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差歸來,發現母親整天心神不寧,飯吃不香,覺睡不好,精神狀態極差,人也瘦了許多。
看著母親這樣,我差點掉下淚來。
妻子見狀,趕緊說:「我已經帶母親上醫院檢查過了,醫生說沒什麼病,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我白了妻子一眼,沒好氣地說:「怎麼了難道你不清楚?」
「你什麼意思?聽你的話,分明是在責怪我沒照顧好母親,是不是?」妻子瞪了我一眼。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明白就好。」我依然不讓步。
「你這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段時間來為了照顧好母親,我準時下班,連廣場舞都不打跳了,每天都給母親做合口的飯菜,我做錯什麼了?」妻子似乎很委屈。
「喲,你誰呀!天下第一賢妻良媳呀!」我不依不饒。
「一張嘴,兩層皮,好話壞話都是你,有媽在,我懶得跟你吵。」妻子看了母親房間一眼,放低了聲音說。
小時候,我們兄弟姊妹多,為把我們拉扯大,母親沒過上一天好日子。等到我們都長大了,父親卻又走了,留下母親一個人,和二弟一家住在下鄉老家。
近幾年來,母親的身體漸漸差了,我就打算把母親接來一同住,生病啊什麼的方便照顧。
剛開始,她一直不同意。我知道她是擔心我靠工資吃飯,買房還欠著一大筆貸款。沒辦法,我只好藉口說工作忙,女兒沒人照顧,如果她不來我們請保姆也得花一筆錢。好說歹說,母親總算願意進城了。
妻子是一個特別愛講究的人,家裡的地板經常是擦了一遍之後,站起來反覆察看有沒有擦不乾淨的地方,如果有又重新擦一遍。所有的物件擺放得井井有條,要是誰放亂了,準會挨一番嘮叨。為此,我和她約定,在母親來的時候,她得改改這個習慣,遷就些,不要讓母親覺得不自在。
現在看來,肯定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要不然,母親怎會不開心?
看到妻子不說話了,我也只好住了口。
第二天剛好是周末,為了讓母親高興,我們打算帶母親去公園散散心,母親卻不肯去,說外面風大。正在為難的時候,機靈的女兒說奶奶不去她也不去,在家陪奶奶。
最後母親還是拗不過女兒,就一起去了公園。
可是,從公園回來,也沒見母親有絲毫高興的跡象。並且,我已經從女兒那兒了解清楚,妻子確實已經改掉了她那講究的習慣,在家裡母親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並沒有使母親感到不自由。
看來,是我錯怪了妻子。
接著,妻子帶著母親去購物,大包小包地買回了很多母親的衣物。過了兩天,又帶著母親去了老年健身活動中心……
但是,一切辦法都想盡了,母親還是老樣子,整天唉聲嘆氣,並且日漸消瘦。問她,她想說什麼卻又沒說。
我著急得嘴都起泡了,但也是干著急沒有辦法。
我和妻子甚至暗暗商量,是不是應該為母親找個老伴。因為畢竟我們是兩代人,存在著年齡差距,母親的內心世界並沒有完全向我們打開,也許有些話不方便跟我們溝通。
又過了一個星期,母親終於開口了。她說還是想回鄉下去,地裡的白菜該下種了。
我知道這絕不是母親要回鄉下的真正原因。
我說:「媽,你在地裡刨食辛苦大半輩子了,你一個人能吃多少白菜?多少糧食?我們現在不愁吃不愁穿的,養得起你。是不是我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呀!」
「哪會呢?看到你們一家和和睦睦,我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呀,那煤煙嗆得我整天心慌慌的,晚上也睡不著覺。」
「還有,你家的樓層高,上下樓不方便,一個人悶得慌,不像在鄉下老家,大門一開,就接觸到地氣,感覺心裡踏實,你還是讓我回鄉下去吧。」
說到底,原來母親是不習慣城裡啊。
我沉默了。母親與其說是不習慣城裡的煤煙和樓房,不如說是對那一方親密接觸了大半輩子的故土至死不渝的眷戀,是一種「落葉歸根」的企盼。
想來想去,我最終決定把母親送回鄉下老家去,也許那裡才是她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