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二章】我的小姨初中畢業後她突然不想在農村了。到了1958年,她下定決心要去城裡找事兒做。去哪裡?不知道……其實就有一個地方可以選擇,就是西包頭。相隔幾千裡地啊。我姥姥弄明白後,嚇得目瞪口呆,我姥姥說:那你不要娘了?要啊!我去了找到工作安頓好了,就把您接出去了,您看我都初中畢業了,學了文化不就是到外面闖蕩嗎?不闖蕩學文化幹啥?直接上地裡幹活不就得了,小姨還挺有理。小嘴叭叭叭,這一番話說的我姥姥無言答對。
那就跟你大姐和二姐商量商量啊。看看她們怎麼說,商量什麼,他們還不知道哪天也走呢。啊?那娘咋辦?我安頓好了就把您帶出去了。不是說了嗎,姥姥落下了眼淚,心酸又委屈的說:這麼多年你還沒看明白娘的不容易,我一個人帶著你們仨閨女過日子。你爹和你奶奶爺爺不管咱們。本來你奶奶就說閨女沒用,看不起咱們,如今你一走,不正好就像你奶奶說的,閨女指不上嗎?姥姥叨叨叨的連哭帶說著……
咱們先不說我小姨怎樣暗地裡忙活她自己的事。她們的爺爺最近病情嚴重。看得出也是不久於人世的徵兆。她們的奶奶爺爺自從解放以後,家產都被大孫女領著村裡土改工作隊把整個家翻了個底朝天。幾乎所剩無幾了。日子過得每況日下,這就是她不檢查自己做的對不起兒媳婦和三個孫女。反而越發的恨她們。最恨的就是大孫女帶人來分了她的家產,其實她大孫女不帶人來分她家產,她的家產也剩不下,打土豪分田地搞的如火如荼,王家是村裡有名的地主,她哪裡能跑得了。只不過是她大孫女在這問題上替自己的娘出了一口多年的怨氣而已。
果不其然三天後她們的爺爺一命嗚呼了,享年77歲【註明:我們家鄉的風俗習慣就是老人走後在出殯的時候,誰打帆摔瓦誰就繼承遺產】可是誰打帆?又是誰摔瓦呢?麻煩來了。雖然經過土地改革,解放後又一次次分他家財產,也沒什麼了。但是他還有大房子大院子啊。雖然我姥姥和婆家多年不和睦,我姥姥帶著仨閨女住在西跨院,可沒有離婚手續啊。
村裡的鄉親們好事兒的,就開始給我姥姥出主意了。我說鸞她娘【我的母親叫鸞】這事你可不能讓,這打帆摔瓦是大事,一個家裡沒有兒子,老人走了打帆摔瓦就是閨女的事。得叫你閨女們去打帆或摔瓦。我姥姥說:這我知道。閨女她們不摔,也沒人摔啊。嗨!她就出來一個摔的,誰啊?真有愛做這孝子賢孫事兒的人?一個王氏家族的外甥,出殯那天,王氏家族的這個外甥突然到來。
我姥姥傻眼了。這是要幹嘛?好多向著我姥姥的就說:這你還看不出來,是不打算叫你家閨女們打帆摔瓦唄!啊?突然我小姨從人群裡出來了,手裡搬著一摞瓦,後面跟著我媽和在生產隊當婦女大隊長的二姨。三個閨女都是重孝在身,叉腰往棺材前一站!局勢即可扭轉。本來是來幫忙的村民,這一下變成看熱鬧的了。
靈前哭聲嘎然而止。前來弔唁的人們呆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誰都不說話。在這一愣神的檔口,我小姨走上前來,高葫蘆大嗓門的一翻話,說的頭頭是道:只見她雙手各抓著一片瓦,渾身在抖動著。
各位爺爺奶奶,大伯大娘,叔叔嬸子,我們姐仨就問一句話?今天這瓦該誰摔?大家互相看看都不支聲……如果該我爹他外甥摔?我們姐仨,從今日起不再姓王,和王家門裡沒有任何關係,我們脫了這身孝服和我娘馬上離開。如果該我們閨女摔,從此不管我們閨女在哪裡都要擔起王家門裡的大小事情!三妮子你不用說了,這事情都是你奶奶辦的。不怪別人,現在新社會男女都一樣了,閨女照樣是頂梁柱,該你們仨閨女摔,我是咱村年紀最大的,備份也是最高的,該你們仨閨女摔!摔!大家都在亂糟糟的喊著!
姐三個齊齊的跪在眾鄉親們跟前才嚎啕痛哭。哭的是雖然生在這諾大的王家門裡可她們從小吃盡了酸甜苦辣,吃盡了男尊女卑的苦頭。自己的親奶奶拿著自己的親孫女不當人看,每逢從她眼前過,她奶奶都是瞪一眼,挖一眼不低不高的一句咒罵……哭罷姐三個站起身來,我小姨高舉起緊抓著的兩片瓦,左手一抬,啪一聲摔了個粉碎!嘴裡還念叨著,爺爺你走好!又抬起了右手,把手裡的瓦也砸在了地上說「這塊是給我奶奶摔的因為過兩天我就去西包頭了,萬一我趕不回來沒人摔」當這兩塊瓦被摔的粉碎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暗暗豎起拇指!好厲害的三妮子。
離開家鄉身無分文去了今天的內蒙包頭
備註:做女人也要有骨氣,也要有霸氣,只有不服輸的精神在,才有成功的可能!從此我17歲的小姨背起一個粗布包袱,除了有一張6塊錢買的去北京的火車票外,身無分文……
致敬三農
三農領域創作者劉苗【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2020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