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布鞋的烙印

小時候家裡孩子多，只有父親一人在礦上工作，家裡很窮，日子過得很拮据，自己當時剛剛在讀小學，已經有了一些虛榮心，看到同學中已經有人穿起了皮鞋，心裡邊好是羨慕，那時大部分同學都還穿的是自家做的布鞋，我也不例外，臘月二十八母親又拿出準備過年的新鞋給姐姐、妹妹和自己發，大家都高高興興在試鞋，在互相比誰的鞋上繡的圖案最美麗，我撅個嘴獨自坐在一邊誰也不理，母親看出了端倪，過來說「妮子」你怎麼不試新鞋，不喜歡嗎？我撅著嘴，嘴裡嘟囔著說不喜歡布鞋，太土氣，我要穿皮鞋。母親愣了一下，母親也沒想到家裡當時最小的我為啥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為就憑那時家裡的財政狀況別說買一雙皮鞋，孩子們過年都穿上新鞋哪怕是布鞋都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那都是母親提前一個多月起早貪黑趕出來的活，因為家裡孩子多，用的材料多，材料還是母親到在礦上勞保服裝廠的老鄉那裡幫著幹活說了多少好話才湊齊。當時正好有鄰居大媽來串門，母親忍著心頭的怒火和委屈沒有發火，僅僅說了句怎麼這麼不懂事的孩子，就又強裝出笑臉和鄰居大媽嘮著家常，我卻好不知趣的大聲嚷嚷，我就要穿皮鞋過年，布鞋不好看，我就是不穿，沒有皮鞋我就不過年；母親回頭瞪了我一眼，又忍著和大媽們寒暄，我哭鬧的聲音更大了，幾乎是歇斯底裡的喊著我就是要穿皮鞋過年，人家同學都穿的皮鞋，其實班裡穿皮鞋的只有麗麗，但人家爸爸是礦長的司機，母親是售貨員，人家家裡的條件和我們家是天壤之別，當時的我根本不懂這些，只是一味的哭鬧，母親手裡拿上了雞毛撣子，幾次想揍不懂事的我，礙於大媽們的面子沒有下手，我就哭的更來勁了，大媽們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叨叨，數落我不懂事、不聽話，此時的母親反而平靜了許多，陪著大媽們說話，臉上露出的是苦笑，我的哭鬧雖然在繼續，但強度已經降了許多，這一陣我也在飛轉，我是不是有些無理取鬧，雖然我最小但家裡的情況我還是基本明白的，因為特別愛在書攤上看各種書，當時的我其實有點早熟，性格又有些敏感、有些多愁善感。等大媽們走後，我也有些後怕母親會秋後算帳，但母親放下了雞毛撣子到廚房去和面了，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我看到了她強忍著眼中的淚花，也就在那一剎那間我突然特別後悔自己剛才的表現，也覺得無法原諒自己，心裡湧出了一個念頭，我不應該這樣，我不應該潵潑耍賴要皮鞋穿，我再也不穿皮鞋了，從那時起我一直穿著布鞋上完了小學、初中、高中，其實到初中家裡條件就好多了，姐姐、妹妹們已經穿起了皮鞋，但我就是不穿，心裡始終不能原諒自己當初的行為，最不能忘記的是母親當年眼中的淚水，雖然後來母親多次要給我買皮鞋我就是不要，鄰居大媽又說，你家的這個姑娘怎麼不喜歡漂亮的皮鞋還非要穿老布鞋，母親應酬說：就是的也不知為什麼？我知道母親心裡大概是明白的，母親心裡也有個結，但我心裡的這個結我多年來都不能釋懷，直到現在，母親因病已離我而去多年了，每每想起，我都心中愧疚不一，覺得當時傷母親的心太深。骨子裡性格也有些執拗的我就這樣多年來一直穿著布鞋，雖然姐妹們已換上了皮鞋，但我就是不穿，布鞋的烙印已深深的刺激了我，已深深的印在了我童年的記憶中無法自拔 、無法釋懷直到今天，自己的女兒都已經大學畢業了，我把這個故事說給她聽，姑娘只是淡淡的一笑，我知道我內心對自己母親的感覺今天的她可能不能體會，但自己每每想起來還忍不住潸然淚下，我想布鞋的烙印因為母親眼角的淚水會一直烙在我心中，母親你還好嗎？女兒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