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大早,婆婆打來電話說,清兒不見了。她的話音裡帶著哭腔,讓我和老公陳維趕緊幫忙去找。
說實話,我心裡並不情願。清兒是小叔子陳謙的女兒,也就是我和老公的侄女,今年14歲,讀初二。
不是對孩子有什麼意見,是小叔子兩口子做事太絕,之前已經鬧到天翻地覆。我和老公去找,免不了和弟媳碰面,我實在不想再搭理這個混不吝。
再說,清兒小孩子心性,平素就任性,動不動就搞個失蹤的小伎倆,說不定過會兒就自已回家了,用得著大張旗鼓地全家出動嗎。
老公一聽說清兒失蹤,心下著了急,拉著我的手就往外走:咱還是幫著去找找,現在世道這麼亂,小女孩在外面太危險。
一大家子人找遍公園、商場、超市,哪裡有半點清兒的影子。
回到婆婆家,弟媳哭成個淚人。一見我和老公進來,她騰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來,手指頭要戳到我臉上:都是你害得,清兒要有個好歹,我跟你沒完。
這個女人總是這樣咄咄逼人,她的指責讓我入墜雲霧,清兒上學好好的,失蹤也是從學校走掉的,這裡面有我什麼事?看著她那張氣急敗壞的臉,我心裡的火氣也蹭蹭往上竄。
正想與她理論,婆婆哭著說,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鬧,不就是為套房子嗎,是房子重要還是人重要?清兒就是因為房子的事才失蹤的。
我這才知道,今天清兒在學校,被同住在婆婆家小區的三個男同學取笑,說她的爸媽要搶親哥嫂的房子,是個無賴。三個男同學圍著清兒喊:老賴,老賴,陳老賴。
清兒受不了同學的嘲笑,哭著跑出了校園。
唉,根源還在那套房子。
為了這套房子,親人要變成仇人。想到這些,我腸子都要悔青了,恨自已心腸太軟,好心幫助小叔子一家,到頭來卻成了被蛇咬傷的「農夫」。
02
事情還要說回兩年前,小叔子陳謙找到我們,進門時手裡還提著大包小包。
太陽這是打西邊出來了,陳謙兩口子平時很少登我家的門,偶爾來一趟都是兩隻膀子扛腦袋。今天居然提了東西上門,看來來意不尋常。
果然,小叔子坐著喝了會兒茶,期期艾艾開口了:大哥嫂子,我是為了清兒來的。她從小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往後有沒有前途,可全看哥嫂了。
陳謙這話把我和老公說迷糊了,他們自已的孩子,有沒有前途怎麼還扯上了我們。
聽了陳謙的求助,我才明白,清兒馬上要上初中,陳謙兩口子希望閨女能上實驗中學,這可是城裡最好的初中。要想入學,既要有房子,戶口還得在學區範圍。清兒兩樣都不具備。
陳謙家別說學區房了,就是正常居住的房子也沒有一套,一家三口一直租房住,要麼就回婆婆家蹭住。
面對閨女的入學難題,陳謙想到了我們。彼時,我們剛入住了一套房子,正在實驗中學的對口學區內。
陳謙想讓我們暫時將房子過戶給他們兩口子,有了房子,清兒的戶口自然能落進來,兩個條件就都齊備了。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腦子轉得快,這樣的法子,打死我也想不出來。看到我面露拒絕,陳謙慌忙來到我旁邊,語帶哀求地說:嫂子,你放心,等清兒入了學,我立馬把產權變更過來。我用老陳家的人格保證,一定不讓嫂子失望。
怕我不同意,他馬上補充說,哥嫂該怎麼住怎麼住,咱就是走個形式,一入學就改回來。陳謙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我,眼裡盛滿乞求。
一個大男人,可憐巴巴地求你,這人還是老公的親弟弟,自已的小叔子,拒絕的話哽在喉頭,我怎麼也說不出。
雖是自家人,房子畢竟是大事,怎麼能草率行事。我應付道,容我和你哥商量商量,再說吧。
03
陳謙走後,我跟陳維商量,還是不想用這種方式幫助他們。房子是一個家庭的立身之本,畢竟我們也只有這一套房子。
陳維好半天沒有說話,後來他坐在我旁邊,輕聲說出了他的想法,清兒畢竟是他的親侄女,孩子要入學,這是人生大事,關係孩子的一輩子,我們能幫還是幫一把。
見我還是猶豫,陳維又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老婆,你放心,我會擬個協議讓陳謙籤了。話說到這份上,我再堅持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陳維催我去辦過戶手續的那幾天,恰巧我單位因為一個項目忙得昏天黑地,這些瑣碎的小細節我無暇顧及,辦手續時也是匆忙插空進行的。
等我忙過來,再問陳維協議的事時,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我心裡打了個突突,忙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這才告訴我,他顧忌親弟弟的面子,最終還是開不了口說協議的事。
我氣惱萬分。可,生米已成熟飯。寫著陳謙兩口子的房產證已經下了,清兒的入學手續也辦好了。
轉眼過了兩個月,清兒已經開了學,坐進了實驗中學的教室。可,陳謙兩口子絲毫不提更改產權的事。
我讓老公去催陳謙,他口頭答應,卻遲遲沒有行動,問他就總是說,再等等。剛過了幾個月就催,讓弟媳多心,一家人還是和睦為重。
這一等,大半年就過去了。房子這事成了我心頭的一根刺,一顆心總是懸著,感覺自己的情緒都受了影響。
04
又過了幾個月,我實在等不及,就一個人跑去找了陳謙和弟媳。弟媳一開始熱情地把我讓進他們的出租屋,聽我說明來意,臉呱嗒一下拉得老長。
她一臉的不高興,撇著嘴說,房子你們住著還能跑了不成?你家小剛上了高中,也用不到上學名額,幹嘛逼得這麼緊?誰知道這中間會不會出問題,萬一學校讓再提供材料,那不就露餡了麼。還是等清兒初中畢業再說吧。
我一聽這話急了:當初咱可是說好的,清兒上了學就改回來,你們這不是言而無信嗎。
弟媳急赤白臉地衝過來:話別說那麼難聽,誰還賴你家房子不成?還是親兄弟呢,這點忙都幫不好。
這年頭好人果然是做不得。我想和她好好理論理論,被聞訊趕來的陳維拉回了家。
自那次以後,只要一碰面,我和弟媳就會為這事爭得臉紅脖子粗。甚至有一次,我倆在婆婆住的小區廣場上大吵起來。
周圍圍滿了看熱鬧的鄰居,大家對著弟媳指指點點,我都覺得不自在,弟媳卻絲毫不在意,甚至吵得更起勁。
清兒的同學一定是聽了家長的議論,跑到學校拿這事嘲笑她,她臉上掛不住,這才跑出了學校。
天要擦黑了,還是沒有清兒的消息。弟媳哭鬧著要去報/警,大家都勸她冷靜。一大屋子人鬧哄哄的,弄得我頭昏腦脹。
我悄悄出門透口氣,剛出門口,便聽到樓梯間那邊傳來隱隱的啜泣聲。
我走過去一看,正是清兒坐在樓梯上抹淚。不知何時,清兒自己悄悄回來了。
05
這次的風波搞得全家精疲力盡。經過清兒這一鬧,房子更名的事也就暫時放下了。
弟媳卻對我意見更大了。她認為,正是我逼著他們改產權,才導致了家庭矛盾,也給清兒在學校造成了不良影響。
我真是又氣又無語。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是「雙標人格」,把別人的好心當作理所當然,也把自己的自私貪心視為正常現象。
正當事情陷入僵局時,老公陳維卻出了大事。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讓陳維重傷入院。沒撐過一個星期,陳維永遠離開了我們娘倆。
我們的小家,一下子塌了天。我悲痛欲絕,天天以淚洗面。如果不是兒子哭喊著把我喚醒,我的精神恐怕早就崩潰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心境慢慢恢復。情緒平穩後,房子的問題重新跳上我的心頭。老公陳維走了,我預感到,房子可能會更加棘手。
可是,這套房是我和兒子賴以生活的根本,我決不能讓別人白白佔有。
我開始找陳謙協商此事,卻始終見不到他的蹤影,我知道他在躲著我。
在一個陰雨天,我徑直去了弟媳的車間。當著她全車間同事的面,我明確要求她立刻歸還房子。
不料,弟媳陰沉著臉,衝我冷冷一笑,嫂子,你可真有能耐,能把黑的說成白的。讓大夥評評理,那套房子當初是我們花錢買下來的,你現在又來找我要房子。你是腦子有毛病吧?
我腦中轟隆一聲,周圍的議論聲一剎那變得很遙遠。
06
陳謙兩口子真的要硬搶了。儘管早有預感,但事到臨頭,我還是難以接受。曾經我們是好心幫忙,最後卻演變成活生生的「農夫與蛇」。
穩定了下情緒,我沒有坐以待斃,找了律師準備和陳謙兩口子打官司。
至親家人為爭房產要鬧上法庭,這齣狗血的劇情,成了小區茶餘飯後最火的話題,很快整個片區都知道了這事。
開庭那天,陳謙兩口子繃著臉坐在對面,我怒目而視,真想扒開他們的心看看是什麼做的。
陳謙兩口子堅持說,房子是他們付錢買的。法官讓他們出示購房合同,他們藉口是親兄弟沒籤合同,還當庭拿出來了一張轉帳單據。
單據顯示,陳謙曾經往陳維的帳戶上轉了四十萬。他辯稱,這就是購房款。我知道,他純粹是胡說八道。
我記得陳維跟我提過,為了完善過戶手續,當時陳謙是從同學的公司借了一筆錢,轉給了陳維作為購房款。但是,這只是做了個假象,那筆款子陳維很快就給他弟轉了回去。
再說,我們這套房子少說也值70多萬,怎麼可能40萬就賣給他們。
可是,法官查了陳謙兩口子的帳戶,都沒有查到陳維轉回的這四十萬。
我驚呆了,不知道陳維當時是怎麼操作的。而我出於對他的信任,所有的事都是他一手操辦。
更讓我震驚的是,婆婆藉口身體不好,躲去了外省的二姨家,而不願為我們作證。這件事情,我相信婆婆是知情的。如今,陳維走了,婆婆那根天秤完完全全傾斜到小兒子那邊。
律師告訴我,形勢對我們很不利。我們拿不出有力的證據,證明那筆錢,陳維又轉回給了陳謙。那麼,四十萬購房款一說,很可能就成立了。
我心急如焚,好幾天茶飯不思,嘴角起了一溜大火泡,一碰就疼得鑽心。
這就是我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家,那些所謂的家人,此刻都陌生得令人膽寒。
07
就在膠著的當口,陳清兒又一次失蹤了。她這次的失蹤似乎不同尋常,一連三天也沒尋到一點消息。
經過左鄰右舍的加工,陳謙家為爭奪寡嫂房產鬧上法庭的事,像長了翅膀傳遍了小城的角角落落,還有人把開庭的情況寫到了微博、論壇,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
清兒成了學校的「名人」,周圍的同學都拿異樣的眼神看她。還有調皮的男同學編成順口溜,跑到她的班級門口公然嘲笑。
沒有一個同學願意跟她玩,甚至沒人樂意跟她同桌。
清兒在一個午後消失了。有同學偶然看見,她是跟著校外的一個小混混走的。
連續一周了,還沒有清兒的消息。陳謙兩口子快要急瘋了,還是報了警求助於警/方的尋找。
警/方很快在鄰省一個城市查到了清兒的蹤跡,她整日和那個小混混還有他的狐朋狗友在一起,出入酒吧夜店,有時還會挨那個混混的打。
陳謙一家慌忙跑過去尋找,清兒卻死活不願意回來,她哭著跑去江邊,抱著岸堤上的欄杆朝她爸媽大吼大叫:我就是死了也不回去。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我沒臉見同學老師,丟死人了。在別人眼裡,我就是個大笑話,還不如讓我自生自滅的好。
清兒越哭越激動,翻出護欄作勢要跳下去。弟媳嚇壞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著求清兒快過來:閨女,你別犯傻,爸媽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我們一定改,回去就改!求求你別幹傻事。
08
最終,陳謙兩口子帶回了清兒。轉過天,他倆把我約到小區樓下的茶館,說清了所謂購房款的原委。
原來,當初陳維打回給陳謙的那四十萬,並沒有打去陳謙的個人帳戶,而是直接打給了陳謙的同學。陳謙的這筆錢是找他同學借的。
我冷笑,陳維是你的親哥,你們卻以德報怨,忘恩負義,還有沒有點人性?
弟媳一個勁給我賠不是,還揚起手扇了自己兩巴掌。我抬手制止:行了,沒工夫看你們懺悔,明天就去更名。
戲精的表演,誰知道有幾分真幾分假,被蛇咬了一次,免疫總該有了吧。
當然,我沒忘了把他倆的話錄下來。在房子還沒更名之前,一切皆有變數,防也是防的小人。
房子完成更名後,我把它賣了,買了城區的一個新樓盤,帶著兒子遠離了這家人。
即使是至親的人,面對巨大誘惑,人性的惡也會野蠻生長。
當你的身邊出現了這樣的親人,別猶豫,要立刻切割止損,遠離垃圾人垃圾事,護自己周全永遠是第一位。
我用我的親身經歷,奉勸所有善良的姐妹們,與人相處,首先要懂得保護自己。尤其涉及切身利益,更要釐清權屬,算明帳,處明事,清清爽爽,彼此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