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位發小,高中沒有讀完就輟學了,從此混跡社會。
四十歲出頭,早已禿頂,臉上毫無光澤。
他的父親早已退休,上面還有90歲的奶奶,父親和奶奶身體都不好,需要他的照顧。
他的母親因為忍受不了家中貧困,早些年不知所蹤。
一家三口住在兩居室的老房子裡,靠著他奶奶的一點積蓄和保險,靠著他父親微薄的退休工資,還有他的低保金過日子。
他的奶奶和父親總是擔心,如果他們走了以後,他該怎樣生活?靠什麼來生活?
讓他奶奶和父親唯一欣慰的是,他這麼多年在社會上混,好歹還算安分守己,只是被拘留過。
他一直沒有結婚,他跟我說:「哥,你看我家這個樣子,哪個女孩子願意嫁給我?即便哪個女孩子願意嫁給我,我也不會心安,讓她和我一起受苦。我還不如就這樣單著,倒也自在。」
我問他平時怎麼過的,他說他以前弄了個摩託車載客,後來管得嚴不讓弄了,現在主要是在網吧玩遊戲。
說到玩遊戲,他臉上露出了些許自豪,他說他的遊戲玩得非常好,還能掙一點。
「但是非常少,只夠幾包煙錢。」他靦腆地說。
每次回老家,我都會叫他一起吃飯喝酒,隨意聊聊。而他每次在我請他之後,為了還人情,也因為本性淳樸,非要回請,我每次都婉拒了。
我非常想幫他,可他每次都拒絕了,有時候能看見他眼中閃過的淚。我知道他是被感動了,也是在告訴我,那是他最後的尊嚴。作為一名城市中長大,一直生活在社會邊緣的人,他的內心世界,外人最好不要去打擾。
在老家,像他這樣的人還有一些。他們不可能像農村人一樣去耕種,不可能像菜販子一樣放下所謂城裡人的身段去起早貪黑,想做點事又無一技之長,想進企業和公司又因為條件不夠,想做點生意又沒有多少本錢、門路和經驗……
每每想起這位發小,總覺得絲絲苦澀順著眼角流了下來。而他的淚,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可能早就放肆地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