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裡,幾乎每年除夕夜,我和爸爸都要挨個家族長輩家拜望。我還記得在我年齡小的時候,我們的家族在除夕當天的傍晚,會在小鎮村落選一處空地,燃放大量的煙花鞭炮,燒上成摞的紙錢,意在除夕夜,驚動家族離世一眾長輩,回到人間來團圓飯。當然也不會讓這些長輩的神靈在凡間呆很長的時間,等過完除夕夜,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家族的人會再以同樣燃放鞭炮,燒紙錢的方式,送他(她)們返回屬於自己的世界裡去了。
通常,在祭拜家族離世長輩之後,基本上就已經到了晚上的20點左右了。然後,我們就會去家族直系長輩家裡拜訪,然後等在這幾家長輩這裡吃完家宴,時間差不多就到了半夜。作為除夕夜守歲的時間節點,24點整在這個小鎮上會不約而同的響起此起彼伏地鞭炮聲。
街道上,居民的院子裡,鞭炮聲充斥其中,仿佛這個鎮子上的人,把全身地力氣都蓄積在了這一串串即將要爆裂的鞭炮中,他(她)希望這爆裂的鞭炮聲能代表他(她)們發出最振聾發聵的聲音,讓冥冥之中的天上的神靈聽見,來年可以保佑她(他)們一切順利。
從24點開始,辭歲的鞭炮聲要一直持續到凌晨的2,3點鐘,小鎮的街道才會漸漸地安靜下來。往年的時候,在燃放鞭炮之前,我都會過了半夜才回家。但是隨著父母年紀越來越大,爸爸這幾年除夕夜都在家裡呆著,哪裡也不去了,家族中的小輩都會來我家看他還有媽媽,而我也會在凌晨12點之前早些回家,在街道旁邊選一棵樹,找一枝足夠結實的樹杈,把鞭炮掛上去,然後拿著打火機站在鞭炮的引信旁邊等著,等著媽媽說凌晨12點到了,我就會立刻把鞭炮點上。
等點上鞭炮的那一瞬間,我就快步跑到坡上一個地方站定,看著鞭炮掛串上的每一個炮仗被點燃後爆裂,順帶著發出衝擊耳耳朵耳膜的聲響。這個畫面連同鞭炮爆裂開來的聲音,在我的記憶裡定格,成為我的腦海裡不會流逝和忘記的過去。在以後的日子裡,有時候恍惚間,我的耳朵裡似乎又會發出嗡嗡地耳鳴聲,眼前則會出現一個個鞭炮被點燃後星星點點般的火花四濺的煙火,紅色中摻雜著大團大團地的暗黃色,在寒風中隨風飄散。
等鞭炮燃完,我就回到家裡。映入眼帘地是一張大大地供桌,桌子上擺著大大地香案,香案上插著粗粗地,用來祭拜上天的香,還有各色的幾種瓜果點心,地上有一個厚厚的蒲團,媽媽就跪在上面,虔誠地磕著頭,嘴裡禱告著怎樣的話語,我沒有聽清。這是屬於她的一個人的時間,曾經記得有一次過節,她也是在像這樣地祭拜,我看她長時間跪著擔心她膝蓋會出現問題,便上前讓她不要太長時間那樣做,但是她卻一臉不悅地轉過身來,讓我去忙我自己的事情,不要在這裡呆著。
從那以後,我似乎懂得,這家中院子裡方寸的祭拜之地,仿佛成了她自己一個人的私人領地,她如此地虔誠,在她在的時候,誰也不能涉足其中。
過了知天命的年紀後,媽媽開始虔誠拜佛。和爸爸,姐姐,還有我的言談之間,很多次都是說晚上的時候,做夢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然後會涉及到關於我們的工作,生活的一些事情。
最近這幾年,媽媽去找一些在社會上的江湖術士給家人算命,算工作,算感情,算婚姻,算命格,凡此種種。她也給我算命,在我工作穩定之後,她開始找人給我算感情,算婚姻。每每聽到她和我提到這些事情,我的心裡總是會產生一種莫名地酸楚,是我在對感情上的游離和率性而為,讓她覺得困惑。
她不明白,為什麼在她和爸爸當年,相識之後經歷過程簡單地相處,就可以走入婚姻的圍城,而且在這座圍城裡生兒育女,並且一起走過幾十年,到了我這裡,卻行不通了。她不能強迫我在情感上做大多數人該有的樣子,在這一點上,她和我之間一次又一次地吵架,已經說明她的心意,我並沒有想去做的意思,而我所謂的對情感,對婚姻的態度,她同樣覺得不可理喻。
一次又一次地大吵過後,她發現,與其勸我,和我理論,不如去祈求上蒼,求個心安,也能讓我的感情得以有和她心目中一模一樣的結果,至少是在她的心中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