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在東安市場搶購了一雙不合腳的皮鞋

朋友的疏遠大致分為兩種。天各一方的兩個人，慢慢的失掉了聯繫，彼此不再知道近況，多年之後再聚首往往就只是相對無言了。另一種就令人唏噓的多了，兩個朝夕得見的人，彼此的境遇竟因著造化相去漸遠，這時心裡也許會慢慢生出一種無力感來，因為無論怎麼說怎麼做也只能感覺心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吳念真《這些人，那些事》

1961年12月10日 星期日 晴

由於昨夜酒喝得多了，故今早睡至八時左右才起來。

吃過早飯後收拾一下，就乘電車又到王府井去玩。本想有機會再制一套料子衣服，但都沒有貨，只是在東安市場、王府井各店看看，以後看有人排隊十分長，原來是買皮鞋。我就投機，正好有一人排隊快到了，他不想買了，讓我買，於是我就買了一雙棕色皮鞋，樣子和皮都不錯。當時穿起來也很合腳，每雙僅13.3元。我買完了皮鞋，又到街上玩，至三點左右回來。

回到家換一雙較厚些襪子，一穿皮鞋，糟了，太緊了一些，這下又使我思想上增加了負擔，拿去換又沒地方換了，但感覺鞋子太緊，以後穿起來會擠得腳發痛哩！真糟糕，當時買39碼的就好了，但現在已經晚了，算了，不管它，留著以後穿吧。

晚上只吃了一碗醬面，至六時左右，我又把上午剩下的菜和包子烤了，塗上奶油，另外又烤了大豆，於是又喝起酒來了。今晚不敢喝多，故只喝4兩左右，當時有包子、菜、大豆，就大嚼一頓，以後又用辣椒醬油等煮了一些大豆吃，十分好吃，今晚又吃不少東西哩！如果每晚都能這樣痛快吃一頓，那也很好啊。但我的大豆不多了，很快就要吃完，以後怕沒有了。

星期天一天又這樣無聊地度過去了。明天又開始像籠中鳥一樣，關在家裡，真難受啊，最近最使我擔心的就是怕明年不能出國，那一切都完了，唉。

1961年12月11日 星期一 晴

新的一個禮拜又開始了，上午仍繼續抄材料目錄，一上午抄了不少，中飯後洗了棉帽，下午我們材料科、財務科全體同志，全部出動去積肥，一下午就積了肥料3000市斤，這樣按上級的每人500市斤的要求正好完成任務了。積完肥還有一些時間，仍工作了一會兒。

今下午黃震發說他也買了一雙像我那樣的皮鞋，但太長些，而我這雙又太短一些，於是我就與他調換。他把我這雙帶去了，明天把那一雙拿來，誰知道他那一雙給我穿，是否合適呢？如果也太長，也是麻煩事。晚上飯後仍是無所事事，很無聊地渡過，別的無甚可記。

1961年12月12日 星期二 晴

昨夜颳了一夜大風，今天雖然已停，但氣候卻十分寒冷。早晨把昨晚剩下的一個包子和一碗菜，放在爐子上煮了一番，就吃下去。上午仍是抄目錄，還多得很哩！中飯後洗了襪子，看看報，今天上午黃震發把他那雙鞋拿來，結果我一穿太長了，更不合適，只好退還給他。

下午是學習，本是學習企業工廠七十條，但沒文件，只是開扯有關業務問題，一下午就這樣過去了。

晚上又吃了兩份的菜，但還不過癮，又烤了很多的豆子吃。最近我的肚子真是不得了，整天價就是想吃東西，唉，長此下去怎麼辦呢？豆子也快吃完了，以後哪裡還有東西吃啊！晚上看看有關業務書，全部心思都在烤豆吃，也沒有心緒看書，至九時許才休息。

1961年12月13日 星期三 晴

工作照樣忙於搞計劃單價材料目錄，一天到晚就是抄呀抄的，抄得我腰酸背痛。下午仍是學習，今天由我做中心發言，我沒有準備，故說得沒條理，沒系統。

今天下午起，忽然水管都沒水，據說是壞了，這可麻煩啦，故晚上也沒水洗臉，別的無甚可記。

1961年12月14日 星期四 晴

今天外面風很大，氣候十分寒冷，約在零下12度，我仍整天搞材料目錄，今天中午吃魚，我捨不得吃，準備留下星期六喝酒用。

今天沒水，真難過，晚飯後獨自一人帶著酒瓶到街上去買酒，結果買不到酒，只是買了一升啤酒，至八時許才回來，別無甚可記。

1961年12月15日 星期五 晴

工作照樣無甚可記，一天到晚覺得十分無聊，又買不到酒喝。今天下午水來了是個好事。

晚飯後開工會職工大會，由宋志祥做有關評比動員大會，至七時半散會，回宿舍後就把剩餘的菜燒熱，喝了啤酒，但太少了，故不過癮，只好算了。

1961年12月16日 星期六 天氣陰有雪

上午本想繼續抄目錄，但以後通知全體幹部參加剝玉米的義務勞動。故一上午就去剝玉米。

今天天空陰沉沉，氣候十分寒冷，在剝玉米時，大家都覺得腳凍得很，好不容易一上午熬過去了。中午時分，天空下起鵝毛大雪，整整下了一下午，地上，屋頂以及樹枝上，都積滿了厚厚的雪。下午我們仍學習七十條，大家隨便談談，三時半後就進行室內衛生大掃除，我就把材料科打掃得乾乾淨淨。今天是星期六，晚飯後提了酒瓶出去，買了一些葡萄酒回來。但回家時電燈弄壞了，真急人，好不容易才弄好，七時許我就把酒菜燒熱，九時左右就獨自一人在房間裡大喝大嚼，吃得十分痛快，吃得飽，喝的醉，如果每天都能這樣吃它一頓痛痛快快的，那就太好了，十一時許才休息。

1961年12月17日 星期日 晴

今天是星期天，早上九時吃過飯，就騎自行車前往市裡去玩，在王府井，東安市場，前門大街，大柵欄等地玩。由於昨天下午下雪，今天太陽一曬，化得滿地是水，今天雖出來玩，但很無聊，以後又買了一斤葡萄酒帶回去。

四時回局吃過晚飯，後又拿了衣服到交道口廣清園浴池洗了澡，回宿舍後又煮起酒菜，仍是十分痛快地喝了酒，吃了菜，吃得真舒服啊！今晚吃得較醉，十時左右就帶醉入睡，星期天就這樣過去了，明天又投入機械般的工作，真感無聊與厭煩，唉。

1961年12月18日 星期一 晴

今天又是過著機械而無聊的工作，仍是抄啊抄的，而且今天天氣雖晴，但西北風颳得很緊。而我們這個辦公室又是朝北，暖氣時冷時熱，因而使我感到十分寒冷，在辦公室大衣都一直穿著，但手腳還是凍得夠嗆，一天就是這樣地過去了。

晚上大多數人都去看話劇，但我不願看，故在家搞吃的，今晚又多買了兩份菜，剩下半個燒餅，另外又買了一個燒餅，預備明早吃的，所以晚上在家把菜又燒熱，然後把昨晚剩下的一些酒全部喝完，菜也全部吃完，但還是十分想吃東西，又把準備明早的燒餅一塊又吃掉，但還不行，又去烤了許多大豆吃，一切都吃精光了。但嘴裡仍是十分想吃，只好忍受著吧，今晚楊令奇回家去，故房間有隻我一個人，十分清靜舒服，希望他天天回去就好了。

1961年12月19日 星期二 晴

上午繼續工作，張科長到管莊去了，十時半左右，沈文俊同志來了，他是來找張科長的，於是在辦公室我們又談起天來，一會兒楊光耀也來了。一上午過去了，中飯後很無聊地消磨了時光。

一時半上班，下午是學習，但參加工程人員學習班，聽黃震發關於成本核算等會計業務知識，我不專心聽，只是時而看看人民日報，時而看看參考消息，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晚飯後六時半又在會議室開全體職工大會，由宋志祥做關於我局一年來保衛工作的情況報告，並說明我局一年來發生了大小不同盜竊案有22起，共值3000元左右。以後又宣讀了北京市人民法院最近判處了8名罪犯的死刑和長期徒刑，接著盧書記又做了一些工作報告，至八時半結束。回來後洗刷畢，我又把先準備好的麵條燒熱，又吃了一頓，並把準備留著以後喝酒用的帶魚也吃得差不多了，但還想吃，我只好硬忍著下來，十時左右就休息。

1961年12月20日 星期三 晴

今天天氣仍是十分晴朗，上午我本擬繼續工作，但以後張科長說要進行評比，故只好作罷。我們就在財務辦公室進行了評比，一上午只評完四個，還有兩位科長尚未評就下班了，我當然是評不上的嗎。

下午又是學習日，我們仍是參加技術幹部會，聽黃震發關於財務會計的業務知識，我雖然坐在裡面聽，但我的心是不在焉，只是想著自己的心事，另外看看報紙。好不容易一下午過去了。

晚飯後，謝保政向我來買我穿不合腳的那雙皮鞋，我本不願意，但人家急要，給他小姨子元旦結婚送禮，故只好讓給他了。想起真倒黴，星期天到東安市場，人家出14元買，用鞋票，而我不賣，現在僅13.3元，真是倒黴人盡做虧本事。今晚皓月當空，風平浪靜，氣候不冷，我決定到街上逛逛，賞賞明月，於是獨自一人帶著酒瓶，並漫步街上，以後又買了一公斤的啤酒帶回來，烤了些大豆，吃喝起來，唉，我最近數年來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用酒來麻醉自己的苦惱，這怎麼得了喲！（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