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莊子僅僅百十口人,全是一個族上,幾無外人。座落的地方過去是一大戶人家的倉稟,究竟是遷徙亦或家道中落還是因為招了徒匪的搶劫,各有傳說,無從考據。後來先輩的兄弟幾人遷此居住,繁衍生息,成了一個莊子。
準確地說,從12歲上初中開始住校,老家就離我越來越遠。雖然田野裡所有的莊稼、樹木和草我都能叫得上名字,就像村裡的老人和孩子也都認得我一樣,但終究還是有了距離,不再像朝夕相處那麼自然和親密無間。後來父母年歲已高,接到城裡便於照顧起居,之後回莊子更少。
今年疫情甫一結束,母親便急著要回老家看看。我能理解老人的心情:封閉這麼久,還是回到莊子裡自由。瞅了一天下午,開車把母親送了回來。車到莊頭,便遇上了隔壁的大叔一一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夥伴和同學。
已經是將近晚飯,也許都是隔離太久的緣故,大叔非要留我一起吃飯,我呢,內心也是想的,只是擔心酒後沒有辦法開車。他說:好辦的很,住下來也行,讓我家你的弟弟送你回去也行。
事先也沒有什麼準備,幾個家常菜,把打小一起長大的另外一個叫叔一個叫哥的喊過來陪我,四個人兩輩人,酒下的挺快。兩瓶酒下去的時候,我叫哥的那個說:兄弟,家裡有一隻鵝,早就不下蛋了,還天天和雞爭食,鬧得雞犬不寧,黃鼠狼來我家算計幾回沒得逞,不如今天成為咱們的下酒菜吧!
兩位我叫叔的一聽,眼睛一亮,放下杯箸:算你這孩子有孝心。又指了指我:也算我倆沾了你的光。
說完,便拉上我一起去他家捉鵝。
走在路上,借著酒力,便有一種歡欣雀躍的感覺,像少年時偷瓜掏鳥時的心情。
推開大門,鵝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大叫起來,嫂子也從屋裡出來,問了情況,率先動手,滿院子雞飛狗跳鵝鳴,半天也沒得手。隔壁大叔才說:算了吧,今天是我請酒,我讓你嬸子再弄倆菜。這隻鵝下次你來再吃吧。
回去繼續喝酒。期間嬸子又加兩道菜,酒後四人又圍莊子轉了一圈,說些什麼已記不清楚。
是夜未歸。
前不久,本家哥幾次電話讓我回去喝酒吃鵝,說是約好了的。
我也想回去,只怕是酒後說大話:我要搬回老家。
因為說話要算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