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沒再出門,一下午都躺在沙發上看書。樓下時時傳來低沉的狗吠聲,樹葉沙沙地在風中低吟。鼻子只需微微收縮,便能隱隱嗅到一股桂花香。到了晚上,開始聯繫一位在北京的一個飯局上認識的朋友。
第二天,對話在一個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進行,空調開得很足,對方的語調卻生硬而缺乏情感。他做的是洗浴生意,目前缺少一位資深策劃人員,有意讓我加入他的團隊。
我的專業是寫文字,算不上什麼寫作,為了餬口,幾乎不挑不揀,什麼都寫。北京從不缺乏這樣的人才。小到幾句話的文案,大到上萬字的行業稿件,幾乎可以做到信手拈來。即便是不了解的行業,也能在兩個小時內迅速摸清該行業的來龍去脈,兩天之內就能東拼西湊出一篇看不出任何破綻並令客戶拍案叫好的萬言大稿。
寫字在哪都能寫,只要意識到這一點,北京便不再有吸引力。如果算是朋友的話,他給我的待遇倒還不錯,不用坐班,10000元的基礎工資,再加項目提成。這樣的待遇在當地已是頂尖的了,因而他言語當中透露著滿滿的自信。我回覆說,想考慮幾天,近期會給答覆。
即便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依然在所難免地面臨茫然無措的狀況。是去是留,都缺少一個真正被說服的理由。一直以為,說服自己的理由應該來源於一個妥善而成熟的自我規劃,而隨著外部事件的發展,這一結論直到故事的結尾被徹底推翻。「我」是他們當中的一員,與敘事者無關。
次日,祁月約我下午到學校踢球,電話裡他說還叫了阿德和柳媛。提到柳媛的名字時,他語氣中富含老同學般的輕佻,但很快仿佛意識到了問題,把話題岔到了別處,沒說兩句就掛了電話。然而事情在此仿佛已經露出一絲端倪,圍繞他們三人的故事正式進入講述階段。
阿德和柳媛,正如大多數高中時代男生女生之間的關係一樣,雖坐在同一屋內,卻仿佛兩個世界的人,兩種不可接觸幾近隔離的物種。這種普遍存在的男女關係,直到畢業才能有所緩和,甚至更進一步。
學生時代他們幾無交集,畢業後去了不同的城市,做著不同的工作,沒能上大學大概是他們唯一的共同經歷。直到阿德在網上曬出他和柳媛的合影,照片的背景是廣州小蠻腰電視塔,二人的關係才浮出水面。
那是一個夏季的傍晚,柳媛懷裡抱著吉他,阿德懷裡抱著柳媛,背後的高樓閃爍著五彩繽紛的燈光。朋友們恍恍惑惑地看著照片,對阿德的形象搜刮枯腸,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確定他正是那位中途退學的同學後,評論裡少不了對他的揶揄,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華在他身上都顯得如此平庸。
柳媛曾經是母校的形象大使,因而他們結合的原因必然會被人聯想到金錢層面。「青春是一場戰爭,我們相愛是為了和平。」他們在朋友圈裡共同寫到。
感情雖然來得突然,帶著青春將逝的餘威,也一度達到轟轟烈烈。柳媛愛音樂,參加歌手選秀節目時,阿德花了幾萬塊為她安排行程和住宿,一路盡心盡力,百般照顧。可是連續兩年落選,讓她徹底放棄了夢想,安心在酒吧駐唱。
第三年,阿德私自為她報了名,到了參賽那天,她笑著說:「不去了,省點錢吧,為了和平。」
兩年前阿德在廣州投資房地產失敗,事業跌入谷底,兩人決定一起回家鄉發展。回去之前他們來了一趟北京,我帶著他們逛了幾個景點,吃了幾頓飯。飯間柳媛接到祁月的電話,邀請她回去喝喜酒。
掛了電話,阿德思考良久,轉了兩千塊錢給柳媛,說:「以後生意上可能還需要他的幫襯。」三人端起酒杯,他又補了一句:「為了和平。」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