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特別黏我爸媽,走哪兒都要攆著一起,可畢竟太小,直到有一次偷偷攆著他們上了公路差點被車撞,幾乎沒把二老嚇的要二胎。
爸媽無奈之下把大我三歲的二表哥叫來家裡陪我,我想這是他們做的最錯的一個決定。
二表哥好吃,帶來的零食吃完就開始拉著我在家裡翻箱倒櫃,東西沒找到,卻透過窗口看見別人地裡成熟的西瓜。
二表哥眼睛一下亮了,拉著我就衝西瓜地,我急忙阻止:這是村裡惡霸王一刀的瓜,種下那天就放話了,誰動他家的瓜就砍死誰,當時還親自宰了一條狗祭祀他的瓜田,那血糊滋啦的現在都還記得。
二表哥變色道:這麼厲害?往回走了一圈又不甘心,想想後掏出褲兜裡的削筆刀從西瓜肚子下掏個洞再用勺子一點點搗出來吃,吃兩口再把掏出來的瓜皮蓋回去……
長到六歲第一次吃西瓜吃的打嗝,二表哥一邊打嗝一邊得意道:跟著你二表哥就沒有吃不到的東西。
我聽的萬分崇拜,二表哥就是二表哥,怪不得我只能剃光頭他偏偏能梳中分。
雖然已經吃飽可還是意猶未盡,二表哥說:跑一圈,西瓜水多,跑成尿撒了之後回來接著吃。
然後我倆真的就像被狗追似的滿村子瞎跑,一邊跑一邊想著西瓜變尿,尿還沒變出來汗先出來了,六月天那個熱啊,差點舌頭伸出來跟狗似的。
真想洗個澡啊!想到洗澡身上越發熱的厲害,耳朵裡仿佛聽到譁啦啦的水聲,村裡沒河,洗澡艱難,一般吃水都是公家的抽水機抽到山上一個公共水池,村長規定每家人一天只準洗一次澡,發現浪費水的罰款。
可有人例外,那就是王一刀家,是村裡唯一戶蓋上平房的,房頂上滿滿一池子水,水聲就是他家傳來的,這段時間王一刀不在,在家洗澡的多半是他老婆。
二表哥來了主意:她洗完澡肯定得出門幹活,等她出去之後我倆上他家樓頂遊泳去,知道遊泳不?就是泡水裡面爬呀爬的……
說著比劃著狗刨一樣的姿勢。我一聽頓時激動了,抓著他胳膊:二哥你一定要教我遊泳!
我倆蹲他家牆角等啊等,等的哈欠都來了,二表哥不耐煩道:怎麼洗澡洗這麼久,看看去。
我拉住他:聽說看女的洗澡上廁所會長針眼,你不怕呀?
二表哥:我就看一眼,說不定她在穿衣服呢!
按住我就往我肩膀上爬,然後在窗口那一動不動,像看見了什麼驚恐的事,一雙腿在我面前不停打擺子。
我急忙拉他,怎麼了?
二表哥一下捂著眼睛蹲下來,作噁心狀:好醜啊!那裡都生黴了。
我大驚:真的假的,都醜的生黴了,那得多醜?王一刀老婆兇歸兇,可哪有表哥說的那麼醜!
不行,我也得看看,哪怕是真的長針眼。
站二表哥肩膀上就探窗口往裡面瞅,正好看見一蓬亂發下的眼珠子咕嚕嚕轉,不正是王一刀他老婆?
我嚇得大叫一聲:媽呀!一下從二表哥肩頭摔地上連滾帶爬的往外逃。
王一刀老婆是村裡出了名的潑婦,像王一刀那麼橫的人平時都能差點被打出屎,我倆這小身板被逮到還不得打回娘胎?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刻她家浴室門一下打開,那女人也不知道哪裡那麼快腳步忽然就出現在我身後,捏著我脖子就逮了回來,隨手剝了我褲子就拍。
面紅耳赤的邊拍邊罵:小小年紀不學好,偷看大人洗澡,我替你爸媽收拾你……
我一下就哭了,二表哥那麼大個活人你看不見,怎麼就偏來逮我,我可什麼都沒看見啊!
這女人可不管那些,大巴掌呼完不算穿上衣服又把我扭送到家告訴我爸媽說我看她洗澡,自始至終居然都沒發現從牆角溜走的二表哥。
聽完事情經過,老媽還好,一邊偷笑著安慰那女人一邊替我說好話,老爹卻臉都氣紅了,不知道哪裡抓了一根棍子對著我屁股就呼,只一棍子就呼的我魂都差點沒了。
邊呼邊嘀嘀咕咕的念叨著什麼……勞資都不敢……丫的膽兒肥……
聲音實在太小,楞是一句沒聽清。
不過明白了一件事,(王一刀老婆李阿姨)雖然在我屁股上拍了幾十巴掌,但人家根本就沒用力,純粹是嚇唬我,可老爹的棍子卻是實打實,壓根沒把我當親兒子收拾啊!
又挨了一棍子,疼的我跳起來就跑,哭著喊媽媽,李阿姨也給老爹的心狠手辣嚇了一跳,急忙把我擋身後,:老石,哪有你那麼打兒子的,也不怕打死了……
老爹:從小打到大,沒那麼容易嗝屁,還能整幾下!
我:……
在老媽和李阿姨的阻攔下,我最終只挨了這兩棍子了事,但那兩棍子真不是人受的,躲屋裡讓二表哥一看,青紫色兩條痕跡像菜青蟲似的。
二表哥看的絲絲吸氣,:你爹可真下得去手啊!
我幽怨的看著他,要不是二哥你,我怎麼會挨這兩棍子?
二表哥也有點不自在,急忙解釋:意外,都是意外!
進屋的老爹氣消了,讓我把屁股給他看,看見那比狗咬還嚴重的地方也覺得心疼,急忙拿白酒過來幫我揉,疼得我牙花子都差點滋出來,眼淚一個勁的流。
揉完想了想掏出五毛錢給二表哥:給,帶你弟弟去買東西吃,別再到處皮了。
看見錢,想到好吃的屁股疼一下忘了,拉著二表哥跟瘋狗似的衝出了家門。
賣東西的供銷社離家好幾裡地,但比起好吃的這些實在算不得什麼,不一會兒兄弟倆就吹著大大牌泡泡糖拎二兩瓜子晃悠著往家走。
沒走多遠就經過一家辦喜事的人家,遍地爆剩的鞭炮,一大堆孩子在那裡撿,小時候沒有什麼玩具能比過鞭炮,我倆毫不猶豫的加入撿鞭炮的行列。
不一會兒哥倆各揣一兜鞭炮邊走邊放,見什麼爆什麼,攆鴨子,追土狗,炸秧苗……一路過處雞飛狗跳,牛屎橫飛。
炸著炸著我倆忽然發現一玩鞭炮的風水寶地,鄉裡水泥廠外的旱廁,我倆激動的眼睛都紅了,正想點燃一顆丟進去,二表哥一把將我攔住,嚴肅道:這麼好的地方,就放這種小玩意兒?換寶貝。
寶貝?我又激動了,掏出屁股兜裡那唯一的一顆土大炮。
那時的鞭炮幾乎都是十顆小鞭炮夾著一顆土大炮,俗稱響雷,寓意越響越吉利。
二表哥激動道:對,就是它,快幹。
隨著火柴點燃,那顆響雷在手中劃出一道美麗風景線直落陽光下乾裂的茅坑,隨著震耳欲聾的響聲,一道汁水跟煙花似的串空而起,然後漫天撒下……
二表哥擊掌道:就是這個味道,漂……握草……
隨著二表哥的聲音,旱廁裡突然冒出一團大火,像電視裡炸彈爆開似的,猛的翻滾開來。
與此同時公廁裡面也傳出各種驚叫:妮瑪,幹啥呢?……霧草,地震了?……媽呀……著火了……
公廁頓時像鴨子出籠似的一下鑽出十幾號人,男男女女一大堆,個個灰頭土臉,乾濕參半,有的褲子提了一半,有的沒提褲子,盡力把衣服往下拉。
更有一位大哥乾脆踢掉半邊褲子跑起來那皮帶扣砸地上譁啦啦響,跟電視裡彈鋼琴似的。
這陣仗頓時把我倆驚呆了,表哥吹了一半的泡泡糖定在空中,上面沾了一點黑黑的東西依舊不覺,跟出洞看見危險的泥鰍般悄悄又縮回去……
下一刻,他人也跟那泥鰍似的不見了,獨留我人小腿短給那群缺褲子少頭髮的阿姨大叔逮個正著。
距離被李阿姨送回家,時隔不到倆小時我又被人送回家,只不過這次陣仗有點大,除了水泥廠那十幾個眉毛頭髮被燒掉的男女工人外還有他們廠長,以及鄉裡幾個穿西服的大背頭……
這還不算,到家時村惡霸王一刀正大馬金刀的坐家門口翹著二郎腿喝茶,老爹老媽陪笑伺候著,桌上擺了幾個屁股被削筆刀掏開的西瓜……
那天下午老爹在一群大背頭的阻攔下沒辦法對我動手,反而和我一起跟乖孩子似的坐門檻上聽他們上課,老媽強顏歡笑的一邊給他們端茶倒水,還把家裡唯一的二十幾個我最愛吃的五香鹹鴨蛋煮了給他們就茶。
到了晚上,老爹大門緊關,親手削了八條竹子在桌上候著,據後來鄰居說那天晚上我的慘叫聲差點嚇的他們家公雞都誤了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