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逃婚
王長龍今天特別的高興,一大早就起來了,腳上的皮鞋擦得油光發亮,大二八式分開的分頭,被摩絲噴得烏黑溜光,一身新買的黑西裝,裡面的白襯衫打著一條紅色的領帶,再戴著進口的太陽鏡,活脫一個港臺時髦仔的打扮。
就要把朝思暮想,如花似玉的周玲娶進家門了,想著,想著,不由得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沿著街道向北行走,兩臺手扶拖拉機一路輕煙,發出「突突突」 的轟鳴聲,車後八輛嶄新的「永久牌」自行車一字排開,紙做的大紅花特別耀眼,過街的鞭炮聲此起彼伏的響個不停,街上的行人都頓足觀看,乖乖,魏王莊歷史上還真沒看見過這麼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
楊素琴幾天前就在家忙著,家中裡裡外外清掃得乾乾淨淨,莊子上的周姓人家都一起過來幫忙 ,殺豬宰羊,家前屋後披紅掛彩,楊高莊的楊姓親戚也來了不少。
樂呵呵的楊素琴多了個心眼,她知道周玲內心的不願意,怕今天這個節骨眼上,會有什麼意外發生,讓周玲的閨蜜魏鳳,在裡屋陪著梳洗打扮,讓丈夫周大喜專門坐在裡屋門外盯著周玲,自己在家屋裡屋外的忙個不停。
楊素琴這幾年的生活過得還算開心,自從和王書慶家攀上親以後,他們家在周姓人當中,可是露足了臉面,她和丈夫周大喜似乎已成了周家的主心骨,成了周家的主事人、發言人。周家在魏王莊只有十來戶人家,零散地居住在柴米河南北兩岸,和王姓相比,人丁稀少,勢力弱小,且沒有王家歷史上經商釀酒的手藝,又沒有魏家的書香濃氣,祖祖輩輩在柴米河岸種田務農,家風樸實,勤勞善良且膽小怕事。
他們在村子裡無論大事小事,都謹小慎微,從不多嘴多舌。只有楊素琴例外,在和湯桂英認了乾姐妹,生下孩子定了「娃娃親」,成了所謂的「兒女親家」後。特別是和王書慶多了一腿關係以後,王書慶多年來一直對楊素琴家照顧周到,還把楊素琴弄到大隊當了婦女主任,這樣就使周大喜家在周姓人家當中樹立了絕對的權威,周家無論大事小事,都會主動找周大喜和楊素琴商量,讓他們拿主意,而楊素琴潑辣的性格、張揚的個性奠定了她在周家的能人地位。
周大喜是一個典型的老好人,家裡家外一切事情都由媳婦當著家,自己僅僅是個跑跑腿的小跟班角色。在周玲的婚姻大事上,他一開始也覺得王長龍吊兒郎當,不務正業,配不上女兒周玲,但從小定下的「娃娃親」 ,讓他這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無法反悔,楊素琴和王書慶一家打得火熱,王長龍隔三差五的送來好酒好煙來孝敬他這個準老丈人,更是讓他說不出什麼。他相信美好姻緣由天配,兒孫自有兒孫福的道理。只要女兒順心,過好日子,他心裡就有一百個的滿意。
迎親的隊伍到了,周家的門前鞭炮齊鳴。楊素芹忙著招呼前來接親的人,帶人到堂屋喝糕茶。喝糕茶,是蘇北農村一種風俗,凡是尊貴的客人上門訪問,好客的主家,拿出水米糕、小果子,用糖水泡茶招待,顯示蘇北農村莊稼人誠實好客的熱情。
臨近中午,喜宴開始,楊素琴不時地跑到裡屋,指導魏鳳給周玲扮妝。又匆忙到院子裡安排客人就席。
魏宇今天的任務,是陪著接親隊伍喝酒,平時不善喝酒的他,今天一改往常的樣子,不停地舉杯相陪,白淨的臉不一會就變得紅潤起來。
王長龍興奮十足,邊喝酒邊用眼睛向裡屋瞄著,他想一睹周玲今天做新娘子的風採,但裡屋的門緊關著,看不到周玲美麗的影子,想到晚上就要相擁在在一起了,心裡美滋滋的,忍不住「哈哈」傻笑起來。
下午二點,催新人上轎的鞭炮,放了一掛又一掛,裡屋的周玲始終不見有動靜,王長龍急了,連忙去找楊素琴協商,楊素琴說:「可能玲兒害羞,捨不得離開家吧,我進屋去瞧瞧。」說完,轉身向裡屋走去。
走到門前,周大喜看到楊素琴來了,向裡面努努嘴,楊素琴推了推門,裡面拴住了,急得她高聲叫道:「玲兒,小鳳,你們打扮好了沒有?」
連喊三聲,屋裡沒人應答,楊素琴和周大喜頓時慌了,周大喜三步並二步走上前來,用腳猛地把門踢開,向裡一望,兩人驚呆了,屋裡空蕩蕩的沒人,靠床的窗戶已被打開,周玲的衣物用品也被拿走了。
愣了半天,兩個人都明白了,周玲走了,肯定和王長清私奔去了。
楊素琴頓時四肢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該死的王長清,你是畜生不如的壞東西,你把周玲拐跑了!」
屋外的王長龍聽到哭聲,趕緊跑進屋來,眼前的此情此景,讓他一下子發懵,站在那兒痴痴地發呆,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是後面來接親的本家兄弟說:「長龍,我回去向大爺報個信,你立即帶人去追!」
好半天,王長龍才醒過神來,「快……快……二蛋回去報信,其他……其他人跟我去追!」
送走了領導和鄉鄰,熱鬧勁過去了,王書慶感到很寂寞,他不停地在院子裡踱著步,大有決勝千裡之外的大將風度。
老婆湯桂英遞上了一杯熱茶,王書慶一邊端著茶,一邊看著手腕上戴的那快半新的上海表。都三點多鐘了,新娘子怎麼還不到家呢?按照蘇北農村的婚嫁風俗,新娘子都在下午一兩點鐘上路,在太陽落山之前進入洞房。周玲家住在柴米河南岸,和自家僅是一街之隔,按理說新娘子已經是到家門的時候了。
正當王書慶犯疑惑的時候,有兩個人急匆匆地來到他面前,「大……大爺,不好啦,新娘子不見啦?」
「上哪去啦?」王書慶隨口大聲地問道。
「新娘子跟大長清跑啦!」
「什麼?跟王長清私奔啦?」
「反正我們帶新娘時沒看到人?」
「真的,這事是真的?」王書慶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還是侄兒在瞎說呢。此時遇事從不慌亂的王書慶真的也慌了神。
「快叫魏大雄,帶人去找,就是挖地三尺,跑到東海傲來國也要把他們給我揪回來!」王家的院子裡簡直是亂了套,湯桂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啕大哭大叫:「該死的大長清,缺八輩子德了,你拐走了周玲,你全家不得好死!
民兵營長魏大雄中午真的喝高了,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聽到有人在呼叫。睜開眼,嘴角正流著口水,吵著出去集合民兵去了。此時的王書慶家已經是亂成一鍋撲的粥了。眾人在湯桂英的哭鬧聲中和王書慶的吼叫聲中紛紛散去……
而在廚房的一角,王啟明正在悠閒地抽著煙,這個喜宴鬧劇的總導演,內心裡特別的愜意,「俗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現在正是到了對王書慶醜惡行為報應的時候了。」抽完煙,解下身上的白圍裙,用力彈了彈自己的衣服上的菸灰,悄悄地走出王書慶家的院落,靜靜的,他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春意盎然的大街上。
春天的柴米河水歡快地流淌著,一條小船在清清河面中上向東急駛。王長清和周玲手拉著手,兩人看著那清悠悠的河水,遠方那片藍天和白雲,以及白雲下魏王莊美麗的春色。此刻,兩個人的心情是兩重天地,一邊是遠離家鄉和親人的痛苦和悲涼,親人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在回到家鄉的土地;另一邊是洋溢著對即將到來的新生活美好的憧憬,對真摯愛情的熱切追求……小船漸行漸遠,家鄉的影子在眼前消失。
王長清從包裡拿出心愛的竹笛,吹起了他的《柴米河的春天》,笛聲悠揚婉轉,寄託了王長清和周玲無限的思情……
【作者簡介】:吳其同,江蘇淮安人。上世紀九十年初的南京校園詩人,有作品發表在《文學縱橫》、《中華文學》、《雨花》、《深圳詩歌》、巜長江詩歌報》等刊物,出版詩合集《萬物生長》、《飛花集》、《心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