「可是，我到哪裡去找呢？」

大概就在天鵝們走後不久，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裡，湖泊上狂風大作，接著下起了漫天的滂沱大雨，遠遠望去，就好像一條大河自天而降。

湖水中的小龍也被狂風中天空的一個炸雷驚醒了，

他張開眼，

身邊早已經是風浪大作。

他嚇壞了，

他第一次經歷這種情形。

「這是什麼情況？難道我要死了！」他想。

驚慌失措之下，他本能地扭動身軀，拼命滑動自己的爪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突然，他猛地意識到，水面逐漸降低了，哦不，原來是他的身子竟然已經漂浮在半空中了。

原來，在他拼命舞動爪子的時候，他的身子居然漸漸伸展，最後竟然迎著那自天而降的大雨簾徐徐上升。

原來他飛起來了，他騰雲駕霧飛起來了。

他真的能飛。

「從天空看地面，原來是這樣的。」

「視野真好，簡直太棒了！」

他異常興奮起來，開始體驗這種從未有過的飛翔的感覺。

正當他摸索著即將飛出那片厚重的雲雨區時。

「哇塞，雲霧中真是一條龍啊！」

一旁路過的幾隻小鳥讚嘆道。

「咦，黑雲裡有一條龍？」

「龍？」

「哈哈，是一個醜八怪！」

「看他的頭！」

「看他的腳！」

「簡直是一種侮辱！」

「我們得去好好教訓他一頓！」

正在這時，不知道從何處冒出來九條龍，

實際上，這九條龍說起來還正是那條剛剛學會騰雲駕霧的小龍的同胞兄妹，

他們九個人發現了他之後，

然後他們就一起靠近，

就在雲雨中那條龍剛剛飛出厚厚的黑雲時，這九條龍一擁而上。

咔嚓咔嚓，

刺啦刺啦，

……

「剛才那東西也太差勁了，我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他身子骨架就散了。」

「不要告訴龍媽媽！」

「不要告訴龍爸爸！」

只是可憐了那條剛剛學會飛翔的龍，

臨死之前，他一直沒搞懂，為什麼傷害他的正是他自己的族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