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漢的中午

「走，回！」

「你先回！我把這行弄完就回！」

一陣陣簡短爽朗的說話聲，在田間地頭此起彼伏。

李老漢腳下的塵土，隨著步伐的快慢，忽高忽低。自己的影子一會踩在腳下，一會溜到了腳後跟。正午的太陽高高掛在天的正中。麥穗低頭尋找著陰涼，鳥兒不知棲息在何處，草叢裡的螞蚱卯足了勁在振翅歌唱，仿佛在催促加快步伐。

放好農具，撣去身上的塵土，在院裡洗把臉，拿出煙鍋子，蹲在自家的柿子樹下，滿滿地裝上菸葉，慢慢地吸著，靜靜地看著院裡的紅紅綠綠得果蔬，院子裡的母雞「咕咕咕」地叫了幾聲，雞娃們邁著小步子跑回母雞身邊。收音機裡的轅門斬子高亢激昂，鍋灶上和案板上的聲音已經被蓋了下去。

當鍋裡的熱氣白騰騰地升起，寬寬的麵條盛到碗裡，澆上臊子，抽出筷子，放在碗邊…這一切動作連貫而嫻熟。璫的一聲，碗放在了桌上。「飯好了」，老伴輕柔的呼喊聲在耳邊響起。李老漢又抽了一口煙，撣一撣煙鍋子裡的菸灰，不慌不忙地走進了窯裡。

「榨辣子哩？」

「這不！」

緊跟著一盤榨辣子上了桌。老伴來不及解下圍裙，端著一碗也澆好了臊子的面，就勢坐在了炕沿。兩人就這樣側對而坐，吃著面，東長西短地諞著。

「面咋相？」

「不軟不硬，剛好！」

「給，再放些辣子！」

老伴給李老漢加了兩筷子。

「夠了夠了，你再加些。」

「我不要了，這兩天有些上火。」

「那你多喝些水。」

「地裡咋相？」

「還有幾行子沒盤完，下午就差不多了。」

……

一天中最正規的一頓飯後，李老漢又給煙鍋子填了煙，靜靜地抽著。收音機的戲已經換了好幾齣了。

老伴收拾完灶臺，又匆匆出了窯，侍弄家裡的幾隻雞。

「好了沒有？回來睡了！」已經躺下的李老漢喊著。

「你先睡，就好了。」

餵完食，擦著汗就進了窯。聽見了炕上李老漢已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擦擦手，還不忘給缸子裡倒滿水，慢慢地躺在炕邊。

剛躺下又坐了起來，拉過老漢的薄毛巾被，輕輕地打在他的肚子上。

微風吹過，院子裡發出輕輕地沙沙聲。雞邊吃食邊發生「咕咕」的聲音。

鄰居的狗不知為何，汪汪汪地叫了幾聲。

不睡覺的孩子們，說說鬧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老伴睜眼看了看李老漢，沒見他動彈，才又閉上眼安靜地睡了。心裡默念著，該下雨了，該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