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死後,他剛剛通過徵服建立起來的龐大帝國立刻分裂,他的幾位昔日愛將們把它分解,各領一塊,最富有的埃及為託勒密所有,建立了一個由希臘人當統治者的託勒密王朝。
託勒密王朝雖然是由希臘人建立的國家,但託勒密一世並沒有採取極端的手段來對待埃及人。他一登基就宣布保留埃及的一切宗教信仰和國家制度,稱自己是埃及的法老,並在神廟的牆上刻上了自己頭戴埃及紅白雙色的王冠、手拿權杖的浮雕,以示自己是君權神授,一切所為都是假法老之名而行。託勒密雖然主張希臘化,但並非是以希臘去化埃及,而是要使希臘和埃及互融,東西方的文化互融,所以在他發行的錢幣上,頭像上卻又戴著典型的希臘式王冠。
亞歷山大東徵之後,政治和經濟的重心東移,大量的希臘人也隨之移居東方。在此之前,埃及就曾不斷接受過來自希臘的海上移民,他們與埃及人交往通商,互相影響文化。由於只有一海之隔,對於慣於駕船的海上民族希臘人來說是很容易的事,埃及的法老優待希臘的移民,為他們提供居住地和商業區,甚至還有希臘的僱傭軍。現在,他們隨著託勒密以埃及主人身份來到了埃及,在隨後的希臘化時期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
剛剛建立不久的亞歷山大裡亞新城在希臘化運動中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在此之前,埃及基本是一個內陸國家,它的領土北面雖是地中海,但在5000多年前這個海的北岸幾乎是一片沉睡,荒寂無人,往返的只有腓尼基人紫色的孤帆,尼爾德特人的後代還處於茹毛飲血的時代。它的西面是一片絕漠黃沙,南面是蠻荒的熱帶叢林,東面又是死亡般的紅海,埃及的國內活動都是沿著尼羅河兩岸,與鄰國的交往大多是通過聯結亞非的西奈半島而進行的,它與敘利亞人、西臺人和亞述人的戰爭多是經由這一走廊。由於這一特定的地理環境,在3000多年裡,埃及的版圖和文化基本沒有發生變化,與周邊的民族和國家保持著相當大的距離。然而當亞歷山大來到之後,一切都變了,原昔一個名叫拉克提斯的小漁村變成了一個通達世界的大城市,託勒密又移都於此,並在此建立了一個龐大的艦隊,從而成為東地中海的主人。亞歷山大裡亞因而得到飛快的發展,成為希臘化時代最大的城市,也成了一個商業中心和文化中心。託勒密王朝使埃及恢復了活力,它的繁榮延續了兩個多世紀。
亞歷山大是個極度美麗的城市,它雖然位於尼羅河三角洲,卻是向西稍稍偏離河口,這樣可以不受泥沙的淤積,沿岸還有一個與海岸平行的法羅斯島,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避風港,有利於船隻的停泊。當年託勒密在這個島上建了一座被稱為是世界七大奇蹟之一的燈塔,在城中建了世界上第一所大學,還有一座藏書70萬卷的龐大圖書館。200多年之後,羅馬人又繼之而來,凱撒和安東尼在這裡相繼與埃及的末代艷后、女法老克婁帕特拉上演過無比壯烈煸情的活劇。託勒密的王朝從這裡開始,埃及的獨立也在這裡戛然結束,歷代的戰火幾乎已經把一切的遺蹟燒盡,只留下一根高高的石柱矗立。
這是一根典型的羅馬柱,高約27米,直徑近3米,柱身用一塊紅色的花崗巖獨石打造而成,再拼鑲以柱頭和柱座。柱身光滑無槽,柱頭是科林斯式,民間都稱它為龐培石柱,認為羅馬帝國的那位將軍龐培的骨灰罐就擺放在柱頂,也有人說它就是亞歷山大圖書館眾多石柱中的一根。但事實並非如此,這根非凡的石柱始建於公元297年,是為了紀念羅馬皇帝戴克里先而完成的。當他統治羅馬時,派駐在埃及的部將叛亂,他親率大兵來鎮壓。城破叛平之後,城內無糧,餓殍遍地,瘟疫流行,他調來糧食,帳災救民。後來的長官在此建了一座塞拉皮姆神廟,在廟中央立柱以感恩紀念,在柱身上還刻有「為戰無不勝的亞歷山大監護神,公正的戴克里先皇帝。波恩吐莫斯謹立此柱」的字樣,在柱的周圍還建了有400根短柱的柱廊來拱託。它的柱頂原先還立有一座騎士像,柱下蹲伏著兩座獅身人面像,是羅馬文化和埃及文化的結合物。這根石柱器宇軒昂地立在亞歷山大城中,成了一個巍然的城徽。後來的阿拉伯人乘船來到這裡時,遠遠就見到它,驚呼道:「薩瓦裡,薩瓦裡!」意思就是「桅杆」,於是它又被稱為薩瓦裡柱,從而成為航海人的標識。在經歷了近2000年的變亂之後,神廟已成廢墟,只剩下那根擎天獨柱還在天風海濤中兀立,和柱下的那兩尊獅身人面像一起述說著埃及的傷心史。
2000年前的亞歷山大燈塔早已在地震中倒塌,原來的舊址上建起了一座阿拉伯風格的蓋貝城堡,站立在古堡前憑海臨風的已不是風姿倜儻的凱撒大帝,也不是奧斯曼帝國的蘇丹,而是來自世界各國的遊客。湛藍的地中海水衝擊著雪白的礁石,令人難以相信2000年前這裡發生過一場有關埃及生死存亡的劇烈海戰,片片白帆雲集,也令人難以相信這片溫情的海水中還投入過一位傾國傾城的埃及豔后。亞歷山大是一座充滿了地中海情調的城市,也是一座被希臘羅馬化了的城市,它迥異於它南面的那個埃及。
埃及的文化曾經滋潤和營養了希臘的文化,但3000後希臘人又來到了這個國家,他們的文人和學者到處遊歷,充滿新奇地稱呼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把金字塔稱為庇裡穆斯,把獅身人面像稱為斯芬克司,把阿蒙霍特普三世像稱為門農,把盧克索稱為底比斯,以後,他們又把這一切傳導到希臘人所擁有的半個世界。
羅馬人是希臘藝術的繼承者和發展者,然而他們卻從埃及的法老那裡學到了東方的奢侈和鋪陳,他們崇尚華麗和高貴,放蕩而無節制,無窮無止的享樂和龐大無比的排場佔據了他們的心靈,他們要像法老一樣享受生活,嬪妃如雲。他們崇尚規模宏大的巨型建築和雕像,喜歡雄偉的凱旋門和高大的方尖碑,埃及的藝術也從另一角度被他們傳播到了世界,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希臘文明的延續。
希臘人曾經擁有半個世界,也曾經把他們文明的酒漿灑向這半個世界,但這些文明的酒卻是複合型的,裡面既有愛琴海的鹹水也有幼發拉底河的淡水,還有埃及的啤酒和波斯的鮮奶,甚至還有西臺的蜂蜜和安息的小麥。隨著亞歷山大的徵服而建立了一系列的希臘移民城市,開闢了新的航線,交通往來頻繁了,傳播了語言和文化,希臘人的生活方式、思想、藝術和法律也廣泛傳播,民族互相融合,從而出現了一種混合著希臘和東方因素為基礎的新型文明。這種文明是歐洲文明的萌芽,也成為歐洲文明的模式,它通過後繼的羅馬而成為一種世界性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