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城第一中心醫院。
席斯年到達病房的時候,腦子裡不時響起各種人的話。
「席先生,您的太太受到了過度的刺激,我建議您還是早日帶她去精神科看看,這種病可拖不得。」
「席先生,您的太太目前患有精神病,這種情況法律是不允許離婚的。當然,如果她久治不愈的話,或者您能提供她隱瞞精神病的證據,那法律可以允許您提出離婚申請。」
「斯年哥哥,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呀!」
……
太陽穴像針扎一樣的疼,席斯年靠在門框上,難捱地揉了揉,視線卻落在那靜靜躺在病床的人身上。
溫悅然茫然地望著窗外,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她的心空落落的。
總覺得好像差了點什麼?
是什麼呢?
溫悅然收回目光,環視著四周,忽而笑了。
她怎麼把安安忘記了,安安會生氣了。
溫悅然立即抱起身下的枕頭,輕輕搖晃著,笑如春花一般:「安安乖,媽媽錯了,媽媽給你唱歌歌好不好?」
聽著悠揚而起的歌聲,席斯年仿佛被誰緊緊攢住了心,半晌回不過神來。
而病床上的溫悅然看到他,卻笑得更開心了,她衝他招了招手,催促道:「斯年,你傻站在門口做什麼,快過來,安安要你抱呢!」
席斯年頓時喉頭一哽,說不出話來,他順從地走上前,從溫悅然手裡接過那個枕頭,笨拙地抱著。
見此,溫悅然不禁「噗嗤」一笑,拉著他坐在床邊,伸手握著他的手擺放著:「要這樣抱,孩子才舒服,你看,安安笑了呢!」
說著說著溫悅然就伏在了他的肩頭,眼睛認認真真地望著他懷裡的枕頭,不是伸手去逗弄幾下。
席斯年恍然覺得,如果沒有當初的事,自己可能真的就和悅然建立一個這樣其樂融融的家庭。
可是,席斯年馬上收回了思緒,這世間是沒有後悔藥的。
而且還有安意,她很想生下他的親骨肉。
「悅然……」
「噓。」
溫悅然伸出手指蓋在他唇上,甚至又更深地擁抱著他:「斯年,你愛我嗎?」
愛,嗎?
席斯年一時間竟怔住了,他正欲仔細想想,胸口上驀然一痛。
他垂首。
那是一把手術刀,泛著冰冷的光,深深扎在他胸口上。
而握刀的人,不知何時已是滿臉淚水,她似笑非笑地推開自己,從病床上起來。
「為什麼?」
席斯年張張嘴,許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想過溫悅然會打他、罵他、甚至發瘋,可他唯獨沒想到。
她要殺他。
她就這樣恨自己嗎?為了別人的孩子。
「席斯年,你說,我們怎麼就走到這一步呢?」
溫悅然淚珠兒不斷從眼角溢出,她好似也有些迷惑地看著滿手的鮮血,可是下一瞬她又痴痴地笑了起來:
「席斯年,我說過,你只要動安安一分,我就要你償命。這是你欠我的!」
瘋了,真的瘋了。
席斯年強忍著痛,按下了緊急呼叫按鈕後,衝溫悅然吼道:
「溫悅然,我沒有讓人停藥,那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不……」
「安安他就是你的孩子!」
溫悅然比他更大聲地吼了回去,轉而又焦急地抱起了枕頭,不住地輕聲安慰:「安安別哭,你爸爸不要我們了,那我們也不要他了,媽媽帶你去更好的地方……」
說著說著,溫悅然又唱起了兒歌,一腳踩在窗邊的凳子上。
席斯年一看她的動作,慌得趕緊撲過去,卻又因為傷口拉扯摔在了地上,他來不及顧忌這些,連連衝溫悅然喊:
「悅然,你下來,你別做傻事!」
可是滿心只有孩子的溫悅然哪裡聽得到他的話,她顫巍巍地爬上了窗口,坐在那窗沿上。
席斯年覺得,如果現在有陣風。
溫悅然鐵定要掉下去了。
這可是24樓!
「悅然,快下來!」
席斯年忍著痛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想要過來。
溫悅然卻突然回頭看著他,咧嘴一笑:「斯年,別了。」
別了,我的愛人。
下輩子,不要再見了。
話音未落,席斯年就看見她縱身一躍,他匆忙伸手,卻只抓住了幾根烏黑的頭髮。
喉頭失控地冒出一聲哽咽,他感覺有什麼在臉上慢慢滑落。
是淚嗎?
他望著指尖的溼意,自嘲地笑了。
這種女人,怎麼會讓他落淚。
他只是,同情。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