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衛工人「老高」(小小說)
誰也擋不住春天的腳步!走在單位外的大街上,我發現了一個很特別的環衛工人,大伙兒都叫他「老高」。
他是新來的,五六十歲的樣子,個子非常扎眼。遠遠看去,足有1.85米以上。由下向上仰視:啊呀!真是一副好身板。
一把小笤帚,一個用鐵絲、魚皮袋做成的撮箕,掂在他手裡,幾下擺動,就把跳躍的落葉收入囊中。他人不閒著,口罩也沒能把他的嘴巴罩起來:
老張好!
老王好!
……
走著,幹著,還與他人打著招呼。看情形,只要是在此路過的人,他差不多都認識。可他是這條街的新人呀!他是怎麼認識的?正納悶呢,他挪向了我,兩米開外就與我打上了招呼:「兄弟好!」雖然口罩遮了他的大部分面部,但依然能感覺到他那讓人無法拒絕的喜感。
就這樣,因為他的一句問候,我們熟絡了。
他把手裡的勞動工具往自己身上一靠,從兜裡摸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了過來。我不是菸民,又戴著口罩,向他擺擺手。
「菸酒不分家,來吧!抽一支。」他很熱情,堅持著。在確定我從來不抽菸時就又來一句:「這煙,就不是好東西!」然後很順溜地收了起來。
這樣一來,雖然我們還保持著一米多點兒的距離,但情感近了。於是,我們站著,就東拉西扯兩句家常。
哦,他是礦上的退休工人,想著自己還能幹點活兒,就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他的願望是:等疫情過去,他要去旅遊。
說話正在興頭上,我們的目光幾乎同時頂上了一名女士。太異常了!她推輛電瓶車,走走停停。近了才發現,好像是爆胎了。女人嘛,本來力氣就小,又蹬了一雙高跟鞋,難受程度,可想而知。
「老高」一看,仿佛遇到了自家親戚,眉頭皺成了疙瘩山。他轉身問我:「大兄弟,您這兒有打氣筒沒有?」
「有!就在門衛室放著。」我順嘴就照實說了。
「哎!妹子,你等等,這裡有打氣筒,打打氣,看能不能跑到家。」他這順水人情做的,咋都感覺他是一個多事的人。
女士聽了喊聲,狐疑地瞟了他一眼,在弄明白是要幫她的電動車打氣,這才停了下來。
既然說了有打氣筒,就只好去門衛室把打氣筒取了出來。他接過打氣筒,也沒有「謝謝」就給人家打氣去了。一上一下,那個起勁兒,一口氣提拉了50多次,才蹲下檢查車胎是否氣飽。接著又是20多下,急忙取下打氣管,對女士喊了句:「快跑!」女士跨上電動車就去了,像朵雲,遠遠地,空中還飛揚著「謝謝」。
「老高」開心地笑了。額頭上的汗珠,就像蒸籠上冒出的小水珠,密密麻麻,亮晶晶的。近在咫尺時,還能聽到他的呼吸「山呼海嘯」般。急促的喘氣,總感覺兩個鼻孔都有些少。口罩也變成了小氣包,一起一癟,很是滑稽。
我接過打氣筒,一邊消毒一邊想:這是何苦呢?又不認識。「老高」這人,以後還是少招惹,說不定他還會給你弄出什麼事來。
人算不如天算。兩天後我騎車上班來,在快到單位門口時竟被「老高」攔下了。又要搞什麼?只見他急急忙忙跑向他的垃圾車,然後又是一陣猛跑折返回來。他手裡多了一兜青菜:「大兄弟,這是我自己種的,我給你弄一兜兒,因為你也是熱心人喲!」
我聽了,像是在按摩店裡被按摩了一樣舒服,問:「你從哪兒看出我是熱心人?」
「咦!你忘了?那天給人家電動車打氣,一般人是不會給陌生人用的,更何況現在這個情形。」他遞過菜,這次沒多說,就又掂上他自製的撮箕搜尋垃圾去了。
就這樣,我隔三差五都有了青菜吃。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路上又換了一個環衛工人。
我就想:疫情還沒有完全結束,他又忙活啥去了?一打聽,兩天前的一個早上,他出門沒多遠,被一輛計程車撞了,當場就沒了呼吸。
我的心沉了一下。
一周過去了,我還在想「老高」。這才感覺,「老高」才是熱心人,走了還給人念想。可也生他的氣,他沒打招呼就走了,我本想在摘口罩後請他喝兩杯呢!太多的遺憾,都留在了這個春天,我至今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他一個人默默地去了,就像他說的話——旅遊去了。不過,他這次去的地點是:
天堂。
來源:平頂山晚報-天天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