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作家」梁行 ‖ 無奈（小小說）

無奈

文/梁行

譚老，是一名剛退休不久的領導幹部。在職期間，曾是公司的中層幹部，後來任公司一個部門的副總，用譚老自己的話說，雖是副職，但曾經也算是一個「風雲人物」，在公司裡小有名氣。

那年，部門的一把手趙總調離前，譚老本來是有機會接替一把手位置的。因為譚老的一位同學高鋒，就是公司的大領導，只要譚老稍微走走門路，拉點關係，想要扶正，繼續再風光幾年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大領導高鋒也十分理解，譚老甚至都已經做好了當一把手的一切準備工作。

可就在這緊要關頭，他的那位同學高鋒卻調離了公司，原來說好的也就沒有了下文，他扶正當一把手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無奈之下，譚老感嘆自己命運多舛，官運不佳。甚至有點自責，埋怨自己沒有早點做打算，早做好兩手準備，再另找個人幫幫忙，也怪自己當時太過自信。就這樣，他就只能繼續當副職，協助配合正職做好工作。

原來的那位部門正職趙總比較看重譚老，什麼事情都和他商量，可新來的領導周總聽說了譚老的事，所以，暗底下處處提防著他。譚老因此受到冷落，本來還可延長任職一年的，可他受不了新的部門領導周總的冷落，便心生換個部門的想法，一氣之下便主動找大領導李總。

老譚說：「李總，近年來我年齡大了，工作上時不時感到有點吃力，看看能不能照顧照顧，給予退出領導崗位，或者換個崗位，希望領導考慮考慮。」

李總：「這樣啊，一直以來不是幹得好好的嗎，怎會有此想法呢？」

老譚：「畢竟年齡大了，跟年輕人比較難溝通，還是讓年輕人放手幹吧。」

李總：「哦，那好吧，組織會考慮你的實際情況的，放心好好工作。」

譚老本以為自己是老資格的老領導，高姿態主動地提出這樣的要求，大領導李總肯定會挽留他繼續擔任領導工作，這樣一來，自己興許能換個部門繼續當領導。

可是誰也沒想到，譚老剛提出要求沒幾天，上面就下文件通知了，老譚退出領導崗位，其工作由所在部門安排。譚老很驚訝：這下倒好，弄巧成拙了。自感惋惜，但事已至此，譚老也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忍痛割愛」離開了他習慣多年的領導崗位，光榮退居二線。

退下領導崗位後，譚老很不適應。再也沒有了以前那麼風光了，更沒有了以前的威風，心裡總是空蕩蕩的。雖然新的部門領導周總也沒怎麼安排他工作，但譚老總覺得，就連身邊的同事對他好像也沒以前那樣熱情了。以前，總是有同事主動遞煙給他，現在遞煙的也少了，仿佛每個人都挺忙，沒時間顧及他，譚老覺得渾身不自在卻又很無奈。

退居二線後的譚老，也要從原來那間單獨的辦公室搬出來，把辦公室騰給新任的副職。由於在這間辦公室多年，譚老的東西比較多，一下子沒收拾得那麼快，又被催著搬離辦公室，為此，譚老心裡更是五味雜陳，難以言表，但又不好生氣。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譚老就在悠哉悠哉，百般無聊中，不知不覺間熬到了退休。

退休那天，譚老心裡很惆悵。畢竟，工作了一輩子，要離開的時候，總是有點不舍。看著這眼前熟悉的一切，一股濃濃的眷戀之情充滿心頭，讓他頓時六神無主。是啊，作為曾經的主要領導人，這裡傾注了多少心血，熬過了多少深夜.……

接到部門通知下午三點開全體會議的時候，老譚心想：既然現任領導這麼有人情味，要開歡送會，自己就得好好準備準備。於是，老譚特地換了一件新的工作服，又滿懷激情寫了滿滿三頁紙的《退休感言》，打算在會上好好發揮發揮。

不料，會議開了一個小時，內容都是布置近期工作，直到散會，都沒有一個領導提到老譚退休的事，也沒有誰和他說一句暖心的話，更沒有給他發言的機會，似乎大家都忘記了他明天退休。

散會後，譚老足足呆坐了半個小時，心裡翻江倒海。一陣從未有過的強烈落寞感襲上心頭，使得一直都很淡定的老譚深感無奈。然後，默默地換下工作服連同那寫著《退休感言》的三頁紙，一起扔進垃圾桶，頭也不回地離開。

走出公司大門，望著天空的似火驕陽，他竟然還覺得有點冷……

退休後的譚老，還像往常一樣，每天起來吃過早餐就會情不自禁地收拾好東西，提著包包出門，走到半路上才想起，自己都已經退休了。以前習慣了上班，現在沒地方去也沒事幹了，想找自已的朋友們，可朋友們都在忙生意。

譚老只能隨意到處走走，甚至去和小區裡的老頭老太太們聊天，或者看老人們下棋，在那兒找回點存在感。但他脾氣不好，加上當領導多年，聊天起來官氣十足，官話官腔很重，聊不了幾句就沒人搭理他了。

不管怎麼說，譚老也在企業上當過多年的副職領導，現在這些人卻把他氣得不輕，他只能無趣地回家唉聲嘆氣，跟自己老伴方雅抱怨說：「這些人沒文化素質低，不能理解我的意思，不能接受我的觀點。真後悔，本就不應該去找那些老人，老實安穩待在家裡還好。」

平常忙慣了，突然一下子閒下來，不知所以然，譚老自已急得不行。老伴方雅也擔心他在家憋出病來，就勸他說：「要不你出去走走，轉轉，看看能參加個什麼樣的團體活動，也許會好些。」

可當慣了領導的譚老，除了擅長講話也再沒什麼長處，連唱歌跳舞也不會，哪個活動團隊都不願要他。譚老也多少有點失落，更多的是無奈。

離開那些人回到家，又開始抱怨老伴：「都是你不好，本來我在家好好的，你勸我參加什麼團體活動，搞得現在是自己自討沒趣。」

譚老心想，本就不應該聽老伴的話，去參加什麼活動，現在弄得活動也沒有參加成，還丟人現眼，被那些人取笑，越想越覺得心裡更不是滋味。

接二連三的碰壁，譚老心裡極不舒服。想想當年在公司，那時候誰敢當面那樣說他，只有他說別人的份。現在整天悶在家裡，回憶過去的往事，幾個月過去了，譚老精神恍惚，身體感覺不適，常常是吃不香睡不好。他突然想到了去醫院住院看病。譚老心想：以前每次自己一住院，不僅有親戚、朋友看望，也有同事和領導來看望他，還帶上各種營養品，甚至還有慰問金。

一想到這裡，譚老好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於是，便和老伴商量：「哎，我說啊，這段時間總感覺身體不舒服，乾脆就去醫院住院檢查一下，你說好不好？」

他老伴方雅想了想：「這樣也好，去檢查檢查，有病就治病，沒病就當療養。」

於是，譚老就住進了醫院。

住進醫院之後，令譚老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天住進醫院，第二天新冠疫情就來了，整個城市出入都要檢查登記，以防止疫情擴散。這樣一來，城外的進不來，城裡的出不去。車輛禁止通行，人員禁止來往、聚集，人人都是居家隔離防疫。不要說親戚朋友同事來看他了。就是自家人到醫院都很不方便，吃飯都成了問題。他一個人躺在醫院裡，不要說有人來看望他了，連個打電話的人都沒有。

老譚懊悔不已，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退出領導崗位以及退休之後所經歷的事情，更是自責又後悔，此時的譚老滿臉無奈的搖頭自嘆：「唉，我怎那麼倒黴啊……

作者簡介

梁文禮，筆名：梁行，梁某。曾在多家網絡平臺發表散文，詩歌，小小說等文章。業餘時間偶爾寫寫文字以自娛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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