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世還做父子

其實我真的沒那麼孝順（連載）

八

九十年初，隨著國家改革開放的進一步推進，市場經濟得到了迅猛發展，讓一部分先富起來的口號激勵了多少人為之前僕後繼。

看著我周圍的人騎上了「山葉」，開上了「桑塔納」，我那顆不安定的心也逐漸開始騷動起來。雖說我在醫院期間單位先後派我到省人民醫院等幾個單位進修，我也拿到了醫療職稱，但我想富、想過有錢人日子的心思始終在湧動著。經過我無數次的思想鬥爭我決定下海，雖然爸媽極力反對，但我還是義無反顧的投入到那個全民經商的滾滾洪流之中。

九三年初春的一天，我乘坐火車來到了四川成都，因為我朋友介紹說四川成都有一個批發市場的襯衫特別便宜質量好花樣款式也多，他就是在這裡進的貨，而且銷路特別好，於是我決定一試。

經過兩天兩夜的顛簸，早上四點多便到了成都，一下車我就直奔批發市場而去。

等我扛著大包小包來到火車站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這時的我感覺到口渴。我看了看表離開車的時間還早，而車站對面就有一個商場，我不如趁這個時間到商場買點水喝，再買點水果食品之類的也比在火車上買便宜。於是我把東西寄存起來直奔商場而去。

那個時候成都火車站廣場正在搞修建，我要想走好路的話得從邊上饒一大圈，想抄近道的話就只有從這坑窪不平的廣場直穿過去，於是我決定走近道。

當我快走到商場時感覺腳底下一軟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我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黑色塑膠袋子包裹著的不大的一個東西。這會是什麼呢？我想著就彎下腰用手撿了起來，打開一看我的心一陣狂跳，裡面裝著厚厚的一沓藍色四偉人（當時咱們國家的百元大鈔是藍色的，票面上印著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四位偉人的頭像）百元大鈔，我來不及多想就趕緊把東西揣進了衣服內襯口袋，這時的我不想買東西了，想趕緊回候車室去。我扭轉身來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喊著:「大哥，大哥你等等！」我扭頭一看，一個年輕人一邊喊叫一邊揮手衝我跑來。

「完了，被人發現了」想到這裡我也不敢再往前走了，只好站在原地等著。

小夥子氣喘籲籲的跑到我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用帶著四川口音的普通話問我到:「大哥，你、你有沒有撿到一個塑膠袋子，哦，是黑色的？」

「塑膠袋子？什麼塑膠袋子，我沒看到啊！」我故作鎮靜的回答到。

「大哥，你要是撿到了就還給我吧，那裡面是一萬塊錢，是我們全家東拼西湊借來的，這個錢要是沒了我們全家可都活不成了」說這話時小夥子已經帶著哭腔了。

什麼，一萬塊錢？

要知道我當時的工資一個月才七十多塊錢，我就是十年不吃不喝也攢不了這一萬塊錢啊。腦袋瓜在飛轉想著應對之策的同時我也仔細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夥。年齡應該和我差不多，柔弱的身材，一米七左右的個頭，穿一件破舊的灰色中山裝，藍色褲子，腳蹬一雙部隊的解放鞋，瘦俏的臉頰，頭髮長而亂，頭頂上還冒著熱氣。

「兄弟，我真的沒看到，你趕緊再到別的地方找找吧！」我故做真誠的說到。

「大哥啊，我丟在這裡前後不過十幾分鐘時間，等我在商場裡發現後跑出來就看了你，你還給我吧大哥，我求你了大哥！」小夥子苦苦的哀求著，看樣子就差磕頭了。

「兄弟，你先看到我就一定是我撿到了嗎？我前面還有一個人你怎麼不問問他啊！」我順手指向不遠處，果然有一個人在行走。

小夥子狐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遠處的那個行人，想挪動腳步又挪動不了，看的出他在遲疑。

「你再不追過去人家就沒了！」我催促到。

其實我早就想好了，只要他追那個人我就開溜，要知道跑十公裡是我的強項啊！

看到小夥子還在猶豫，我又說到:「兄弟，你看這樣行不行？我的腿有點毛病也跑不快，你去追前面那個人，我就跟在你後面，要是他沒撿到你的東西，我和你一起去公安室，讓警察搜我的身這總可以了吧。要是現在我和你去公安室，恐怕前面那個人早就沒影了！」我機智的將了小夥子一軍。

小夥子想了想終於下了決心的說到:「那好吧大哥，你一定要跟著我啊！」

「放心吧兄弟我跟著你！」我內心暗暗的鬆了口氣。

小夥子轉身就朝前面那個人追了過去，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回頭看看我，我也故意一瘸一拐的跟著他慢吞吞的跑著，小夥子一看放心了放心了，頭也不回的追前面那個人去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我一看機會來了轉身就要跑，剛啟動腳步忽然耳邊傳來一聲炸雷，像是父親的聲音:「你敢跑！」

我驚呆了，回過神四處看了看「沒有人啊？」

這時我知道是我的潛意識發作了！

不是說我有多麼的高尚，從小父親的棍棒就教會了我不能偷，不能見利忘義，更不能乘人之危！我的恩人，帶兵的楊股長也教育我做一個誠實的人，三年的部隊生涯也教會我做一個正直的人，這些東西已經根植於我的骨髓之中。

想一想後果有多麼的可怕，也許就這一萬塊錢，那個小夥子一家幾口人的命可能真的沒了，那我與殺人犯有什麼區別！我想富想做萬元戶，但我怎麼能昧良心去害人家破人亡呢？

想到這裡，我看了看遠處的小夥子，他正在磕頭作捐的糾纏著他追上的那個人。

「唉！算了，還給他吧。」我這樣想著。

我從口袋裡掏出那個袋子拿在手上，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小夥子走了過去。

等我到了跟前小夥子還不忘拉著我讓我向他追上的那個人證明什麼。

這時我告訴小夥子，他走後我又在附近找了找，找到了一個袋子問是不是他的。

小夥子這才注意到我手上拿著的東西，他一看連忙興奮的說:「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我當著另外的那個人，讓小夥子一一說出袋子的特徵以及袋子裡的錢數與面額，核對無誤後我把錢還給了他。

這時的小夥子放聲大哭，撲通一聲就跪倒在我面前，通通通的給我磕了三個頭，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說著我是他救命恩人的之類的話。這時的我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因為這時我的內心已經極其的失落，就好像做了一場夢，也好像剛爬到山頂忽然一下子就墜落到了谷底！

在回鄭州的火車上，兩天兩夜我都沒怎麼合眼，一想起這個事我就抓心一樣的難受，心裡那個懊惱失落無以言表！

回到家後和朋友吃飯聊天說起這事，除了我的妻子和幾個要好的哥們外，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亂七八糟的說什麼的都有，我也不再理會了，我要趕緊出手我手裡的貨，這一忙我內心就完全放下這檔子事了。

這一天父親打電話來要我去他那裡一趟，我一進門就感覺到氣氛不對。

「爸，有什麼事嗎？」我小心翼翼的問到。

「聽說你去成都了？」父親不冷不熱的問到。

「是的爸，我去成都進了一批襯衫。」

「聽說你在成都還拾（撿）了一萬塊錢？」

「爸，你咋知道這事哩？」聽到父親問我這事我鬆了口氣，笑著問到。

「那一萬塊錢弄那去了？」父親的口氣嚴厲起來。

「我當時就還回去了？」我有點莫名其妙的答到。

「你騙誰呢？我咋聽說你把錢昧起來了！」父親有點激動了。

我終於明白父親叫我來的目了，是那個繞嘴的長舌婦編造我的謠言！

「爸，這一萬塊錢我要是昧起來我出門就讓車撞死！」我氣的火冒三丈，賭咒發誓的和父親說到。

「你真的還給人家了？」父親的口氣有點緩和了。

「爸，你見過誰拾了一萬塊錢還到處吆喝的？我要是沒還天打五雷轟！」我恨恨的說到。

「還了就好，你要是沒還你就給我等著！」

蒼天啊，大地啊，這那裡還有我說理的地方嗎？我恨的只想抽我自己的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