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結伴的同行,從景色宜人的山間小道,到滿是世俗煙火的濱海小城。屈指可數的幾日,可以讓相遇變成相識、相知,卻無法讓相思衝出年少的無奈。相別只是時間所奏起的輓歌,無聲地把相愛的泡影戳破,相憶則化為奔湧而出的淚水。終歸於淡淡地一笑,一聲長長地籲嘆。初戀、友情或是青春,都伴著那無聲的告別,漸漸遠去。 ——記《伊豆的舞女》
《伊豆的舞女》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早期的代表作。他為我們講述了一個唯美卻滿是遺憾的愛情故事。那是一次不經意的相逢,也是一段難以忘懷的記憶。
相逢是首歌,同行的是你和我。
那年我二十歲,因心情苦悶,獨自去伊豆旅行。雖說沿途風景宜人,我卻難免有些孤寂。
圖片摘自電影《伊豆的舞女》
直至遇到了一群流浪藝人,我心裡多了幾分莫名的悸動,暗自打算與她們一同走過這段旅途。
我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在山腰的茶館趕上了她們。
小舞女把自己的位置讓給我坐,而茶館的老婆婆卻對她們滿是嫌棄。
在一番寒暄後,我終於如願以償了。
相識是支舞,現實卻有那麼多束縛。
「我」與舞女一行人的相識,是從結伴同行開始的。
在舊時的日本,流浪舞女地位等同於乞丐,即使是下層普通民眾,也免不了對她們鄙夷嫌棄。她們住的旅館是最差的;會在表演後吃客人吃剩的火鍋;甚至連某些村路的行路權都沒有……
她們所遭受的蔑視與流浪生活的辛酸深深地印在我的腦中,而我卻無能為力。
「我」是一個孤兒,我有著受人尊重的學生身份,可似乎也無法改變什麼。
在與那個叫榮吉的男子的聊天中,我了解了她們的身世。榮吉是年長舞女的丈夫,小舞女是他的妹妹。他跟著她們一起流浪,行路的艱辛已使他的妻子兩度流產……
藝人們的流浪生活已是苦楚,卻仍需面對世人的刻薄。
與她們交往的過程中,我也逐漸體會到她們對自由愜意的追尋與嚮往,雖苦亦甜。
相知是首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與小舞女是相似的。我善於下棋,她絲毫不弱於我。
我有個學生的身份,她也總跟我聊起自己的小學生活,總是纏著我給她讀書。
她是一個舞女,漂泊如萍的流浪生活似是命中注定般難於更改;而我何嘗不是在流浪,身為孤兒的我,心靈何時不是在逃避,怪癖的性情是我與外人間無法除去的隔膜。
小舞女一句無意的「你真正是個好人,為人真好」,卸下了我令自己窒息的防備。我認可了自己,也嘗試著去接納別人。
小舞女的善良,讓我看清了自己的方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上她了,或者還是單單的友情,畢竟她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我和小舞女都是在流浪,但卻朝著各自不同的遠方……
相逢何需曾相知,相知總是恨別時。
相別是支曲,曲終人散一場空,愛與離別,是這支曲的主題。
在快到港口的山路上,我知道離別的時候要到了。小舞女還是很開心地和我談著她的故鄉、她的生活,並邀請我寒假去大島看她們。
我想幫小舞女圓一個看電影的願望,可終究沒能達成。
世俗的窠臼無情地隔開了我們,而「我」似乎也默認了種種令人窒息的陳俗,無法理清與小舞女的感情是友情還是愛情。
第二天一大早,小舞女已早早地在港口等我,看到我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點頭。
無言的別離也許是最令人刻骨難忘的。
多少的再見變成了永遠不見,而相別時的一言不發又飽含著多少青春無以言說的深沉。
是再無餘力說出任何空虛的話語,還是怕那個弱不禁風的詞,會輕而易舉撕破眼睛苦苦設下的防線?
愛情、友情或是青春,都伴著一聲聲未曾喊出的再見:朦朧——清晰——消散。
《伊豆的舞女》這部小說,以「我」滿是淚水的離開結束了。
他們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可回憶不也是一種美好的結局嗎?
多少年後,他記起伊豆,那裡有一個純真善良的小舞女,她治癒了他內心的孤苦;多少年後,她夢見大島,來了個學生,他竟在冬天遊泳,他是個好人……
或許,初戀的美好與珍貴,就在於它會永遠存在我們的記憶中。即使歲月慢慢褪去大多數記憶的光彩,而在記憶的某個位置,始終有著一個不褪色的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