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白鹿原》上最悽慘的女性,她無兒無女甚至連丈夫都只是名義上的。她不像仙草有幸成族長夫人,兒女雙全得以善終;也不像田小娥那般恣意張揚,有幾個男人愛著,生命雖短暫卻活成原上一朵嬌豔的大麗花,她更沒有機會接觸新知識活成白靈那樣給人希望。她被深深困死在雙方父母精心打造的牢籠裡被活活逼死。她就是冷秋月,一個名字像廣寒宮一樣寂寞,隱約透著幾分書卷氣的女子。她活成一座冷冰冰的雕像,成為一個符號被掛在老宅子的牆上。
冷秋月的悲劇,有她的不反抗,但是最重要的還是捆在她身上的繩索太緊太緊了。
冷先生是原上的醫生,是原上除白鹿兩家之外不可多得的德高望重的一個人物。冷秋月在冷先生教育下,成為一個三從四德、老實本份的女子。
這樣的家境、冷先生的人品讓冷秋月成為鹿子霖為兒子鹿兆鵬相看的對象,兩家門第相當可謂天作之合。不過雖然有雙方父親的撮合,卻忽視了故事的主角鹿兆鵬這個個在新式學堂接受新教育的進步青年的想法。結果娶親那天,鹿兆鵬被三個耳光打進祠堂拜堂,於是這個婚姻從一開始就埋下了許多不祥。這三個耳光,仿佛是冷秋月婚姻響起的喪鐘,只不過湮滅在當天隆重的禮樂下了。
看到女兒被冷落,冷先生想讓鹿家寫休書欲接回女兒。這本來是冷秋月命運的轉折,沒想到鹿子霖怕被人笑話否決了這個建議。這是來自兩個父親的第一次捆綁。後來女兒發瘋了在村裡到處說公公的閒話,於是冷先生再次肯請鹿家寫休書,鹿子霖再次拒絕。這來自兩個父親的又一次捆綁。
不管冷秋月境況如何,面子成為鹿子霖看的最重的東西。如果冷先生多為女兒著想哪怕多堅持一下,女兒的命運或許能改變。可是兩個不想撕破臉的父親,兩個把門風看得無比重要的老男人就這樣把冷秋月緊緊鎖在精緻的牢籠裡,讓她慢慢等死。
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冷秋月從沒有想過離開鹿家。她安於現狀,靜靜在這個精緻牢籠裡等待著她的鹿兆鵬回心轉意。
鹿兆鵬是個進步青年,瞧不上這樣被捆綁的婚姻,他走的瀟灑、逃離的乾脆。這個叫冷秋月的女子,雖然跟她拜過堂,但是好像跟他沒有一丁點關係。還談什麼感情,恐怕連冷秋月正臉都沒有看清。他把冷秋月當作不堪的包袱重重拋下,冷冷甩開。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結過婚的女子在沒有丈夫的家裡會過什麼樣的日子。
後來鹿兆鵬有難,冷先生傾囊救了鹿兆鵬一命。面對一個沒有盡過一天義務的女婿,冷先生卻只有一個請求,請鹿兆鵬給女兒冷秋月一個孩子。可以不給她婚姻,也不再不奢望給她愛情。只要給一個孩子,讓她在這個家有點希望,有點念想。這是一個父親多麼卑微的請求,可以忙於革命的鹿兆鵬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以公幹的為久自私是最可恨的,如果不愛就請放開給人一條生路。
丈夫的愛護是一個女人在婆家、在村裡抬頭挺胸的根本。日子苦一些,女人不怕,男人忙事業,女人驕傲。鹿兆鵬是冷先生看中的能幹大事的人,冷秋月一直以他為榮。但是最苦的是來自丈夫的無視,冷秋月在這個家只是一個兒媳,從來不是鹿兆鵬的妻子。她就像一把冬天的扇子,出現在鹿兆鵬眼前就是一個錯誤。
每個待嫁女子都會期待婚後的美好生活。鹿家雖然不是族長但也是白鹿原的大戶,這樣的門第也對得起冷先生的威望。而鹿兆鵬自小就表現出非凡的能力,這些足以讓冷秋月期待。
她不知道丈夫和她拜堂是公公三個耳光打進來的,洞房之後鹿兆鵬便一去無回,可是她依然願意痴痴地等。一個剛剛得到性啟蒙的年輕女子從此開始守活寡,這是非常殘忍的。當冷秋月看到妖喬的田小娥從身邊過,暗暗地罵過之後便是隱隱的羨慕,但是這份羨慕又讓她羞愧無比。
鹿兆鵬不知道他的父親鹿子霖並非正面君子,他佔有田小娥,他酒後失德無意挑豆了冷秋月。給本來已經心如死灰的女子一絲光明。冷秋月在對公公從拒絕到勾引再到被拒絕後,徹底瘋掉。這個可憐守活寡的女子,終究在性壓抑下繃斷了心弦。她得了鄉親們羞於啟齒的淫瘋病,她在村裡胡亂走動,說那些淫言浪語的瘋話時,成了大家口中田小娥一樣敗壞鄉風的壞女人。
可憐冷先生疼愛的閨秀,短短幾年被折磨成了別人口中的壞女人。依然為了兩家的面子、為了白鹿原的鄉風,冷先生狠心下藥毒啞女兒卻沒想到一下子毒死了冷秋月,讓她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個白鹿原上難得的淑女最終背負著淫瘋的名聲死去,死後所有人如釋重負。
她來過,過得艱難,走得痛苦。她被父親、丈夫和自己逼上命運的懸崖,活成月宮裡影子。
作者:輕羅小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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