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傾城之戀》是張愛玲唯一一部有圓滿結局的小說。雖說是圓滿,卻有著道不盡的蒼涼和無奈。
白流蘇在那看不到任何光亮的日子裡,唯有嫁人是出路,但不能保證做了5個孩子的後媽的生活會好到哪兒去。
誰也逃不掉時代對人的束縛,圓滿僅僅是對那個時代而言。
一、有錢撐腰的女人,才有出路
白流蘇離婚七八年了,一直在娘家住。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誰也不把她當自家人看待。
白流蘇離婚後回娘家,並非兩手空空回來的。前夫給的那些錢,被哥嫂以做股票、做黃金入股為名,全給敗光了。到頭來,白流蘇不但賠了錢,還落下了個掃帚星的下場。因為白流蘇入股了,所以才會賠的。
在中國,女兒是個賠錢貨。父母把你生下來給你飯吃,把你養大,對你就是仁至義盡了。仿佛女兒欠父母一個天大的債似的。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恨不得立刻把女兒推出門,減輕家裡的負擔。
如果女兒離婚了,一家老小的臉都被丟盡了。感覺走到哪,都會被指指點點,自然一切都是女兒的錯。
如果離了婚的女兒回娘家住,且一住就是七八年,那可不得了,娘家一大家子人說話都會帶著彎子指向你。仿佛女兒把她家的孫子、重孫子的飯都給吃了似的。
中國重男輕女的思想,讓所有結了婚的女人斷了回娘家的路。
本地青年男女結婚時,有一個習俗,娘家都要煮個雞蛋給女兒吃。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讓女兒滾蛋,永遠不要回來的意思。
離了婚的女人,娘家不是你的退路。
當年白流蘇在夫家受欺負,她的三哥很仗義,絕不讓妹妹受欺辱,支持離婚,說有自己的一口飯吃,也不少妹妹一碗飯。這些好歹讓白流蘇硬氣了一回。
娘家的硬氣,讓白流蘇受傷的心感到溫暖,自然帶著前夫給的錢回娘家了。但她忘了中國始終是重男輕女的,她一個離婚的姑姑回娘家住,怎麼可能住得安穩。
三哥當時為她撐腰,是因為那時白家是有經濟基礎的,但再大的家業也經不住子孫的敗,只出不進,最後只能靠賣田地來維持。娘家的破敗最先容不得離婚回家的姑姑的。
白流蘇當年被娘家的硬氣感動,感動得把自己的全部家底都交出去了,最後落得連出去自立門戶的能力都沒有了,只能寄人籬下,忍氣吞聲。
人性就是這樣,窮的時候連親人都欺負你。
認識一個開早餐店的大姐,當年離婚時,要了孩子的撫養權,房子沒要。她帶著孩子回娘家住,沒幾天,家裡連帶著父母都給她和孩子臉色看。沒辦法,只好帶著孩子出來租房子住。幸好有幾萬塊的私房錢,她拿出來租了個小門面做早餐生意。
看盡了世態炎涼,才知道世上唯一依靠的只有自己。她起早貪黑地打理早餐店,做的早餐乾淨衛生,味道好,生意漸漸興旺。沒幾年就買了房子。聽聞她過的不錯,父母親戚都找上門來跟她親近。
她知道是自己這幾年賺到錢了,且賺的錢比他們還多,不然怎會來找她呢?你看,錢能讓當年嫌棄你的人對你另眼相看,且還能忘記當初對待你的模樣來討好你,又沒有任何愧疚之心。
嫌貧愛富是人的共性,親人間同樣適用,且適用的更真切。
錢,才是離婚女人的退路。
二、在自己身上找出路的女人,路更寬
白流蘇的七妹寶絡年紀不小了,該為她找婆家了。徐太太給寶絡張羅的是一位叫範柳原的鑽石王老五。
相親那天,寶絡怕四嬸使壞,把白流蘇也一併拽上了。誰知交際場上的老手對她這個傳統的深閨小姐不上心,倒是對離異的白流蘇對上眼了,這個結局讓全家人不敢相信,恐怕白流蘇自己也不太相信。
原先白流蘇自己都認為自己這輩子註定要孤獨終老了,要受盡娘家人的白眼了。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再怎麼著,也找不到條件好到哪兒去的男人了。
從範柳原這兒,白流蘇至少找到了自信,找回了些對未來生活的希望。
白流蘇原以為相親那天,範柳原跟她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沒想到,範柳原竟委託徐太太把她帶去香港。
白流蘇知道範柳原是個花花公子,跟她見一面,至少說明他目前對她是感興趣的。
白流蘇決定用自己的前途來賭一把,輸了,就這樣孤老終生;贏了,嫁給範柳原,出盡七八年來在家中受的惡氣。
白流蘇沒上過什麼學,在家中也曾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大小姐,所有的一切都由父母安排。離婚後回娘家住,這七八年裡,所遭的罪受的氣,至少讓她在內心有了更多的思考,對家人更多的認識和對未來的擔憂。
本來白流蘇對未來是心如死灰,但範柳原的邀請讓她對未來看到了一絲光亮。就剩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水草一樣,哪怕只有一絲活命的希望就會緊抓不放。
這時的白流蘇頭腦清醒,知道自己要什麼,該做什麼。雖然前途未知,但拼一次總比待在原地等死強。
被逼得沒有退路的女人,身無寡系,只要自己想突圍,輕裝上陣,反而能搏殺出一條血路。
但是白流蘇選的這條路,逃不過中國女性作為男人附屬的局限。當所有女性把男人作為改變命運的奮鬥目標時,恰恰說明她們沒有底氣與實力,也就更缺乏安全感。當女人把安全感寄托在男人身上時,她的未來會更沒有安全感。
白流蘇陪著徐太太一家到了香港,範柳原自然是陪在白流蘇身邊。
兩人互相試探。白流蘇要的是婚姻,是一張長期飯票;範柳原要的是情婦。
這時的白流蘇對男人洞若觀火,她料想自己回到上海,範柳原一定會再來找她的。
愛情中的男女,如火星撞地球般的開始,戀愛的過程必是甜蜜夾雜小情緒的。如果是相敬如賓,各懷心思,戀愛的過程是帶有功利的博弈,先放下的那個是輸的。
這一點,白流蘇看得很清楚。她在範柳原的甜言蜜語的攻擊下,紋絲不動。她知道一動就輸,而她已壓上全部的身家性命,來賭這張後半生飯票。
這時的白流蘇就像繩子上掛的魚乾,貓想吃卻吃不到,只能仰頭看著魚乾喵喵亂叫,卻又捨不得走。
白流蘇抱定在範柳原身上賭一把的決心,讓人動容。有著這樣的決絕心態,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成的嗎?
也許對白流蘇來說,抓住男人是她所有出路中最容易、也最省力的一條捷徑了。這條捷徑,也是所有女人的捷徑。既然是捷徑,那就意味著有風險。
就好像你嫌平坦大道路程太長,耗費精力,去走小道,小道路程雖短,但它崎嶇不平,稍有不慎,就摔傷了。
《我的前半生》中的羅子君,大學畢業就做全職太太,每天過著貴婦生活在朋友圈嘚瑟。不留神,貴婦變成了棄婦。好歹她有一顆努力進取的心,說實話,這努力進取也是被生活逼出來的。幾經磨難,做出了成績,站穩了腳跟。令前夫都後悔離婚。
女人最省力的活法是依靠男人,沒有出路,風險係數也最高。女人最安全的活法是依靠自己,不設限,出路更多。
三、贏了自己的女人,才算人生贏家
從香港回到上海,白家上下對白流蘇的行為,著實議論了一個秋天。給她扣一個淫婦的帽子還是輕的,看她的眼神由原先的討厭到歧視了。若不是對範柳原還未到絕望,白流蘇早就放下身段去外面自謀工作了。
白流蘇在煎熬中苦等,等來了範柳原讓她去香港的電報。
一切在她的料想之中。範柳原為她在香港租了一套房子。他們呆在一起一個星期的時間,足以讓兩人燃燒得忘記曾經各自的心思。
一個星期後,範柳原要離開香港去英國。偌大的房子只剩下白流蘇和女傭,她知道自己現在只是範柳原的情婦,離一紙婚書還遠,但好歹離開了那個傷心欲絕的家。
送走了範柳原沒兩天,炮聲響了,戰爭開始了。白流蘇和傭人從沒見過這陣勢,在屋裡給嚇得半死。魂飛魄散中,範柳原回來接她了。
兩人躺在卡車車廂裡,一路顛簸著到了淺水灣飯店。在這裡兩人經歷了一場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邂逅。
人可能只有在面對死亡時,才認識到愛情的可貴,才懂得要珍惜身邊人。
回到滿是狼藉的家,兩人過起了末日的柴米夫妻生活。猶如伊甸園中的亞當和夏娃,彼此看到的世界裡,只有對方別無他人。
原本各懷心思的兩個人,在槍炮聲中成了死生契闊的夫妻。
白流蘇與範柳原的婚姻價值連城。用書中的話說,也許就因為要成全白流蘇,一個大城市傾覆了。
在白流蘇看來,自己一生唯一的一次賭博賭贏了。
她贏得了範柳原,後半生的飯票有了;贏了白家人,從此揚眉吐氣,不再受娘家的欺負;贏得了社會世俗,女人只有有了男人,才不會受人的歧視。
如果女人以男人為世界中心,悲哀才正式開始。
當一切都歸於平靜後,範柳原早就把槍林彈雨中驚魂的日子忘得一乾二淨。取了白玫瑰,日子一長,白的變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外面燈紅柳綠中的紅玫瑰,讓他流連忘返。
白流蘇不識什麼字,沒什麼文化,她只知道自己離開了白家,做了範夫人就不會受氣了,這是她的短視。
飯票是別人給的,別人可以隨時停止供票。自己手握飯票,才有保障。
如果幾年後,範柳原又娶進了一房姨太太,她受氣的日子又來了。
自己有實力,有底氣,別人才會尊重你。
褚時健的妻子馬靜芬是一位家庭主婦,她的生活以褚時健為中心,以褚時健對她的好壞來判斷自己生活是否美好。
後來褚時健種橙子,馬靜芬跟著他一起幹活。橙子成熟時,馬靜芬半天可以賣掉兩噸橙子。再後來,馬靜芬走進大眾視野,去參加會議,做演講,儼然活成了一個優秀的女企業家。
用自己的勞動掙生活時,才知道沒有男人,自己照樣活得熱氣騰騰。
褚時健對馬靜芬的態度也變了,之前她外出,褚時健從不關心她的去向,後來她剛出門,褚時健電話就來了。
婚姻的真相是,兩個人要勢均力敵、旗鼓相當,才會有尊重和關愛。
傳說中的「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賺錢養家」的家庭格局,只會存在歧視和不屑。
女人贏了別人稱不上贏家,只有贏了自己才是真正的贏家。
(圖片來源於《傾城之戀》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