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到,莊子有個朋友叫惠施,在魏國做國相,而莊子辭去了漆園吏的工作以後,有一天,他西遊魏國來到了魏國的國都大梁,惠施感到很憂慮,他擔心莊子此番前來是想取代自己而做國相,搶了自己的飯碗,於是趕緊下令在全城搜捕莊子,整整在城中搜了三天三夜,結果還是沒能搜到可能搶自己飯碗的人。
不料,這一天莊子卻自己送上門來了。莊子一見到惠施還沒等惠施開口便對他說,「南方有一種鳥,他的名字叫鵷鶵,你知道嗎?這鵷鶵是鳳凰中的一類,他出身高貴,生性高潔,他從南海起飛飛到北海去,如果不是梧桐樹,它不棲息,如果不是竹子的果實它不吃,如果不是甜美如裡的泉水它不喝。有一隻貓頭鷹拾到了一隻腐臭的死老鼠吃的正香。此時這鵷鶵從她頭頂的天空飛過,貓頭鷹仰頭看,嚇得連忙捂住自己發出的死老鼠,發出『嚇』的怒斥聲,現在你也想用你的梁國來「嚇」我嗎?」
惠施憋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尷尬極了。莊子用這個寓言故事,諷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惠施。在尋常人眼中,國相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至尊官位,多少人對它都夢寐以求,求之不得。可是在莊子眼中,國相也只不過是一隻渾身惡臭的死老鼠罷了。大家可能會說他那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如果這樣看莊子,那真是太小看他了。事實上你就算把葡萄送給莊子,莊子還是不吃,還是嫌它酸,不信你看有人送葡萄來了。
話說那年莊子30多歲,楚威王聽說了莊子的大名,派出了兩位使者來到宋國,想聘請莊子去楚國輔佐他。這一天,兩位使者在莊子居住的貧窮小巷找了個遍沒找到莊子,後來在濮水岸邊找到的莊子、那時莊子正在釣魚。兩位使者大喜,連忙上前施禮,「久仰先生大名,在下恭喜先生,賀喜先生。鄙國楚王有旨,想聘先生為相,先生請上車」。
莊子:聽說你們楚國宗廟裡供奉著一頭神龜,此事是真是假?
使者:當然是真的。
莊子:聽說神龜已經死了三千年了?
使者:不錯。
莊子:又聽說神龜的身子被錦緞包著裝在箱子裡?
使者:對。
莊子:那我問你,神龜死後被供奉在宗廟裡,尊貴嗎?
使者:尊貴。
莊子:神龜活著時整天在汙泥裡遊來遊去,低賤嗎?
使者:低賤。
莊子:如果讓神龜選擇,你認為它是願意一動不動地被供奉在尊貴的宗廟裡,還是願意待在低賤的汙泥中遊來遊去?
使者:自然是更願意待在汙泥中遊來遊去。
於是,莊子一揮手,說:「既然如此,你走吧,告訴楚王,我就好比那隻願意在低賤的汙泥中遊來遊去的烏龜。」
看到了吧?莊子把高官厚祿視為是腐鼠的說法並不是酸葡萄心理,因為人人都趨之若鶩的功名利祿,莊子卻唯恐避之不及。事實上,以莊子之才學想要做個國相,還不是像探囊取物一樣,一旦做了高官,錢財、地位、權勢還不都隨之而來。然而莊子卻拒絕做官,這是為什麼呢?
大家想想,戰國時期時代如此混亂,朝廷如此黑暗,莊子如果置身於官場他怎麼能獨善其身,潔身自好,保持精神的自由呢?
所以他不想跟官場之人同流合汙,他也不想在政治上建功立業,因為人一旦有了欲望,必然會勞心費神的去達到目的,到頭來名利還不是身外之物,就算得到又如何,人常說伴君如伴虎,說不定到頭來還招致殺身之禍。可如果不做官,就算地位低一點,生活窮點,只要能擁有精神的自由,就保全了最寶貴的東西。看來在亂世,世人熙熙攘攘,利來利往、蠅營狗苟,追名逐利,只有莊子把世道看得最清,把人生悟得最透,它是生的最明白,活得最通透,他是舉世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的那個人。
像惠施那樣的高官以為做了國相,自己就達到了人生的巔峰,以為自己是天下最聰明的人,以為自己是人生最後的贏家,殊不知遠離一切汙濁,冷眼看世界的大哲人莊子才是把自己活成最明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