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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枕頭旁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
迷迷糊糊地打開,微信跳了出來:
「我回來了,出來聊聊?」
蜷縮著的睡意猛然間退去,韓曲按著床墊,慢慢坐了起來,甚至有一瞬間,右手不自覺地抬了起來,想要去拿床邊的衣服。
可轉過頭,卻看見床上裹緊被子的蔚紋正蜷成一團,蓬鬆的長髮凌亂地散在枕頭上,微微的鼾聲在夜裡格外清晰。
回憶如同潮水,一點點淹沒了韓曲:
笑起來變成一彎月牙的眼睛,嬌嗲的語氣,帶著微微彎曲的棕色長髮。
最愛穿白色的裙子,最喜歡吃牛排。
原來,自己曾努力去遺忘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個消息就能全部跳出來。
自嘲而又無奈地笑了笑,韓曲又輕輕地躺了下去。
第二天下班看到站在公司大門的徐真時,韓曲還以為自己昨天沒有休息好出現了幻覺。
直到徐真上前挽起他的手臂,他才反應過來:
徐真是真的回來了。
韓曲不自在地將手臂從徐真懷中抽出來。
徐真挑挑眉,不以為意,語氣輕鬆自然:
「晚飯咱們去哪吃?」
徐真身上熟悉的香味一陣陣鑽進韓曲的鼻腔,韓曲暗暗後退了一步,他摸摸鼻梁,半天憋出一句:
「你回來了?」
徐真長發一甩,神色有些不耐煩:
「我站這等你半天都累死了,先找個地方坐下再說話。」
韓曲神情無奈,他苦笑一聲:
「徐真,我有女朋友了。」
徐真睜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
「我聽李俊說了,怎麼,有了女朋友就不能請久別不見的前女友吃頓飯了麼?」
韓曲搖搖頭:
「這,不合適。」
徐真潤紅的嘴唇一癟,秀氣的眉頭深深蹙起,眼裡兩滴淚開始打晃。
韓曲頓時頭都大了,徐真對付他,向來只用兩招就足夠了。
一是撒嬌,二是掉眼淚。
韓曲知道,很多時候,徐真說來就來的眼淚不過是對付他的工具,並不是真的難過,但他就是見不得她掉眼淚。
電話鈴驟然響起,韓曲看了一眼手機屏,神色變得有些尷尬,他往旁邊走了兩步接起電話:
「喂。」
電話那頭,蔚紋輕快的聲音響起來:
「韓曲,你幾點回家?晚上想不想吃紅燒排骨?我下班去買排骨。」
韓曲心裡有一瞬間的猶豫,但嘴巴卻比腦子更快:
「我今天加班,你也別做飯了,自己買點吃吧。」
「加班啊?那得幾點下班啊?」
「哦,部門全體加班,要趕個任務,還不知道幾點呢,你別等我,早點休息。對了,晚飯好好吃,一個人也不要隨便對付。」
韓曲的關切中透露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蔚紋本來有些失落的聲音立馬歡快起來:
「好了,知道了,你也好好吃飯啊。」
等韓曲掛了電話,看到一旁的徐真正揚著笑臉,神情很有些得意地看著他。
在徐真的堅持下,兩人去了四環路上以前他們約會常去的牛排館。
「嗯,一切都沒變呢,還是我喜歡的感覺。」
徐真端著紅酒杯感嘆。
「變了,服務員都不知道換了幾茬了,只怕是老闆也換了。」
韓曲悶聲悶氣回她。
「你這直男思維可真要命,說話就不能討人喜歡一點麼?」
徐真語氣嬌嗔。
「我女朋友說我這樣挺好的。」
韓曲語氣生硬,不客氣地回敬道。
韓曲一陣恍惚,眼前的徐真看著那麼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徐真當初不顧兩人八年的情意,兩家父母的反對,執意出國,就是為了去追求她自己的音樂夢想。
等韓曲回過神,卻發現徐真已經不在對面了,他轉頭四下去尋找。
徐真不知何時去了前面,此刻正坐在鋼琴前,脊背挺得筆直,眼睛對上韓曲,綻放出大大的笑。
她修長的手指開始在琴鍵上跳躍,很快悅耳的琴聲迴蕩在店內。
一曲結束,站在徐真旁邊的男人神色激動,對著徐真用力鼓掌。
雖然韓曲不懂鋼琴,但看這情形也知道徐真彈得非常好。
「好聽麼?送給你的,《Acommeamour》。」
徐真舉起酒杯和韓曲的酒杯碰了一下。
韓曲心中一陣狂跳,他避開徐真的眼睛,含糊說道:
「吃得差不多了,走吧。」
徐真眉毛一挑沒有反對,這表示她同意了。
韓曲瞥到她表情後立馬揚手準備結帳。
兩人默契得仿佛從來沒有分開過,徐真滿意地笑了。
剛才彈奏的那個男人走了過來,高大的身軀微微躬身,笑容和煦明朗。
韓曲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還負責收銀。
「刷卡。」
韓曲掏出一張卡遞過去。
來人擺擺手:
「二位今日的消費免單。」
看著韓曲疑惑的眼神,來人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我是本店的老闆,這位女士的鋼琴彈得簡直太棒了,我還有一間藝術培訓中心。非常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同這位女士合作。」
韓曲接過名片,正面只有赫然兩個大字:
「秦浩。」
「秦總,謝謝你,但無功不受祿,今天我們還是要付錢的。」
韓曲執意把卡遞了過去。
秦浩抬頭看一眼二人,徐真笑意盈盈,卻不置一詞,韓曲一臉堅持,秦浩微微一笑,點點頭接過了韓曲的卡:
「好吧,下次二位再來,一定不要和我客氣。」
韓曲不動不接話,徐真主動伸手接過那張名片,嫣然一笑:
「謝謝秦總,下次來一定提前打您電話。」
「求之不得。」
秦浩也粲然一笑。
「呵呵,下回你自個兒來吧,我是不會來了。」
走出店門,韓曲氣哼哼說道。
「哎呦,吃醋了?」
徐真眼神一飛,手主動去勾韓曲。
韓曲大力甩開她,情緒突然有些激動:
「徐真,你要搞清楚,當初你頭也不回地走了,那時咱倆就結束了。現在,我們倆,我們倆沒有關係了。」
說到最後一句,韓曲的聲音低了下來。
徐真一言不發,猛然上前抱住韓曲,臉貼在他脖頸處,那是從前他們倆最愛的動作。
韓曲沒有推開她,但也沒有像以往那般將她整個攏入懷裡。
「對不起,韓曲,對不起,我錯了。」
許久後,徐真顫抖的聲音在韓曲耳畔響起。
那晚韓曲回家時,蔚紋斜靠在沙發上睡著了,整個人縮成小小一團。
韓曲心裡一疼,俯身將她抱起來,就在起身的那一刻,蔚紋醒了,她一手勾住韓曲的脖子,一手揉揉惺忪的睡眼:
「你回來了?餓不餓?我熬了湯,還在鍋裡熱著呢,給你盛一碗吧?」
韓曲抱著她大步走進臥室,拿被子將她整個包好:
「趕緊睡,我不餓,以後不準在沙發上睡覺,容易著涼。」
蔚紋抓著韓曲的衣袖,然後去摸他的臉:
「臉怎麼這麼白啊?最近是不是很辛苦?要不要請幾天假休息下?」
韓曲深深看一眼蔚紋,面上不顯,內心思緒如波浪翻湧:
徐真當初一走了之,自己很長一段時間沒能走出來,是蔚紋,用她的可愛明朗治癒了他,他不能辜負蔚紋,更不願失去這份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愛。
韓曲對著蔚紋點點頭,仿佛無意一般順口說:
「好,我休息幾天,你也請幾天假,我們回一趟江州,找爸媽談談咱倆結婚的事。」
蔚紋聞言一愣,神色有些意外:
「我們不是說好了,明年再提結婚的事麼?」
韓曲坐到床上,將蔚紋整個環抱著:
「我想早點和你結婚。」
蔚紋嘴角咧得大大的,笑容甜蜜:
「你著什麼急啊?我又不會跑了。」
第二天兩人一起回了江州,韓曲已經三十三了,韓家父母早就急了,對婚事自然是非常贊同。
蔚紋爸媽卻有些捨不得,女兒才二十四,還想讓她多在身邊陪兩年呢。
韓曲將房產證、銀行卡一一擺在桌面上,態度非常誠摯:
「叔叔,阿姨,房子我已經買好了,也和父母商量過,這次回去就把蔚紋的名字加上,銀行卡裡有二十萬,是彩禮,另外您二老還有什麼要求儘管和我說。」
蔚紋媽媽猶豫了一下委婉說道:
「你們在一起,我們是沒有任何意見的,只是紋紋剛畢業,工作不穩定,我們還是希望她能夠多點心思放在工作上,結婚再緩兩年也可以。」
「阿姨,我非常支持蔚紋工作,婚後這點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可是……」
「媽媽,您說過,只要我願意就可以了。」
蔚紋抱著媽媽的胳膊撒嬌。
婚期定在了十月份。
回到工作地以後,韓曲帶著蔚紋去辦理了房產加名,預定了婚紗照,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徐真再沒有聯繫過韓曲,韓曲也當她從沒出現過一樣。
蔚紋不喜歡傳統的婚紗照,選擇了一家擅長街拍風格的店。
拍照那天兩人一直穿梭在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
最後一站是四環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閃耀晃眼的燈紅酒綠,兩人牽著手隨意走著,攝影師跟在後面找各種角度。
終於結束了一天的拍攝,蔚紋興致勃勃指著前面的牛排館說:
「四環路排名第一的牛排館,我們今天在這裡吃吧。」
韓曲眼睛掃過去,有一瞬間的愣怔。
蔚紋拉著他徑直往前走。韓曲掙了一下,蔚紋不解地回頭看他。
韓曲尷尬一笑:
「今天太累了,我們回家隨便吃吧,我想早點休息。」
蔚紋乖巧地點點頭:
「好。」
語氣卻還是有些遺憾:
「丁丁和我說這家牛排味道特別棒,以後咱們有機會一定來吃一次。」
韓曲心裡一刺,他一把拉起蔚紋:
「走吧,我們去吃。」
蔚紋立馬抱住韓曲胳膊,驚喜地喊:
「老公你真好。」
進門時,韓曲眼睛徑直瞟向鋼琴的位置。
鋼琴前一位穿著白色裙子的姑娘背對著大門正在演奏。
蔚紋拿出手機開始拍照,她高興地說:
「這裡環境真優雅,老闆很有品味呢。」
「嗨。」
二人剛落座,秦浩走了過來。
韓曲愣住,秦浩笑著對著他點點頭:
「徐小姐今天也在。」
韓曲全身僵住,他下意識看向那個白色身影,一曲終了,女孩轉過身來,果然是徐真。
蔚紋順著韓曲的眼光向前看去。
一個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五官明豔的女孩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女孩停在了秦浩身旁,她一手撩起頭髮,一手對著蔚紋伸出來,神態自信雍容:
「你好,我是徐真。」
蔚紋也趕忙伸出手:
「你好,我是蔚紋。」
徐真對著韓曲笑了笑:
「今天的菲力不錯,你應該會喜歡。」
韓曲面無表情,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
眼見氣氛有些尷尬,秦浩禮貌地對著蔚紋一點頭:
「祝二位用餐愉快,我們先過去了。」
說完對著徐真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我們去那邊坐。」
徐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韓曲,而後跟著秦浩一起走了。
蔚紋試探著問了一句:
「他們是你的朋友麼?」
韓曲緩過神,他偷偷在桌下將掌心的汗在褲子上擦了擦,臉上恢復了笑意:
「不是朋友,你看看,想吃什麼?」
蔚紋單純但不傻,她察覺到了韓曲的異樣,不動聲色地說:
「剛才那位徐小姐說今天的菲力不錯,那就來份菲力吧。」
韓曲裝作沒聽到,低頭反覆看著菜單,最後說:
「今天太累了反而沒什麼胃口,我要份意面吧。」
結帳時,韓曲扭頭正好看到徐真和秦浩坐在他們斜側方的位置,兩人不知在聊什麼,秦浩神色淡然,徐真倒是笑得一副千嬌百媚的樣子。
回家路上,蔚紋和韓曲一路無話。
蔚紋心裡有很多疑惑,但她到底什麼也沒問。
第二天韓曲正在開會,忽然接到了醫院電話,電話裡說徐真出事了。
等韓曲慌慌張張趕去醫院時,發現秦浩也在。
徐真出了車禍,目前昏迷不醒,護士從她手機裡找到最近的聯繫人就是韓曲和秦浩。
「你們誰是病人家屬?病人情況危急,需要手術,家屬快來籤字。」
韓曲和秦浩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護士一聽有些急了:
「有沒有辦法聯繫到她家屬?」
韓曲眉頭一皺,欲言又止,護士卻等不及他說什麼,急匆匆又跑進了手術間。
過了一會小護士又一路小跑著出來了,韓曲趕緊上前問了句:
「請問現在要怎麼辦?」
「我們領導已經籤字了,手術馬上開始,你們等在這裡就行。」
韓曲擦擦額頭的汗,秦浩適時遞過來一瓶水。
韓曲有些尷尬,他低聲道謝。
「別擔心,徐小姐應該會沒事的。」
秦浩安慰他。
「秦總,你怎麼會這裡?你和徐真?」
韓曲支支吾吾問道。
「哦,是這樣的。上次我聽到徐小姐彈琴,非常欣賞,所以我當時有給二位留名片。」
「後來徐小姐主動聯繫了我,因為本人還經營一家藝術培訓中心,所以昨天我約了徐小姐在牛排館那裡想談一下合作的事情,恰好也碰到韓先生和女朋友。」
秦浩是聰明人,立馬解釋。
不知為何,韓曲心裡偷偷鬆了口氣。
「韓先生,你女朋友看起來很單純也很可愛,她應該比徐小姐要適合你。」
秦浩突然說。
這話,就他們兩人的關係來說,實在是有些突兀。
韓曲怔住,秦浩卻已經起身:
「考慮到後續徐小姐行動不便,我建議你如果有徐小姐親人的聯繫方式,不妨通知他們過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這話,他就和韓曲道別了。
韓曲坐在手術室門口發呆。
徐真父母的電話他都有,畢竟,當初他們二人就差一紙證書了。
但徐真父母年紀大了,當初因為女兒執意出國,兩個老人曾大病一場,自此身體就有些不大好。
如果知道徐真出了車禍,不知道該急成什麼樣子?這恐怕不是徐真願意看到的。
手機翻上翻下,電話最終也沒撥出去。
徐真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已經醒了,她看到韓曲就開始掉淚:
「韓曲,我疼死了。」
韓曲心中一抽一抽的,有些心疼,他手伸過去握住徐真:
「沒事,很快就好了。想吃什麼?我給你去買。」
「韓曲,不要告訴我爸爸媽媽,他們要擔心的。」
徐真眼巴巴瞅著他。
韓曲心裡那句「那誰來照顧你」徘徊了半天又吞回了肚中,他點點頭:
「好,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我想吃小籠包,醋多多的。」
見他答應,徐真蒼白的臉上揚起笑。
等韓曲餵徐真喝完湯,吃完小籠包,又哄她睡著才驚覺已經到了晚上了。
他掏出手機一看:
十八個未接電話。
蔚紋的未讀微信有三十多條:
「老公,我們晚上吃什麼?」
「你在哪裡呢?」
「怎麼不接電話?」
「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不要嚇我啊,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接電話啊!!!」
……
韓曲立馬回撥給蔚紋,蔚紋秒接:
「韓曲,你去哪裡了?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紋紋,對不起,我一個朋友出了車禍,我現在在醫院呢!」
「哦,你朋友要不要緊?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吧?」
「不,不用了,她已經沒事了,我馬上回家,你吃飯了麼?」
「沒有,我還在商貿這裡呢。」
「你去商貿逛街麼?自己還是和丁丁一起啊?」
電話那頭蔚紋沉默了一會才說話:
「我們今天說好去看婚戒的。」
韓曲捶一把自己的頭,懊惱地連連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該死,我竟然忘記了,今天實在太緊張了。我們明天再去好麼?」
「好,那你現在過來商貿接著我一起回家吧。」
蔚紋掛了電話後在商貿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來等韓曲。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有點惴惴不安,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韓曲一向做事認真仔細,人也很體貼溫柔,只要事關蔚紋,不管大事小事從來都是放在心上,從不馬虎的。
可他今天卻糊裡糊塗把他們約好去買婚戒這麼大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這實在不像他的做事風格。
到底是他的什麼朋友出了車禍?
蔚紋輕蹙眉頭,手中的咖啡一直到慢慢轉冷都沒喝幾口。
這邊韓曲放下電話,發現徐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她靜靜看著他,韓曲喉嚨一陣發乾,那句「我先走了」怎麼也發不出聲。
「韓曲,我想喝香蕉牛奶。」
徐真撒嬌。
「這麼晚了,我明天給你帶來。我,我先回家了。」
韓曲別過頭,不敢直視徐真。
「我中午是去師大旁邊的小吃街,看到太多熟悉的場景腦子很亂,結果過馬路時沒注意看車。」
徐真的聲音委屈巴巴。
「你總是這樣,橫衝直撞的,那邊車子本來就多。」
韓曲脫口而出。
「韓曲,你別罵我,我腿疼死了,醫生說今天如果手術做不好,我都可能殘疾了。韓曲,我如果殘疾了,是不是就沒人要了?」
徐真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你瞎說什麼呢?你人這不是好好的嘛。」
韓曲心煩意亂,語氣有些不耐煩。
「你兇我?你從不這樣對我說話的。」
徐真頭轉到一邊,眼淚一滴一滴掉進枕頭裡。
「對不起,徐真,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女朋友還等著我呢,你,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你走吧。」
徐真沒轉頭。
韓曲硬著頭皮起身走了出去。
車還沒出停車場,醫院電話又來了:
「徐真家屬麼?你怎麼回事啊?留病人一個人在這裡,她上廁所摔了你知道麼?」
韓曲趕緊剎車,反身又衝了回去。
還不等進門就聽到護士在訓斥徐真:
「你要是不想要這腿了,下次就繼續這麼幹。」
「對不起,護士小姐姐,我錯了,我這不是沒辦法,憋壞了麼?」
徐真回話時,嘴裡不停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音,恐怕是疼壞了。
一看到韓曲,護士立馬對他開火:
「你女朋友這樣,你還敢回去休息?搞什麼啊?有沒有點責任心啊?」
韓曲趕緊賠罪:
「對不起,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蔚紋接到韓曲含含糊糊的電話時,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當晚,韓曲沒有回家。
蔚紋輾轉反側了整晚,第二天沒上班,直接請假去了牛排館。
中午的牛排館裡客人不多,有些冷清,她掏出手機給服務員看秦浩和徐真的照片,問是否有他們的聯繫方式。
服務員還在遲疑,秦浩不知從哪裡走出來,他揮揮手,服務員走開了。
蔚紋摸摸額頭的劉海,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哈,來打擾你。」
秦浩擺擺手,微微一笑:
「沒事,我們邊吃邊聊吧,今天的肉眼很棒,要試試麼?」
蔚紋點點頭:
「可以,我喜歡肉眼,肉眼口感豐富。」
「行家啊,看來蔚小姐沒少吃牛排。」
秦浩自己也喜歡肉眼,一聽蔚紋這話,立馬有些驚喜地誇她。
「嗯,喜歡,但吃得不多,因為韓曲不喜歡。你是韓曲的朋友麼?」
蔚紋看似不經意地接話,但她抬頭緊緊看著秦浩的目光出賣了她內心的緊張。
秦浩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他苦笑一聲,對著眼前的女孩搖搖頭:
「抱歉,我們不是朋友,我可能幫不了你什麼。」
蔚紋眉頭微蹙,她側頭,看到窗外熱鬧的馬路上數不清的車輛不停來來往往,許久才再次開口:
「那,徐小姐是你的朋友麼?」
秦浩再次搖頭:
「也不是,我的藝術培訓中心和她有一些合作。」
想了想,他又追加了一句:
「你如果有疑問,不如直接去問韓先生。」
「不,如果他不說,我不會問,是人,就都有過往和隱私。」
蔚紋語氣有些低沉。
「你不怕他的過往傷害到你麼?」
秦浩對眼前的女孩起了好奇。
「如果他允許過往來傷害我,那恐怕是不夠愛我,一個不夠愛我的人,我為什麼允許他來傷害我?」
蔚紋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圓圓的小臉顯得有些嚴肅。
秦浩眉毛一挑,點點頭稱讚:
「長得漂亮,思路清晰,性格大氣,如果韓先生傷害了你,那絕對是他的損失。」
「謝謝誇獎,您要知道,並不是所有好看的女孩子都是傻白甜,對了,您貴姓?」
蔚紋坦然接話,她是個開朗有主見的女孩,對於別人誠懇的讚美,她從不做莫名自謙。
秦浩遞給她一張名片。
「原來你是老闆,那今天可以免單咯?」
蔚紋叉起牛排送進嘴裡,眯著眼睛,一臉享受地問道。
「自然,歡迎蔚小姐隨時過來。」
秦浩大笑。
「韓曲,我正在你公司這裡,他們說你請了五天假,我想知道你現在在哪裡?」
蔚紋的聲音不大,也很平和,但接到電話的韓曲卻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紋紋,你聽我說,我朋友她,她車禍有點嚴重,我,我在這裡照顧她。」
「幫助朋友是好事,為什麼不能光明正大告訴我?你現在哪裡?我也過去看下你朋友。」
「我,我在,算了,你上班太累了,先回家休息吧。」
韓曲推脫。
「韓曲,我,現在,想要過去。」
蔚紋一字一頓。
「我在市五醫院。」
韓曲說完,一臉頹然地呆坐在徐真床前的椅子上。
徐真安安靜靜喝著粥,什麼也沒問。
蔚紋過來的時候,徐真正在指揮韓曲削蘋果:
「你切開一半,我吃不掉那麼多,對,要右邊那一半。」
「徐小姐,又見面了。」
聽到蔚紋的聲音,背對門口的韓曲手一歪,刀子割到手,血一下子湧出來。
徐真驚呼:
「韓曲,你流血了,快先把東西放下。」
蔚紋漠然地看著那兩人手忙腳亂地各種止血包紮,一動也沒動,仿佛眼前的一切和她沒有關係。
要知道,以前韓曲掉根頭髮她都要念叨半天是不是勞累過度了。
「紋紋,你來了?你,你今天沒上班麼?」
韓曲嘴角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對著蔚紋。
「徐小姐,請問你有其他朋友或者親人麼?一個不怎麼熟悉的異性朋友來照顧你,好像不是很方便。」
蔚紋無視韓曲,直接對著徐真說道。
徐真一聳肩膀:
「我剛回國,只聯繫了韓曲。」
說完,深深瞥了一眼韓曲。
「我建議你請一個護工,這樣方便一些。」
蔚紋沒有理會她話裡話外的曖昧。
「我有潔癖,不喜歡外人碰我。」
徐真正了正身子,沒有退讓的意思。
「韓曲,你覺得,你這樣貼身照顧一個異性朋友,合適麼?」
蔚紋轉頭看向韓曲,說完這話後,她的手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韓曲側頭看一眼徐真,徐真正雙手用力撐著床頭,努力挺直脊背,雙腿的不便利讓她此刻滿頭大汗,她咬牙堅持的樣子讓韓曲心裡一陣抽搐。
「紋紋,我向你保證,等徐真出了院我們就不聯繫了。」
韓曲低聲對著蔚紋哀求。
「你是個大男人,貼身照顧一個女孩子確實不合適,我們可以幫她請個護工,費用我們來出好了。」
蔚紋語氣儘量平和,耐心勸韓曲。
韓曲卻沒有聽出蔚紋平和語氣中的隱忍,他繼續求道:
「紋紋,你一向都懂事,不要和徐真計較,她挑剔,護工照顧不了她。真的,你相信我,我和你保證,我對她沒什麼的,只是,只是她現在這個情況,我不能不管她。」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確定要這麼親密地照顧一個女性朋友麼?」
蔚紋目光直直盯著韓曲。
韓曲五官皺成一團,語氣為難:
「紋紋,現在特殊情況,你能不能……」
蔚紋沒等他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韓曲趕緊追了出去,蔚紋腳步不停,一氣走到了醫院大門口。
「紋紋,你聽我說。」
韓曲追得氣喘籲籲。
蔚紋停了腳步,面無表情對著韓曲:
「好,你說。」
「徐真,她是我前女友,我們分手很久了,我對她真的沒什麼想法了。」
韓曲磕磕絆絆說著。
「好,我相信你,但我堅持認為異性朋友之間應該有界限感,你貼身照顧她非常不合適,我們可以為她聯繫家人,也可以幫她找合適的護工。你,願意配合我麼?」
蔚紋目光堅定,她一向是個有主意的女孩,就像當初所有人都不看好比她大九歲並且有坎坷情史的韓曲,她卻義無反顧地接受了韓曲的追求。
只因為她覺得韓曲看她的眼神帶光,性格又溫柔,她相信韓曲是真的很愛她,她認為年齡和過去不應該是真愛的門檻。
韓曲當然也知道蔚紋的個性,他緊緊抓住蔚紋的手,好像怕她突然跑掉,臉上五官都蹙成了一團,他低聲苦苦求蔚紋:
「紋紋,求你了,就這一次,一次好麼?」
蔚紋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她用力甩開韓曲的手:
「韓曲,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說完,毅然扭頭走了。
韓曲望著蔚紋遠去的背影囁喏著,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等到徐真出院,韓曲回家一看,家裡已經沒有任何蔚紋的東西,乾淨得好像是她從來沒來過一樣。
韓曲電話打過去語音一直提示對方通話中,想必是蔚紋已經把他拉黑了,他覥著臉找去了蔚紋公司。
蔚紋沒有避著他,只是面對他時語氣漠然裡夾著幾分不屑:
「韓曲,既然你做了選擇,就請不要再來糾纏我,你千萬別讓我噁心自己當初的選擇。」
韓曲被這話刺得狼狽至極。
徐真出院後還是行動不便,她不是今天打翻了鍋子,就是明天拐杖斷了,韓曲只能不斷地去給她善後。
傷筋動骨一百天,熬了四個多月,徐真才算真的好利索了。
徐真和韓曲從來就沒有把話真正挑明,就一直那麼不明不暗地相處著。
臨近年底秦浩突然來電話問徐真好些了沒,得到徐真肯定的答覆後,他要求徐真去一趟藝術中心。
韓曲開車送她過去時,看到了大半年不見的蔚紋,她正在學吉他,老師竟然是秦浩。
韓曲有些怔住,蔚紋笑意盈盈望著秦浩的情景讓他一下子回憶起了過往。
徐真挎著韓曲胳膊,拉著他往裡走。
秦浩先看到了他們,他放下吉他起身,對他們兩人點點頭:
「韓先生,徐小姐。」
蔚紋沒動,低頭繼續研究手裡的吉他。
三人去了秦浩辦公室,落座後秦浩開門見山:
「抱歉,徐小姐,之前和你籤的合同,我這裡要單方面違約了,給你造成的損失我會按照合同規定進行賠償。」
徐真有些吃驚,她抬頭看著秦浩皺眉問:
「秦總,是因為我之前腿傷沒能工作麼?」
秦浩擺擺手:
「不不,徐小姐養傷是應該的,我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是我個人的一些原因。」
徐真很識時務,沒再繼續追問,立馬表態:
「好的,我自身原因已經幾個月沒能工作,秦總一直按時發放工資,我也很過意不去,秦總不需要賠償,我們即刻解除合同好了。」
秦浩不置可否,拿出合同,徐真很爽快籤了字。
韓曲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籤完字後,徐真拉著韓曲起身告辭。
秦浩喊住了他們:
「不好意思,我還有一點事情可能要麻煩韓先生配合。」
韓曲一愣,反手指向自己:
「我?什麼事?」
「是這樣的,之前你的房產證上加過蔚紋的名字,咱們找個合適的機會把名字去掉吧。」
男朋友在房本上寫上我名字後,我跟他分手了。
秦浩表情自然,好像這個問題像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吃飯那樣簡單。
「這,我,你……」
韓曲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還是徐真反應快,她表情有些僵硬,手對著秦浩伸了出去:
「恭喜秦總啊。」
秦浩沒有伸手,只點了點頭:
「謝謝徐小姐。」
「秦總和我解約也是因為蔚小姐麼?」
秦浩點點頭,一臉的理所當然。
徐真有些難堪和不甘,她追問:
「能問下原因麼?」
「我女朋友比較單純,她對徐小姐有些看法,我不想她為了這種瑣事不高興,所以做了這樣的決定。決定本身和她無關,只是我想討她高興罷了。」
秦浩說得坦蕩,徐真聽得糟心。
只有韓曲,一直處於懵逼狀態。
老半天他才回過神,不可置信地望著秦浩:
「紋紋,你女朋友是紋紋?」
秦浩沒有搭理他,反而直接問:
「韓先生哪天有空?我們一起去處理下這個事情。」
韓曲一直不願意聯繫蔚紋去掉房產證的名字,是因為他心中覺得,只要蔚紋名字還在他的產證上,就感覺她早晚還可能回來一樣的。
「你發什麼呆啊?秦總問你哪天有空?」
徐真推了愣住的韓曲一把,語氣有些不豫。
「我,隨時都可以。」
韓曲垂著腦袋,沮喪回道。
「好的,那就明天吧,上午十點,我們房產交易中心碰頭。」
秦浩當場決定。
「可是,要不要先問問紋紋的意思?」
韓曲猶豫了一下建議。
「哦,這個決定是我們商量好的,今天只是和韓先生確認一下具體辦理時間。」
秦浩的回答當真是乾脆利落,同韓曲的躊躇遲疑形成鮮明對比。
徐真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辦手續時蔚紋冷若冰霜,全程連個正眼都沒有給韓曲和徐真。
出了大門,秦浩攬著蔚紋肩頭打趣她:
「去了名字,你的財產瞬間縮水兩百萬,不心疼麼?」
蔚紋冷笑:
「不想和那種人有一點瓜葛,五百萬也不稀罕。」
秦浩再笑:
「是心裡還放不下他麼?看你面對他還是不能坦然。」
蔚紋正色道:
「不是放不下,是厭惡,不想看到,看到他懦弱猶豫的樣子會讓我生氣自己以前的眼瞎。」
「那你呢?你不是說徐真的藝術造詣非常高,很欣賞她麼?」
蔚紋斜著眼,盯著秦浩。
秦浩大手一揮,氣勢十足:
「一切讓我女朋友不高興的事情都不該存在,我的世界就這麼簡單。」
蔚紋抿著嘴偷偷笑了。
這邊,韓曲和徐真上了車,韓曲眉頭深鎖,一言不發。
徐真見狀冷笑一聲:
「怎麼,捨不得麼?真捨不得索性把房子送給她好了。」
韓曲脫口而出:
「紋紋不是那種人,她不會要的。」
徐真臉色一變,聲音又陡然高了起來:
「韓曲,你什麼意思?她不是那種人,誰是那種人?是說我是麼?」
韓曲忽然覺得滿心疲憊,他低聲辯解了一句:
「我不是那個意思。」
便再也不肯開口。
徐真看著韓曲那副樣子,心中更加鬱悶。
蔚紋離開韓曲後竟然和秦浩在一起,這實在是讓徐真非常驚訝又很是不甘,秦浩儀表堂堂,事業有成,性格果斷,相對之下,韓曲簡直不值一提。
憑什麼那個蔚紋能那麼輕易就得到自己挖空心思還得不到的一切?
徐真有些慪氣,回家時把門摔得「砰砰」響。
以往韓曲見她生氣,肯定早就過來各種哄她了,今天卻沒有任何動作。
叮鈴。
徐真手機突然響了一聲,屏幕一閃顯示是德國導師的郵件。
這個她不敢怠慢,趕緊打開來看。
徐真的導師是名快五十歲的德國人,對她一直非常照顧,曾多次對她的才華毫不吝嗇地大加讚賞,畢業時更是力排眾議,舉薦她留校任教。
奈何那所百年老校對於任職老師有各項嚴苛的條件。徐真有些硬性條件不是特別符合,事情也就一直沒有明確的回覆。
導師暗示過徐真,如果她願意和導師組成家庭,會更加有利於她留下。
但當時徐真正被韓曲有女朋友,還準備結婚的消息刺激得有些慌亂失措,沒有心思認真考慮導師的建議。畢竟,在她心裡,韓曲就應該是等她一輩子的。
徐真衝動之下,直接飛回了國。後來,她以為留校任教的事情會不了了之,也就一直沒有考慮過再回去。
卻不想導師對她確實很鍾情,竟然一直不放棄爭取。
徐真看著郵件,再次猶豫了。
幾天後,徐真坐在機場大廳裡,抱著手機,刪刪減減,減減刪刪,一直到飛機起飛的最後一刻才把信息發了出去:
「韓曲,對不起,我再次離開了你。我接到了音樂學院的通知,我的老師幫我申請到了留校任職的機會,但考慮到你,我其實心中非常猶豫,不過如今還是決定回去。
你知道麼?當李俊告訴我你有女朋友時,我心裡痛得簡直要死過去了。那時我就一個念頭:我要見到你。我真的一刻也不能等待,直接買了機票回國。
當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自信你還是愛著我的,你的眼神騙不了我。可後來,當我看到蔚紋時,我又不確定了,你看她的眼神,那麼溫暖,那麼喜悅,飽含著愛意。
我想,我們對彼此,大概更多是意難平而非放不下,不要怪我,曾經的八年,我是真的愛過你。」
韓曲接到信息的時候,正在四環路拜訪客戶。
他一臉麻木地看著手機,無意間扭頭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四環路,那麼多的車,那麼多的人,他卻一眼看到正笑著跳起來擁抱的蔚紋和秦浩。(作品名:《坑爹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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