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二舅送完葬已經9天了,忽然想起來頭七沒有人送飯,不覺就如鯁在喉,淚水便不能自已了……
人生在世,不過百年,如今到了而立之年看盡人間冷暖,記憶中在二舅家吃過兩頓飯,一次是小時候去他家走親戚,一次便是喪飯!
二舅以前在供銷社上班,後來在鎮街道開了個商店,印象中二舅不知道啥時候得了白癜風,手臂和臉上白了一片,早年家道殷實,在街道上即便碰見了也是側著臉,小時候去他家,櫃檯上擺著各種飾品,白牆、雜技的畫張、掛曆,略顯闊氣,而我家那個時候是土炕,用報紙糊牆。去他家走親戚都是一炕頭的菜盤子,我伸手去吃魚的時候,二舅訓斥了我,「不會吃別吃!」當時很委屈。二舅母在我們農村來說也是個「利練」人,有次給小舅家的表哥和我一人給了一頂舊帽子,給表哥的是一頂皮帽,給我的卻是戴不出去的布藝的虎頭帽,為此我耿耿於懷了很久。後來上學、工作、面見得少了。
家道中落,後來舅母得病了,一直端著一隻手,偶爾見到了會喃喃自語,「牛牛娃來了,牛牛娃來了……」(我小名)這一病就是十幾年,街道的生意不景氣,二舅的商店也被拆了,二舅便在街道邊擺了個地攤,賣一些庫存的解放鞋,破舊的煙櫃裡擺著一些被雨水浸過又自然幹了的空煙盒,春節的時候還會擺一些有些褪色的紅紙黑字的對聯。後來,我妹結婚了,第一個春節走親戚,我去了二舅在街道二樓的房子,一間小房子,掛著油黑的厚門帘,房子漆黑一片,雜亂無章,舊木桌上擺著掰成幾半的幹饅頭,陽臺上排放著做飯的家什。放下禮當走的時候二舅追了出來,硬給妹妹給了一百塊錢!
又過了幾年,二舅病了,再見面的時候在乙康。心臟病需要做搭橋手術,醫院讓家屬籤字,二舅育有一兒一女,卻喊不來家屬籤字,最後二舅兄妹五個人籤字了,聽說父子間有矛盾。
後來,舅母去世了,二舅一手操辦了後事,村莊人和親戚也多,也很體面,印象中,二舅對舅母一直疼愛有加,無論去哪參加紅白喜事都拉著舅母,二舅說,他不管舅母的話就餓死了。他們那個年代沒有愛情,樸實無華,我們卻自愧不如。再見到二舅的時候是大姨的孫子結婚,二舅身邊卻不再見舅母,人多,招呼都沒打上,誰曾想,這一面卻成了永別。
二舅的葬禮簡單潦草,看到二舅的獻飯,我哭了,屈指可數的盤子裡排著幾個香蕉,重複的盤子裡放著三個獼猴桃,中間一碗麵,擔著兩根香。我能做的卻是多點一柱香,多燒一張紙。
送葬前一個晚上,我聽大姨講述了二舅百年的一些事情,大姨說,我七十多歲了,我說話不虧人……二舅咽氣的時候給二舅家的表哥和表姐都打電話了,無人接聽,最後發了個信息,人才回來了,在選擇土葬還是火葬的時候兄妹倆起爭執了,表姐說,爸生前說百年之後把他土葬了,表哥說你算老幾,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頂了一句後,表哥的媳婦上去和表姐扭打在了一起,表哥上去把表姐踹了三腳,不歡而散,直到送埋,表姐也沒來,村裡鄰居因此都散去,表哥和表哥的媳婦最後叫來了殯儀館的車把二舅火化了,小舅到處求人,打電話,說欠你們的人情我還,最後把二舅送埋了,草草了事,哭的最傷心卻是二舅兄妹幾個人……
二舅的醫囑上告訴了表哥在牆上的某個袋子裡是去銀行取錢的手續……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親而親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