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五年九月,家搬到了建設街附近。
那時轉學必須在學期初、學期末進行,所以我必須暫時還在天津路小學上課。
第一天上學,母親和我一起走出家門,在建設街站坐上了有軌電車。
車上,母親問我:「從學校坐車知道在哪裡下車嗎?」
我回答:「建設街」。
母親接著問:「上學哪?」
我答:「勝利公園。」
母親似乎放心了,在「二百」下車了,臨下車還囑咐我:「下站下車,有事問售票員阿姨!」
我點點頭,揮揮小手。
傻乎乎的我在車裡緊盯著車窗外,生怕坐過站誤了上學時間。當車駛過勝利公園正門時,我誤以為車沒停或自己坐過站了,哭喊著:「阿姨,我在勝利公園下車!」
售票員很和藹,拍拍我的頭,親切地說:「沒到站哪。」
車到站時,我那手中的車票不知啥時候讓自己撕成兩半。好在售票員並沒為此計較,點頭示意我下車 ……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連幾天,天天需要花兩張本票,我很心疼,那可是八分錢啊!
於是,我不再管父母要車票了,決定自己步行上學 ……
那時上學、放學路線是:天津路小學、勝利公園、省委、新發路、兒童醫院、朝陽浴池、家,天天如此往復。
偶爾高興了,就沿著史達林大街一直走到五百,然後拐到父親單位 —— 父親已從統計局調入交通廳,等父親下班後坐車一起回家。
那時新發路很避靜,大白天的,都沒有幾個行人、幾輛車經過,我每天中午走到這裡總有些瘮得慌!怕什麼?似乎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可能是害怕遇到拍花的吧 —— 那時聽人說拍花的壞人用手拍拍小孩兒腦袋瓜子,小孩兒就身不由己地跟著壞人走啦 ……
所以每天沿史達林大街走到新發廣場右拐進入新發路時,我總是靜靜地坐在距離省委哨兵不遠的馬路牙子上,等著有大人經過後,我默默地和他拉開距離並跟隨走過新發路。
到了五中、兒童醫院附近的三角廣場行人就多了,我隨即放鬆了警惕性,邊走邊玩往家走 ……
其實,那時真是小孩子心態啊:新發路北是省委高牆,路南都是一些省直機關 —— 省民政廳、省法院、省人大、省教育廳、省公安廳等等等,有什麼可怕的啊!
回首往事,家居住在建設街時的生活給我印象最深,也最讓我留戀。
可能那時自己懂事也記事啦,可能那時會玩了,也可能那時的小夥伴兒很多 …… …… 總之對那時的一些事總是不由自主地回味著。
看到上圖,記憶猶新,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 真是太熟悉啦:圖中的有軌電車「長春號」是長春電車公司自己設計,自己製造的,圖中房子自西向東依次是日雜商店,電業管理所,寄賣商店,西安大路小學;和它們對面隔著西安大路的是日式建築的建設街理髮廳、藥店、商店、飯店 …… ;和它們隔著建設街而相對的是建設街郵局、「四號」、建設街照相館、白菊路派出所 …… ;和它們斜對著處於西安大路與建設街交匯處西南角的是吉林省公安廳招待所,距招待所西五、六十米就是糧店 ……
那時,在家裡,我已不是一個吃閒飯的「飯桶」啦:去糧店買糧,去郵局郵信,去商店打醬油、醋,去菜站買蔬菜 ,去「四號」買餅乾、麵包 …… 這些家務活我是經常做的。
那時人們用這一版的人民幣。
這個一市兩吉林省地方糧票,我之所以能保存近五十年,是因為它無法花、更無法兌換。那時購買餅乾、麵包等等等,必須要糧票,否則堅決不賣。
那年月,長春最流行老茂生食品廠的糖。其實這座工廠的設備很簡陋,廠房都是平房 ……
一九六五年,日曆頭、年畫兒、筆記本等等等,最最盛行這副畫兒。
一九六五年十二月末,我終於轉學到了朝陽區的西安大路小學。
這張照片中右側建築就是西安大路小學的教學主樓,也是教師辦公室所在,是座日式建築。
這座樓很堅固,據說「滿洲國」時期曾是銀行,地下還有一層,由一個一個小房間構成,可能是當年的金庫吧?
這張照片中左側樓就是西安大路小學教學主樓,教師們辦公室所在。右側是一、二、三年級的教學樓。
讓我感到幸福、愉快的一件事是轉學前,我在天津路小學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少年先鋒隊,戴上了鮮豔的紅領巾。
那年代少先隊組織發展隊員可不像現在的小學大幫哄,小學生一入學,人人都是少先隊員。
那時一學期也就發展五、六個學生入隊,而且必須學習、紀律、勞動等方面表現突出者。那時很多同學小學畢業了還不是少先隊員哪。
在西安大路小學上學僅兩個多月,特殊年代來了,我們小學和中學、大學一樣也停課了 ……
我們一幫大院裡的孩子整天聚到一起東遊西逛 ……
這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寬平大路有軌電車車站影像,可能當年這裡較為偏僻站臺得以較為完整保存下來了。
當年二百、五百、建設街等等等大站的站舍都是這個建築樣式,它們建於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初。文革期間一律砸毀,美其名曰「破四舊」 ……
「滿洲國」時期的長春是「首都」,改名為新京。那時長春有兩大片「滿洲國」高官別墅區:東朝陽路一帶,建設街一帶。
這是位於崇智路與青雲街交匯處東南角上的一座破敗了的別墅,周圍高牆環繞。小樓南側當年曾有一泳池。
建設街別墅區南至西安大路,北到北安路,東至康平街,西到建設街。這一帶是我們這一大幫小孩子們稱王稱霸的活動區域 ……
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這些小別墅大都拆除,僅在崇智路靠近康平街西六、七十米處仍有兩座,院落完好,但小樓被修補的已面目全非,前些年還有軍人站崗。
一九六六年三月,已是高三的學生二哥張鴻儒,由於小學、初中、高中一直是班長、團支書,曾多次獲得市、區、校「三好學生」而被保送到吉林工業大學。我的已是初中三年級學生的三哥正摩拳擦掌準備向師大附中進軍 ……
那時家中一片混亂,父母進學習班,二哥、三哥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大串聯,家裡只有我和姐姐 ……
也就在這一年,小小年紀的我和大院裡其他年齡相仿的小朋友一道,學會了順管道爬到樓頂、摔跤、翻牆、打仗、搶東西、偷東西、抽菸 …… 如今煙齡已達五十餘年,如今五十餘年臉上依稀有當年的疤痕。
一九六七年一月二十二日,長兄張洪志攜南京女友來長春結婚。
那個年代家家戶戶都很窮,年輕人結婚也都特簡單。常常是兩人裝衣物的木頭箱子放到一起,兩人往自己用木板釘的床上一睡便大婚告成了!
一九六七年一月,正是「文革」鼎盛期,全國社會秩序混亂,半軍事化的鐵路系統也不例外,火車晚點、誤點已成家常便飯一般的稀鬆平常事。長兄與女友乘坐 「大連 —— 三棵樹」 的火車,從大連到長春,竟然做了三十六個小時 ……
那時,父親也受到衝擊:批鬥,揭發檢舉,監督改造,進學習班 …… 儘管如此,當父親聽說自己的大兒子來長春並旅行結婚時喜出望外,多日的折騰、疲憊煙消雲散了,興奮之餘立馬決定:照一張「全家福」。於是,父親、母親率領全家來到了長春市重慶路上著名的「北燕照相館」拍攝了第二張「全家福」。
一九六八年十一月,二哥、三哥做為中國著名的「老三屆」畢業生,響應號召,上山下鄉當了知青 …… ……
哥哥們下鄉了,我更加懂事了,積極為父母排憂解難。家中買糧等活計我幾乎全部承包了。二十斤糧米我扛不動,就採用螞蟻啃骨頭的辦法,多走幾趟,十斤十斤買,十斤十斤扛;發麵做窩頭、淘米做高粱米粥 …… 烀茄子、燉土豆、炒大頭菜等等等我都能較為熟練地操作起來了!
那一年,我才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