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姐就是個角兒

2020-09-25 草廬書屋

原創作者：何冬俠

早上起來，看到朋友圈二姐發的一組戲裝照片，不覺眼睛睜大看了又看，雍容華貴的貴妃照，眉眼之間和二姐有點像。尤其是那個穆桂英造型，這不就是額姐麼。沒想到，整天奔波僱事（紅白喜事自樂班藝人）為生計的她，扮相很是驚豔，絲毫不輸秦腔的名角兒。二姐何曉慶，在大荔縣僱事行業中是個響噹噹的人物。一是唱腔好，人漂亮。二是多才多藝，秦腔，歌曲，舞蹈，小品，彈琴，打鼓等樣樣精通。三是為人低調，做事認真，性格堅毅，心底善良。四是能吃苦，走到哪兒都是臺柱子，任勞任怨，從不抱怨。轉眼間，二姐也五十歲的人了。這行也幹了二十多年，在別人心裡目中，她就是個僱事的。然而，在我心裡，額（方言:我）姐什麼時候都是個角兒。

二姐是我堂姐，大伯的女兒。到我們這輩兒，姐弟六人，我排老四，上面三個姐，下面一個弟一個妹子。小時候在巷裡，二姐厲害（方言:有本事不服輸）是出了名的，男娃見了都得讓三分。我們更是像尾巴一樣跟在她屁股後面，讓給我們講故事，帶我們做遊戲。她腰身柔軟，劈叉翻跟頭不在話下，令我們羨慕不已。耐何我小時候腰就硬，無論怎麼幫我下腰，就是翻不了跟頭，翻下去就起不來。每次見幾個姐姐翻得自如好看，只有羨慕的份。

八十年代初期，剛實行包產到戶，家裡人多地多，作為頂梁柱的大伯得了坐骨神經痛，不能走路出力。剛上初中的二姐不得不輟學，幫著做家務幹農活。帶小妹，割草，鋤地，各種農活都能幹的得心應手，小小年紀，幹活麻利，能頂個大人用。

她從小愛唱歌唱戲，不忙的時候，她就和大姐跟著收音機學戲，馬友仙的《斷橋》、《竇娥冤》、《洪湖赤衛隊》。餘巧雲的《鍘美案》、《五典坡》。肖玉玲的《玉堂春》《火焰駒》《探窯》。她學的惟妙惟肖，字正腔圓。還有李愛琴，貟宗漢，仁哲中等秦腔名家的戲她都愛聽，而且記憶力超強，聽三兩遍就能哼唱。在那個收音機都是一件電器的年代，娛樂項目匱乏。唱戲給她帶來了無窮的樂趣，她不但自己唱，還給我們教，儼然就是小老師。每當誰家請自樂班唱戲，她帶著我們就去看，有人知道她會唱，讓她表演時，她很大方，跟著板胡唱的有板有眼，從不怯場。當人們叫好的時候，我們幾個也跟著拍手，很是洋洋得意，那是額姐，有本事（方言:有能耐）的很呢！

十六七歲時，二姐在村裡戲唱的好小有名氣，而那時條件不好，也沒條件上戲校奔前程，就被聘為村裡的幼兒教師，雖然薪資微薄，但她喜歡當老師，帶孩子們識字，跳舞，唱歌，畫畫，做手工，講故事。她也有了大量的時間學習新知識，識譜學琴。她年輕有活力，肯動手動腦。她編排的節目，在每年六一鄉鎮組織幼兒匯報表演中，我們村的幼兒園總是前三名。她自己多次被縣教育局評為優秀教學能手，優秀故事員，優秀科學法教學一等獎，優秀音樂教師等多項榮譽，為村上的幼兒教育做出了自己的貢獻。然而，在二姐成家後。村上長期拖欠幼兒教師工資，姐姐有孕在身，當了十三年幼兒老師的她，不得不離開熱愛的教育事業，哺兒養女挑起了家庭的重擔。由於公婆上了年紀，她和姐夫辛苦勞作，一年的收入也僅夠維持生活。隨著兒女離手上學，她農閒時跟著別人僱事。剛開始，總感覺抹不下臉，低人一等。可為了家庭也豁出去了。由於二姐不但戲唱的好，流行歌更是唱的緊跟潮流。能彈琴能跳舞，一個人能頂幾個人用，在僱事行業中很快有了名氣。但家人開始不理解，不支持，總覺得整天跑的不著家，地裡活也耽誤了。可是，農業社的收入就是靠天吃飯，沒保證。她多次給家人做工作，地裡栽上果樹好管理。又教姐夫吹小號，學嗩吶。讓姐夫和她一起僱事。後來又自己搞婚慶，做司儀，組織演出。二姐鄉性好，心底善良，四裡八村有事都找她，遇到日子緊的人家，她總是自己少收錢，有時還搭禮貼補。有一次下雨後，去鄰村僱事，路滑她騎著摩託車摔倒在路旁陽溝裡，胳膊和腿擦破了皮，還是忍痛上事（方言:演出）去了，到了主家屋裡，胳膊腫的只能單手彈琴。在她心目中，主家的事都是大事。二十多年來她和姐夫風雨兼程，四處奔波，一家人的生活也得到了改善，除了供兩個孩子上大學，家裡也蓋起了新房。生活中，她是家庭的主角兒。

二姐愛唱戲，她雖然沒有得到過名師指點，但她聰慧好學，隨著電視機，CD機，錄音機的普及。有了更便利學習的條件，她邊學邊練，邊練邊上臺演唱，每次把不滿意的地方記下來，反覆練唱，直到自己滿意為止。她先後榮獲1990年大荔縣首屆文化藝術節秦腔二等獎，1994年大荔縣群眾秦腔大賽二等獎。2007年先後在渭南電視臺《東府梨園》斬獲周冠軍，獲得《東府梨園》十強爭霸賽優秀獎。2009年她參加了陝西電視臺《秦之聲》的海選賽等等。對於秦腔，雖然她不像名角兒那樣令人矚目，但她同樣把秦腔這個古老的戲種繼承了下來。她悉心給年輕人做指導，多次給秦腔大賽做評委。拜訪大荔秦腔前輩，切磋秦腔唱法的技藝。她兢兢業業，為秦腔奉獻了青春。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再不用為生活奔波，再不用在臺前受盡委屈，再不用裝哭賣笑，再不用為銀錢折腰。今年，冬棗收入好，她想完成多年的夙願，給自己拍一組戲裝照片。今天，二姐如願以償的穿著戲裝，帶著幾十年對秦腔的赤誠的熱愛，圓滿的給自己個交代。留下了她那一招一式滿眼是戲的倩影。不僅驚豔了我，也驚豔了所有人。何曉慶——額姐就是個角兒！

回首往事，我們在自己的人生舞臺上，能不能也留下驚豔的身影，也像額姐一樣，成為別人心目中的角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