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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桃花最近找到了新樂子。
剛住進院子的書生,長得人模狗樣的,卻連個正經臉色都不給她,她生氣。
為什麼生氣?
因為看見她這個大妖怪竟然連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這這這!和樓裡所書的講的精怪誌異不一樣。
這也太不給妖面子了嘛,簡直不能忍,所以她要找書生麻煩。
正值春闈,舉子們齊聚京城,這鼻孔朝天的書生一看就是個趕考的,小桃花心裡那個氣,誰還沒考過試了,拽什麼拽。
「這院子大爺我罩了,你小子想要好好讀書就給老子老實點,快點交個保護費聽見沒有,不然大爺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今天茶樓裡講了個霸道女土匪和弱氣美少年的故事,女土匪孑然一身勇,硬是孤膽佔了一山頭,後來還領著一幫兄弟,劫了個美少年當壓寨夫人,聽得小桃花心裡美翻了。
小桃花覺得自己和那院子裡那糟心書生的境遇與故事差不多。
這空置的院子她可是守了好些年的,湊巧她化了人形,就碰上了這臭書生住進來,可被他佔了大便宜了,不能那麼算了。
「大姐頭有禮,在下就一個窮書生,身無分文,看來是滿足不了大姐頭您的要求了。」
下首的人長眉俊目,青衫舊袍掩不住眉間鬢上的風流意氣,燈火依稀下,看得小桃花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這人類要成精了,長得這麼好看算什麼,讓她都有些妖心繚亂了,對,這算作弊,害她差點跑神。
跑神歸跑神,輸人不輸陣,土匪的劇情還是要繼續的。
小桃花上前,「喂喂喂,你好好說話,別亂拋媚眼勾我正直的兄弟啊。只要你乖乖聽話,大爺我很容易滿足的。你看,大爺我勉強讓你以身相許怎麼樣?」
看書生端端正正俯首作揖,小桃花也不好意思再大馬金刀地坐在桌子上,從上面跳下來,等著後面書生拒絕的劇情,等著後面書生叫破喉嚨的劇情。
想想就好刺激啊!
「可以的,在下自是願意,但是可否讓在下考取功名之後,再以鳳冠霞帔迎娶小姐。」
計劃趕不上變化,對面的人輕輕巧巧扔過來一個「我願意」,讓小桃花那一句「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哽在喉頭。
嗨呀,小桃花那個氣啊,看著書生溫柔莞爾的表情有些氣急敗壞,上前瞥了一眼書生洗得泛白的袍子,惡狠狠地留了個黑乎乎的腳印,好不生氣地走開了。
去你娘的願意,大爺我要的是虐美少年的戲啊,你願意,你願意,就知道你願意,你願意了劇情還怎麼繼續,你願意了女土匪還怎麼凌虐美少年……
那豈不是眼睜睜看著女土匪被拋棄嘛!
因為那個女土匪放美少年去考試,而美少年功名考是考了,可惜故事後面美少年卻親自帶人剿了女土匪的寨子,順手把女土匪送上了斷頭臺。
小桃花不喜歡。
2
小桃花的原身是個桃樹,又是一年春好處,開了滿樹桃花,而書生的春闈殿試也放了榜,茶樓說書的都在談論著當朝狀元探花的才學品貌,真是好不熱鬧。
「哇塞!書生書生,老娘聽見了你名字哎,茶樓說書的都在談論你,真是厲害啊!」
沒人教小桃花稱謂,她所知道的世俗大部分都是從茶樓說書的口中得來的。一天裡,她的自稱,能從「老子」到「大爺我」,變幾個花樣出來,甚至偶爾還能飄出個「妾身」、「本宮」等等,「老娘」已經是最平常的了。
在外面飄了一天的小桃花,衝回小院之後就奔著書生的房間去了,可惜,書生不在。
「哦,是嗎?你這麼高興?」
書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本來還有點沮喪的小桃花抬眼就看見了進門的他,瞬間又高興起來。
「那當然,咱們兄弟誰和誰啊!」
書生叫裴寂,文採斐然,本是狀元郎的驚世之才,卻因容貌極盛而被當今聖上欽定為探花郎。
但無論如何,榮登三甲都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所以即使很窮的書生也沽了酒,回來和小桃花慶祝。
然而,小桃花果然是幹大事的人,尤其是喝醉了之後。
「……話說這男狐也是容貌超群,斯文俊逸不說,光那秀致面貌絕對是世間罕見,工筆勾勒的鳳眸漆漆如墨,眼梢上挑青絲如瀑,端的是一派媚意天成,讓那姑娘忍不住投入他的陷阱之中,接著自然是錦燭添淚,被翻紅浪……」
大清早從裴寂床上醒過來,小桃花嚇得魂飛魄散。
有些失魂落魄地飄進茶館裡,聽見說書人的那段描述,小桃花愣住了,這這這,講的可不就是昨晚她那有些斷片的記憶嗎?
雖然不懂那些個佶屈聱牙的字眼,可是她知道一定是形容人長得好看的。
她記得昨晚的裴寂真的是閃瞎她,因為她貌似沒忍住上去咬了一口。
然後……娘哎,好像不記得更多了……小桃花捂著心口紅著臉攤在茶桌上。
小桃花還是回去了,躡手躡腳回去收拾了行李,拖著自己的老樹根伺機準備跑路。
好吧,她其實也是有點擔心裴寂的,白日裡說書的說男狐和那小姐在一起之後還吸了那小姐的元氣,害得小姐陽壽大減。
她也是妖怪,她有點擔心裴寂……雖然她也苦惱,這到底是怎麼吸的。
「你要去哪?」
夜色漠漠,適合偷雞摸狗。可惜了,偷的雞顯然太大,暴露目標了,因為除了自己那條老樹根,來去如風的小桃花差不多把院子都背在身上。
「今夜明月當空,出來看看月亮。」整個夜空烏沉沉的,一點亮度也沒有,小桃花睜眼說瞎話。
因為行李太重,小桃花不堪重負往地上一坐,身上背的小零碎更是發出一陣聲響,讓她好尷尬。
好在裴寂也沒有糾纏她身上的行李,「既然回來了就別走了,我,不想你走。」
醉酒偷親心上人,清醒想開溜,被他碰到「我不想你走」。
這句還不如來討論一下她拿的東西呢。
小桃花和裴寂顯然是做不成兄弟了,但是她也不知道他倆算什麼關係。
裴寂當了官,小桃花扯著自己的老樹根跟著裴寂紮根進了一個更大的宅子裡,那叫一個舒服。
小桃花是妖,自是想去哪就去哪的。她雖是妖力低微,卻也會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本事,人類大多情況下也傷不了她,因此,也用不著裴寂擔心。
她白日裡到處溜達,依舊去聽聽書,逛逛街。
晚上回來和裴寂一起睡。
???
小桃花突然想起這個做慣了的事情,有些恍然,她都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了,竟就這麼習慣了。
習慣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就像哪一天如果見不到裴寂,小桃花就會覺得心口發慌。
小桃花不記得她到底陪了裴寂多久,只記得城東膚白貌美纖柔細腰的豆腐西施,都有了個會吆喝的小姑娘了。
「聽說你最近去九王府了?」
晚上小桃花一點一點蹭上裴寂的胸口,接著腦袋窩在他的頸處,便聽到了裴寂低聲這麼一句。
最近裴寂忙得很,好幾日都沒有回來了,小桃花正愁著沒人說話呢,所以她根本不會去想裴寂是如何知道她行蹤的。
「是啊是啊,我聽人說九王府有特別美的藍田暖玉,會發出那種好看的光。不過我只白天去過,是真的好看,像月亮一樣的玉,不知道晚上發光是什麼樣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九王爺長得好好看吶。」
小桃花身形很小,整個人都能藏進裴寂的懷裡。
裴寂不動聲色,伸手將懷裡的人緊緊扣住,「那就去看吧,我這幾日應該不在府裡,你看完了過幾日回來,可以講予我聽。」
小桃花聽著裴寂說話的聲音,昏昏沉沉地點頭,很快進入了夢鄉。
可是,自那日之後,小桃花再也沒有回來。
3
多少年了,小桃花以為風霜刀劍嚴相逼才是世間最慘最疼的遭遇,可是當裴寂將長劍插入她胸口,她才知曉這世上最疼的應是這般才對。
小桃花攥著胸口的長劍向外,手指也被劍刃切開,鮮血順著劍身流向胸口,染紅了小桃花胸口素白的上衣。
相比起胸口的劍傷,她此刻更想弄明白為何胸膛裡那一處如被利刃挖空一般,空空蕩蕩,知覺全失。
明明幾日前,眼前這人還溫眼笑顏,柔著聲和她說等著她回去,而如今卻……
「九王圖謀不軌,於府中豢養妖獸,此女即為兇妖,已被真龍之氣斬於劍下。」
此時的裴寂,不再是她那個皎月竹露芝蘭玉樹一般的裴寂了。
眼前的人眼眸幽沉,氣質內斂,眉眼間滿是冰冷的沉肅,看著她的時候,甚至連神情都沒有波動,這樣的裴寂陌生到讓小桃花突然就想起了初見他時的光景。
一時間時光流轉,竟然讓小桃花恍惚起來,這麼多年,是不是一場夢。
應該不是夢吧,畢竟那麼疼呢。
小桃花掙扎著力氣要逃走,卻被個道士模樣的人困住了身體,只能將將倒在血泊裡無人問津,意識恍惚,眼前人影來來回回,看不真切。
「狐綏,狐綏,小桃花你醒醒,你不是不會受傷嗎?你起來,我不準你睡。」
狐綏,有狐綏綏,是裴寂給她起的名字呢。
是誰在叫她,手腳發涼的小桃花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叫她,因為這個名字只有裴寂知道,可是裴寂怎麼可能叫她?
他已經不理自己了。
小桃花好著急啊,急得要哭出來,她還沒來得及問裴寂呢,城東賣豆腐的玉嵐姑娘都成親生孩子了,他們什麼時候可以成親吶。
可是小桃花覺得自己問不出口,因為京城的人都說他是個頂好的男子,他們說,只有像丞相女兒那般頂好頂高貴的姑娘,才配得上她的書生。
她比不上,她是個妖怪。
還有還有,還沒來得及告訴裴寂,他們也有孩子了。
她暈倒在九王府,還是九王請的大夫告訴她的呢。她很珍惜,所以將自己微薄的妖力都傾注到了孩子身上,所以她和普通凡人一樣,要靠自己的力量刀槍不入了……
可是,裴寂不僅斬了九王爺,還將冷鐵涼刃刺進她的胸口,疼得小桃花茫然又無措,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保護他們的孩子。
小桃花想了好多話,不知道先說哪一句,她覺得睜開眼是那麼困難,只能用微弱的氣息,道了一句。
「裴寂,裴寂,我的胸口,好疼啊。」
4
一年春好處,桃花嫣然笑春風。
客棧外暗色的旗幟飄揚,一排紅燈籠陽光下也亮得刺眼,辛止找了個靠窗的位置,自以為倜儻地撂了袍角,搖著扇子就躺上椅子,兩條腿搭著窗臺,懶懶散散,一點沒有面上的矜持樣子。
「說起歷史上這個裴寂裴大人,年輕時也是一風流人物啊。
「十七歲進士及第,追隨那時還是皇子的文宗皇帝,手腕陰狠毒辣,甚是了得,連當時風頭最盛的九皇子都是他親手扳倒的。
「文宗帝登基後,這裴大人也跟著風光無限,一步登天到吏部尚書,後來更是受皇帝寵幸,內閣首輔的地位無人撼動。
「據傳這裴大人身世也坎坷,父親曾也是位巡按御史,最後卻因黨派相爭而成為犧牲品,裴大人掌權之後也是為其父正名,有子如此,其父泉下無憾。」
樓下的說書人中氣十足,一把好嗓子,辛止即使在二樓也聽得清楚。可惜了,說的卻是她最不感興趣的名人逸事。
「……聽說這裴大人雖然位高權重,但卻是個痴情的,娶了老丞相的女兒秦氏,後秦氏病逝,這裴大人至死都未續娶,膝下無子,唯一的孩子還是從族裡過繼的,此中深情,蒼天可鑑啊。」
「心機深沉,心狠手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活該你作繭自縛。」辛止意興闌珊般自言自語。
對面吃著酥油餅的小姑娘,不到十歲的樣子,聞言抬起頭,咧著滿是油膩的小嘴,「殿主姐姐,你說什麼?」
辛止掏出手絹,給她擦擦嘴角,「說你這個小蠢貨以後可長點心吧,可別像過去一樣,連從一開始就被騙了都不知曉,小傻瓜。」
辛止花神,練百花引魂陣,要尋合適的花魂,適逢天地八荒四下飄蕩,被土地婆指引找到小桃花的時候,她正被那所謂的痴情裴寂封在冰槨裡。
小桃花妖氣全散,神識破碎,受損的妖魂還被困妖陣鎖在小小的棺槨裡,不能往生,不能輪迴,長此下去,只剩湮滅的結局。
而那痴情的人,卻正熱鬧非凡地迎娶他的高貴夫人。
小姑娘似懂非懂,咬了一口酥油餅之後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哦哦,殿主姐姐,綏綏知道了。」
樓下的說書人還在講著前朝的舊事,你方唱罷我登場。(作品名:《桃花依舊笑春風》,作者:行風遲遲。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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