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真乏味(小小說)
作者:山溪
小時候,我很可愛,大人們也很有趣。
我的到來,給這個家庭帶來了無比的快樂,一家人如獲至寶。父母走到哪裡都抱著我,仿佛向人們展示他們的優質產品一樣。叔叔阿姨們也很喜歡我,我一出現,不是這個搶著抱一下,就是那個過來親兩口。
牙牙學語時,爺爺教了我一首兒歌。此後,我走到哪裡,父母都讓我用含混不清的話語背誦:「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一時間,我到處收穫掌聲和讚譽,「神童」、「奇才」等稱號不絕於耳。父母也因此榮光滿面。
等我上了幼兒園,我的才能逐漸消弭了,還是只會一個「鋤禾日當午」,其它方面則落後於別的孩子。父母也不再把我拿來顯擺了。
上小學後,父母對我的疼愛開始每況愈下。母親迷上了打麻將和跳舞,不幸中槍《新憫農詩》:「鋤禾日當午,媽媽真辛苦。白天打麻將,晚上去跳舞。」父親則貪戀杯中物,常常是「半斤不當酒,一斤扶牆走,斤半牆走我不走。」每天回去家,母親就是三句話:「有作業沒有?」「快寫。」「寫不完不能看電視。」這還是好的。有時候回到家,母親因為打麻將輸了錢,一肚子火正無處發洩。父親此時已經酩酊大醉,但他偏偏在這個時候要找我「談談」。所以,我從小就學會了察言觀色。一旦發現他們倆不對勁,我回家就得像「鬼子進村」似的,躡手躡腳,小心翼翼。
最難過的日子是每次考試完。看著自己拿不出手的成績單,真想找個地縫鑽下去,或者一死了之。可惜,地縫沒找到,尋死又沒有膽量。只好硬著頭皮回家。父母那「老生常談」的訓斥又來了。母親說:「我一天好吃好穿伺候上你,就讓你考這個成績?」父親則是:「老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掙錢,還不都是為了你?」有時候還難免飽受一頓「男女混合雙打」。訓完我,倆人又開始幹仗。一個說:「成天就知道喝貓尿,總有一天要喝死你。」另一個反擊:「我掙的這點錢,還不夠你打麻將輸呢。」倆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最快樂的時候,就是他倆都不在家時,這時母親也許在麻將場上激戰正酣,父親可能已經喝到「豪言壯語」時刻。沒有人約束,我寫完作業,看看冰箱裡有什麼吃的,一邊看電視一邊享用。
開家長會時,父母龜縮在最後一排不敢抬頭。任憑老師在講臺上數落,幹看著優秀孩子的家長白活先進經驗。此時,倆人肯定也是想找條地縫鑽下去。人家家裡的氛圍多好啊,不是有滿架子的圖書,就是有學識淵博的父母。而我家,所有的書本就是我的小學課本,連一本課外書都沒有。對於我學習上有疑問時,父母總是大眼瞪小眼地推來推去。
以往那些可敬的叔叔阿姨,也越來越市儈氣,見了我除了問:「學習怎麼樣?在班裡考第幾名?」就再沒有別的話了。想想小時候,阿姨們總是給我好吃的,然後我假意不要,她們就誇我「真懂事」,便把好吃的硬塞到我手裡。有幾個叔叔,一見我,就一臉壞笑地要摸我的「雞雞」,我就又驚又羞地躲避。現在想來,那是多麼奢侈的快樂啊。叔叔阿姨們,你們也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問你,工作努力嗎?在單位是不是先進?工資多少,錢夠花嗎?別人都有房有車,你有沒有?你們是不是也一臉不高興。
到了初中,父母又擔心我搞對象。他們也不想想,就你兒子這個熊樣,有哪個女孩子能看得上眼。而且,每天被迫穿著難民服一樣的校服,學習成績也不好,成天活的沒精打採,即使心裡有女孩子,也不敢向人家表露。
勉強考上高中後,學習成績更是一落千丈。將就著把高中上完,無奈地考個三本四本類學校。終於可以擺脫家庭的束縛了,上學期間,還可以和其他女同學搞搞對象。等到畢業,倆人各奔東西,從此天各一方。從這樣的學校出來是無法找到好工作的,只好找地方打工。
打工期間,結識了一個打工妹。兩人一塊打拼,一起掙錢,經過幾年努力終於組建了家庭。胖兒子也隨之而來。兒子帶來的快樂持續幾年後,成長的煩惱接踵而至,我們的愛心也一天天被消磨掉。老婆沒事就去打麻將,我也迷戀上了喝酒。我們終於重蹈了父母的覆轍。唉,作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