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麗華:上海魯迅紀念館館藏魯迅詩歌手稿題記

2020-12-14 騰訊網

  作者簡介

  喬麗華,2001年畢業於復旦大學中文系,獲文學博士學位。現為上海魯迅紀念館研究室研究館員。長期從事魯迅研究及現代作家研究工作。近年來的代表性著作有:《「美聯」與左翼美術運動》《我也是魯迅的遺物——朱安傳》《藏家魯迅》等。

  魯迅詩手跡原件,本館共計收藏16幅,以下根據原件,並重點參考我館所編《魯迅詩稿》[]《四十紀程》[]《上海魯迅紀念館藏文物珍品集》[]及相關研究文章,對這16幅詩稿的基本情況按創作時間先後,介紹如下:

  一、《我的失戀》之四詩稿

  彩色箋紙,長27.1釐米,寬24.1釐米,署名魯迅,下鈐「魯迅」白文印一方。書寫內容為魯迅所作打油詩《我的失戀》的最後一節,正文計7行,內容如下:

  我的所愛在豪家

    欲往從之兮沒有汽車

    仰頭無法淚如麻

    愛人贈我玫瑰花

    何以贈之赤練蛇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由她去罷

  《我的失戀》原詩發表於1924年12月8日《語絲》周刊第4期,後收入《野草》,該詩副標題為「擬古的新打油詩」,一共四節,詩幅所錄為第四節,但有三處與原詩不同:「欲往從之兮」原為「想去尋她兮」;「仰頭」原為「搖頭」;「何以贈之」原為「回她什麼」。魯迅在書寫這幅詩稿時,也許是憑記憶,故與原文有出入。應該說原詩更加口語化,而這幅詩稿用詞相比之下較為古雅。本幅所鈐印章為上海西泠印社吳德光所治仿漢白文「魯迅」印。吳德光於1931年6月刻的這方印章,魯迅評為比較的好,故使用頻率很高。[]鈐於此幅詩稿上的印章,左下邊緣和下邊緣有兩處缺白。

  1953年魯迅的日本友人內山完造將這件詩稿捐贈給我館。詩幅背面有許廣平鋼筆字跡:「魯迅寫給內山的字。一九五三,二月十八日,往訪於北京飯店,由內山交還,託轉魯迅紀念館。」我館所編《四十紀程》大事記中有記載:「1953年2月18日 日本友人內山完造向本館捐贈魯迅詩稿《我的失戀》(四首之四)一幅。」[]

  因為詩幅無題款,且由內山完造交來,故長久以來被認為這是「魯迅寫給內山的字」。其實此詩幅的收藏者為津島文子女士,內山完造本人寫於1952年的《中國事情》一文對此有如下說明:[]

  去年十一月去往米子、松江的途中,我偶然拜訪了退隱在鳥取縣三朝溫泉的津島文子。正是這個偶然,我意外地收穫了兩件寶物。津島先生拿出一枚短冊(長條詩箋)和一張彩紙,對我說:「這個由我拿著就等於將它埋沒於土中了。因此,今天就當作禮物送給您。」這個短冊是鬱達夫寫的……

  另外一張彩紙是魯迅先生寫的,內容是:

  我的所愛在豪家

  …………

  我從未想過在如此偏遠的地方還能見到如此珍貴的手跡。而且,它們現在歸我所有,不禁欣喜若狂。然而,我深知這類文物不應該由我私藏,而是應該由大家珍藏在一個合適的地方。所以,我準備在魯迅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紀念日——眾人參列的那天,將這些珍品作為禮物帶過去。

  2012年《我的朋友魯迅》一書在國內出版,書中收入內山的這篇文章,使我們進一步了解到這幅詩稿的流傳經過:《我的失戀》詩幅,收藏人原是津島文子,1951年11月津島文子以此作為禮物贈送給了內山完造。內山受贈後,將它作為禮物捐贈給中國的紀念機構收藏保管。[]

  關於這位津島女士,《魯迅全集》的注釋中介紹她是「在上海開業的助產士」,魯迅日記有三處提到她:

  1932年7 月26 下午同津島女士至白保羅路為王蘊如診視。

  1932年7月30日 下午三弟來,言蘊如於昨日生一女。晚同廣平攜海嬰散步,因便道至津島女士寓,為付接生費三十。

  1936年8月5日 下午島津女士來。晚蘊如攜蕖官來。三弟來。

  由於詩幅無題款,且魯迅日記和內山的文章裡均無記載,因此雖然這幅詩稿原由津島文子女士所藏,但是否系魯迅題贈給她本人,還不能完全斷定。

  二、書贈許壽裳《無題》(慣於長夜過春時)詩稿

  宣紙,長27.2釐米,寬17.2釐米,落款為「午年春作錄呈季巿兄教正 魯迅」,下鈐 「魯迅」白文印一方。正文計5行,內容如下:

  慣於長夜過春時,挈婦將雛鬢有絲。

  夢裡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

  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邊覓小詩。

  吟罷低眉無寫處,月光如水照緇衣。

  這首七律是魯迅詩作中的名篇。1931年2月7日柔石等5位左翼作家被秘密殺害,魯迅避難花園莊旅館期間,得知這個噩耗後於悲憤中寫下這首詩。此詩魯迅於1932、1933年間曾先後題贈給山本初枝、臺靜農和許壽裳。1933年春柔石等遇害二周年的忌日,魯迅寫下《為了忘卻的記念》這篇名文,在文中引錄了這首詩。從目前留存的詩稿及魯迅日記的記載可以看到,這首詩第三聯,「忍看」原作「眼看」;「刀叢」原作「刀邊」,後又反覆推敲,最終定稿為「刀叢」。寫給許壽裳的這幅詩稿,即寫作「刀邊」。

  許壽裳(1882—1948),浙江紹興人,魯迅在日本弘文學院的同學,回國後二人又多年共事,交誼深厚。據許壽裳《懷舊》一文,魯迅曾題贈給他《自題小像》《答客誚》及其他數首舊體詩。[]據魯迅日記:1933年1月9日夜,許壽裳曾造訪魯迅寓所;1月25日即除夕之日,「得季巿信並詩箋一枚。」1月26日記載:「夜為季巿書一箋,錄午年春舊作。」可見是應許壽裳之請題寫了這幅字。由於魯迅日記沒有記載這首無題詩最早的寫作時間,因此題贈給許壽裳的這幅詩稿落款註明「午年春作」,對於推定該詩寫作日期有不小的參考意義。1931年2月16日為除夕日,庚午年的最後一天,據此也許可推論此詩的寫作時間在2月7日至16日之間。

  魯迅書贈許壽裳的這幅字,後輾轉為劉克清所得。據劉克清本人陳述,1949年他奉調上海工作,參與接管前上海市營宰牲場工作(簡稱「市營場」),市營場座落於上海市沙涇路10號,主要負責對肉品的衛生檢驗等。1949年後更名為上海宰牲廠,後又更名為上海市大場肉類聯合工廠。當時劉在二樓走廊的廢紙中發現了一疊頗為整潔的文稿,其中有這幅署名「魯迅」的詩稿及數封致許壽裳的書信等。據他推測,許壽裳之子許世瑮系前南京中央大學畜牧系畢業,曾任上海市營場場長。許壽裳於抗戰勝利後的1946年夏去了臺灣,可能這一些手稿存放在許世瑮處。1949年年初許世瑮在不了解共產黨政策的情況下匆忙離滬去了臺灣,以致這部分手稿散落在市營場內。[]

  1959年,劉克清向我館捐贈此件魯迅詩稿,以及《教授雜詠》(三、四兩首)詩稿、魯迅致許壽裳信,又魯迅1930年間開給許世瑛的書單。」[]值得一提的是,許壽裳作為魯迅老友,赴臺後寫了不少紀念魯迅的文章,宣揚魯迅的文學和思想,1948年卻在臺灣不幸遇害,被害原因不明。在歷經種種變故後這批散落的手稿能夠被發現和保存下來,實屬萬幸,彌足珍貴。

  三、《無題》(慣於長夜過春時)詩稿

  宣紙,長19.3釐米,寬16.6釐米,詩後無題款,也未蓋印。正文共5行,書寫內容為《無題》(慣於長夜過春時)一詩。

  本詩幅字跡比較潦草,也沒有落款,不像是正式題贈之作。許壽裳回憶裡提到魯迅曾隨手寫給他一些舊詩,故有研究者推測可能是1933年1月9日在魯迅寓中會面時,魯迅書寫的舊詩草稿。

  許壽裳在《亡友魯迅印象記·上海生活——前五年》中提到魯迅與他談起這首詩的情況:

  魯迅更有一篇《為了忘卻的記念》寫得真摯沉痛……

  他對我解釋道:「我那時確無寫處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袍子,所以有『緇衣』之稱。」同時他又寫給我看許多首舊作。這詩中的「刀叢」二字,他後來寫給我的是作「刀邊」。[11]

  許壽裳在寫於1936年的《懷舊》一文中提到:「距今三年前春天,我經上海去訪魯迅,不記得怎麼一來,忽而談到舊詩。我問他還有工夫做舊詩麼,他答道偶爾玩玩而已,就立刻取了手頭的劣紙,寫了許多首舊作給我看。」文章提到魯迅當時寫了如下幾首舊作:《答客誚》《所聞》及《無題》三首(皓齒吳娃唱柳枝、故鄉黯黯鎖玄雲、洞庭浩蕩楚天高)。

  查考魯迅日記,1933年1月9日夜,許壽裳曾到魯迅寓中造訪:「……夜季巿來,並贈持海嬰玩具二事,贈以日譯《魯迅全集》一本,並留之夜飯。」這個時間與許壽裳所說「三年前的春天」接近,故有研究者推測可能就是當晚魯迅與老友聊天時信手寫了幾幅舊詩,其中也包括這首《無題》(慣於長夜過春時)。1月26日,他又將這首詩正式題贈給了許壽裳(即前面一幅)。

  儘管這幅字並非正式題贈,但其價值是多方面的。其一,除日記1932年7月11日的記載,目前此詩詩稿留存3幅,這幅是其中之一。其二,如這幅也是寫給許壽裳的,那麼可以看到,前後不過十幾天,但「刀叢」還是「刀邊」,魯迅仍在推敲當中,直至1933年4月在《為了忘卻的記念》中才正式選定了「刀叢」,這反覆的修改或許表明,作者在柔石等青年作家遇害後,不得不反覆地思考著自身在黑暗的時代裡所要採取的姿態。就用詞效果而言,如果說「刀邊」更體現魯迅自身面臨的險境,「刀叢」則顯示了一己之身與無邊黑暗之間的對峙。其三,惟其是草稿,所以比起正式的條幅,書法上更為自在、隨性,感情上也更奔放,顯示了魯迅書法中揮灑的一面。

  四、書贈內山松藻《無題》(「大野多鉤棘」)詩軸

  詩軸,宣紙長46.3釐米,寬23.3釐米,落款「松藻女士雅屬 魯迅」,鈐「魯迅」白文印一方,正文計4行,內容如下:

  大野多鉤棘,長天列戰雲。

  幾家春嫋嫋,萬籟靜愔愔。

  下土惟秦醉,中流輟越吟。

  風波一浩蕩,花樹已蕭森。

  據魯迅日記,這首五言律詩於1931年3月5日寫贈松藻小姐。同年8月《文藝新聞》曾刊登此詩,當時題為《送M.K.女士》,同時還刊登《送S. M.君》(即《湘靈歌》)、《E. O.君攜蘭歸國》(即《送O. E.君攜蘭歸國》)兩首詩作。詩前編者加了一段說明文字,指出這是抒悲憤之作:

  聞寓滬日人,時有向魯迅求討墨跡以作紀念者,氏因情難推卻,多寫現成詩句酬之一了事。茲從日人方面,尋得氏所作三首如下;並聞此系作於長沙事件後及聞柔石等死耗時,故語多悲憤雲。[12]

  本詩幅受贈人為內山松藻,由內山嘉吉捐贈給我館。內山嘉吉,出生於1900年,內山完造之弟。1931年時系日本東京成城學園小學部美術教師,1931年8月到上海度暑假時,曾應魯迅之邀為暑期木刻講習班講授木刻技法,參與了中國新興木刻運動的發展。內山松藻,原姓片山,生於1906年,當時是內山嘉吉的未婚妻。他們於1931年8月22日在上海結婚,魯迅曾到賀。同年8月和9月他們兩人先後回日本,此後常與魯迅通信。

  魯迅誕辰100周年時,日本的《朋友》雜誌曾訪談內山嘉吉夫婦,其中談及魯迅書贈內山松藻的經過。據他們回憶,當時內山完造對魯迅說:「給她寫點什麼吧!」所以魯迅才寫的。除這一幅外,在內山松藻離開上海時,魯迅又錄寫了歐陽炯的詩句給她。內山嘉吉還大致講述了捐贈此條幅的經過:

  賤內比我還受到了魯迅先生的喜愛(笑)。我沒有請魯迅先生寫點什麼,但是他卻給賤內寫了兩幀條幅。這條幅,原打算在許廣平先生來日本參加戰後召開的禁止核彈世界大會時交還給她,可是沒有來得及;在她回國以後,又把它裱糊好,才寄到中國去的。我們說這就放心了,我們有個複製品就可以了。在那以後不久,就寄回來了經過裱糊的漂亮的複製品。[13]

  我館大事記對此做了如下記載:「1961年11月1日,接許廣平來信,信中說,內山嘉吉託日中友好協會代表團團長谷川敏之先生請中國人民對外文化協會向許廣平轉贈魯迅書法兩幅,並囑存上海魯迅紀念館。一幅是詩軸《無題》(大野多鉤棘),另一幅是錄歐陽炯《南鄉子》詞的墨跡。……許廣平託上海電影局同志將魯迅手跡從北京帶回上海。本館收到後,即請上海博物館各複製三份,一份贈許廣平,兩份通過她轉給內山嘉吉和內山松藻。」這兩幅墨跡的回歸,體現了內山嘉吉夫婦對魯迅先生、對上海的深厚感情。[14]

  五、書贈內山完造《贈鄔其山》詩軸 (1931,辛未初春)

  詩軸,宣紙長65.9釐米,寬34釐米,落款「辛未初春 書請鄔其山仁兄教正 魯迅」,蓋手印。正文計3行,內容如下:

  廿年居上海,每日見中華:

  有病不求藥,無聊才讀書。

  一闊臉就變,所砍頭漸多。

  忽而又下野,南無阿彌陀。

  本詩是1931年初春魯迅題贈給內山書店老闆內山完造的,鄔其山是內山完造的漢名,日本岡山縣人,1885年生,1959年卒。他於1913年來到中國,起初販賣藥品,1917年在上海開設內山書店,1927年魯迅定居上海後因常往該店購書而結識,成為知心朋友。魯迅在上海的幾次避難都曾得到他的幫助,並常借用內山書店作通信及會客地點。這首詩用幽默的口吻,描寫鄔其山20年來在上海居住,冷眼旁觀所見的中國軍閥、政客的醜態。全詩雖然用戲謔的方式,卻反映了魯迅憂國憂民的心境。

  這件詩軸由內山書店中國職員王寶良捐贈給我館。據我館大事記:「1951年8月3日 華東文化部轉來王寶良捐贈的魯迅《贈鄔其山》詩軸一幅。」[15]1947年12月國民黨當局強制遣返旅滬日本人,內山完造被迫離開中國,這件詩軸交由書店職員王寶良收藏。王寶良,1908年生,浙江鎮海人,1922年進入內山書店,其時年僅14歲,他在內山書店工作了24年,從一名學徒而成為書店的一名中國籍主管。他曾發表《魯迅先生與上海》一文,追憶了魯迅與內山書店的關係。[16]1951年王寶良將此件藏品交給上海魯迅紀念館寄存,此後特地寫信給遠在日本的內山完造,徵得了他本人的同意,欣然將詩軸捐贈我館。[17]

  在魯迅題贈給他人的詩幅中,這幅最為幽默。其一,本詩各句沒有標點,僅在第一聯下面有一冒號,提示冒號後面都是內山所見所聞。其二,末尾的「南無阿彌陀」一句,字體比其他的都大,突出了嘲諷之意。其三,本詩沒有蓋魯迅印章,而是蓋上了一枚手印。對於為什麼蓋手印,許廣平有如下回憶:

  當魯迅先生把這幅立軸贈給內山先生的時候,內山先生笑著指出署名的下面沒有蓋章。魯迅先生便隨手用身旁的印泥,按了一個指印。這大概是魯迅先生所遺留下的唯一指印了。[18]

  從這段回憶可以看出,魯迅與內山完造的交往是無拘無束的,這幅詩軸則是二人友情最生動的見證。

  六、書贈坪井芳治的《答客誚》詩軸

  詩軸,宣紙長113.7釐米,寬32.3釐米,落款「未年之冬戲作 錄請坪井先生哂正 魯迅」,鈐「魯迅」白文印一方。正文計3行,內容如下: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興風狂嘯者,回眸時看小於菟。

  這首五言絕句題為「答客誚」,誚,有譏誚、責備之意,當時有人譏誚魯迅過於溺愛孩子,魯迅遂寫此詩予以回復。許壽裳談及此詩曾說:「這大概是為他的愛子海嬰活潑會鬧,客人指為溺愛而作。『救救孩子,』情見乎辭。」海嬰出世後,報刊也常有無聊文人加以造謠污衊,魯迅在致韋素園的信中就提到:「有了一個男孩,已一歲另四個月,他生後不滿兩月之內,就被『文學家』在報上罵了兩三回,但他卻不受影響,頗壯健。」[19]可見此詩不僅表達了一位父親對孩子的愛意,也是一種幽默風趣的回擊。

  據魯迅日記,此詩最早於1932年12月31日題贈給鬱達夫,後又題贈給坪井芳治。坪井芳治,1898年6月23日生於東京市小石川區,是日本著名蘭學家坪井信道的後代(祖母為坪井信道的女兒)。父親坪井次郎是東京帝國大學醫科大學教授,後任京都帝國大學醫科大學院長。坪井芳治曾在京都一中、第三高等學校學習。1924年京都帝國大學醫學部畢業後,到慶應大學醫學部小兒科進修。1926年秋到上海篠崎醫院小兒科工作,曾為海嬰診病。[20]魯迅日記中多次提到坪井醫生,1933年1月22日的日記中記載:「星期。晴。……晚往坪井先生寓,致自寫所作詩一軸,並餅餌,茗、果共三色。夜風。」坪井當時是海嬰的主治醫生,魯迅把這首詩贈給他,頗為貼切。

  給坪井的這幅詩落款注「未年之冬戲作」,未年即陰曆辛未年,公曆1931年3月至1932年2月。查魯迅日記,本詩最早於1932年12月31日題贈給鬱達夫。此外,許廣平將此詩收入《集外集拾遺》時,也把它作為1932年的作品。不排除「未年」系魯迅推算陰曆時有誤。

  本詩軸由許廣平捐贈。1950年恢復上海魯迅故居,許廣平先生來上海做了大量的指導工作,並留下部分魯迅遺物供收藏、展出,這幅《答客誚》即為其中一件。

  七、書贈望月玉成《贈畫師》詩稿

  詩稿,宣紙長21.4釐米,寬21.1釐米,落款「申年之春寫請……生教正……」落款有幾個字被塗抹去,沒有印章,且字幅下端被裁去,字跡有殘缺。正文計4行,內容如下:

  風生白下千林暗,霧塞蒼天百卉殫。

  願乞畫家新意匠,只研朱墨作春山。

  這首七言絕句前兩句寫時局的黑暗。白下,是南京的別稱,指南京政府。「千林暗」、「百卉殫」,極寫專制統治下一片肅殺蕭條的景象。後兩句則是對畫家的勉勵和指導,希望畫家別具匠心,以一枝畫筆描繪出美好景象。

  此詩是1933年魯迅題贈日本畫家望月玉成的。望月玉成,生卒年不詳,出生於京都,祖父望月玉泉、父親望月玉溪(1874—1938)均為日本知名畫家。望月玉成畢業於京都繪畫專門學校,從師於西山翠嶂和父親望月玉溪,其作品曾入選帝展、日本美術協會展等。當時他來中國尋找繪畫題材,魯迅特題贈此詩給他。此詩1933年1月26日魯迅日記有記載:「曇,下午微雪。夜為季巿書一箋,錄午年春舊作。為畫師望月玉成君書一箋云:『風生白下千林暗……』又戲為鄔其山生書一箋云:『雲封勝境護將軍……)』已而毀之,別錄以寄靜農。改勝境為高岫,落為擊,戮為滅也。」從這則日記可知,大年初一魯迅欣然提筆,為許壽裳、望月玉成、內山完造、臺靜農各寫了一幅字。

  這件詩稿系許廣平留給我館的魯迅遺物之一。由於詩稿有殘缺,且落款的題贈對象的名字和魯迅自己的署名均被塗去,因此不知此幅所贈對象是否就是望月玉成其人。從落款時間為「申年之春」來看,估計這幅是贈望月玉成詩稿的草稿,但從行文看,又不像是即興潦草之作。魯迅於1936年去世後,許廣平克服重重困難保存魯迅遺物,對魯迅手稿更是無比珍視,哪怕片言隻字也精心保管。此件詩稿得以保存,正是有賴於許廣平先生對於魯迅文物的這一份珍愛之情。

  八、《教授雜詠》詩稿

  宣紙,長19.9釐米,寬8.0釐米,詩後無題款,也未蓋印。正文共4行,書寫內容為:

  世界有文學,少女多豐臀。

  雞湯代豬肉,北新遂掩門。

  名人選小說,入線雲有限。

  雖有望遠鏡,無奈近視眼。

  此外,兩首詩末尾有鉛筆字寫著「衣萍」、「六逸」。從字跡看,應該也是魯迅本人的。

  這兩首詩即收入魯迅全集的《教授雜詠四首》後兩首。四首詩分別詠錢玄同、趙景深、章衣萍、謝六逸。魯迅日記中僅記載《教授雜詠》前二首,時間為1932年12月29日,當日他為夢禪和白頻寫了前兩首。許廣平編輯的《集外集拾遺》中,根據魯迅題為《教授雜詠》的詩稿(現存於北京魯迅博物館),收錄了前三首。1947年許壽裳在《魯迅的遊戲文章》中披露了全部四首詩,並有這樣的說明:「一九三二年魯迅所作《教授雜詠》四首(是魯迅寫給我的,《集外集拾遺》內只載三首,沒有第四首)……」可知魯迅當時給許壽裳寫了四首,但現在的詩稿僅有後兩首,估計是分兩頁紙書寫的,現僅存一頁紙。後兩首魯迅日記沒有記錄,寫作時間不明。根據許壽裳的說法,也作於1932年。

  《教授雜詠四首》雖為「遊戲文字」,但所戲謔的事都是有來歷的。這幅詩稿第一首系影射章衣萍。章衣萍(1902—1947),安徽績溪人。曾與魯迅等共同籌辦《語絲》,是《語絲》的重要作者,但他後來的《情書一束》等作品,魯迅則感到無聊。這首詩共四句,第一句諷刺他崇拜「世界文學名著」而說中國文學「一切東西多不如人」;第二句是諷刺他曾在《枕上隨筆》(1929年6月北新書局出版)中說:「懶人的春天哪!我連女人的屁股都懶得去摸了!」第三句諷刺他向北新書局預支了一大筆版稅,並說「錢多了可以不吃豬肉,大喝雞湯。」第四句說到北新書局關門一事。北新書局1932年因出版《小豬八戒》引起回民抗議而一度被迫關門。章衣萍與此事無直接關係,但魯迅可能認為北新之所以關門,正因為北新編輯沒有認真把關之故。[21]

  第二首系諷詠謝六逸。謝六逸(1898—1945),貴州貴陽人,1917年赴日就讀於早稻田大學,1922年畢業歸國,入商務印書館工作,後歷任神州女校教務主任及暨南、復旦、大夏大學教授,1930年任復旦大學中文系主任。他曾編選過一本《模範小說選》,於1933年3月由上海黎明書局出版。據賈植芳、俞元桂編《中國現代文學總目錄》,《模範小說選》共選入小說22篇,魯迅排在首位,收12篇,此外茅盾2篇,葉紹鈞3篇,冰心2篇,鬱達夫3篇。也就是說,魯迅的作品佔了一大半。

  該書的序言曾於1932年12月22日發表在《申報·自由談》第16版上,題為《關於小說的評選》,文章最後一段謝六逸解釋自己為什麼只選了這幾位作家:

  翻開坊間出版的中國作家辭典一看,我國的作家快要湊足九百羅漢之數了。但我在這本書裡只選了五個作家的作品。我早已硬起頭皮,準備別的作家來打我罵我。而且罵我的第一句話,我也早已猜著了。這句罵我的話不是別的,就是「你是近視眼呵—」其實我的眼睛何嘗近視,我也嘗用過千裡鏡在這沙漠地帶,向各方眺望了一下。國內的作家無論如何不只五個,這是千眞萬確的事實。不過我所做的是「匠人」的工作,匠人選擇材料時,必要顧到能不能上得自己的「墨線」。我選擇的結果,這五個作家的作品,可以上得我的墨線,所以我要唐突他們的作品下了。至於其他作家的其他傑作,留待別的匠人去使用罷。

  魯迅無疑看到了這篇文章,他的這四句打油詩以調侃的口吻把謝六逸序裡的話做了概括。「名人選小說,入線雲有限」,指謝六逸說因為這是「模範小說」的選本,所以他的「墨線」劃得高,而他認為在這個墨線以上的作家只有五位;「雖有望遠鏡,無奈近視眼」,指謝六逸說「這句罵我的話不是別的,就是『你是近視眼啊——』其實我的眼睛何嘗近視,我也曾用過千裡鏡在沙漠地帶,向各方面眺望了一下。」如許壽裳所指出,此詩更多遊戲成份,於善意的調侃中透露出魯迅對當時文化界、出版界的看法。[22]

  本幅詩稿1959年由劉克清捐贈給我館,其來歷參見前面「書贈許壽裳《無題》(慣於長夜過春時)詩稿」一篇。這幅詩稿的發現,映證了許壽裳的文章,特別是第四首打油詩,魯迅日記及《集外集拾遺》均未記載收錄,更具有實證價值。

  九、贈陶軒《悼丁君》詩軸

  詩軸,宣紙長65.6釐米,寬40釐米,落款「陶軒先生教正 魯迅」,鈐「魯迅」白文方印。另右下角鈐一印,為「膠東曹漫之之印」的白文收藏印。詩句凡4行:

  如磬遙夜擁重樓,剪柳春風導九秋。

  湘瑟凝塵清怨絕,可憐無女耀高丘。

  這首七言絕句系魯迅為悼念丁玲所作。1933年5月時為「左聯」黨團書記、《北鬥》雜誌的丁玲遭國民黨當局秘密逮捕,6月間社會上盛傳丁玲被關押到南京,並遭殺害。魯迅聞言,以悲憤之情吟成了這篇悼詩,既是對國民黨當局迫害進步作家的強烈譴責,又表達了對丁玲的高度評價。應曹聚仁要求,此詩於同年9月發表在《濤聲》雜誌上(第2卷第38期,1933年9月30日),公開表達了對丁玲的緬懷和讚揚。又曾再刊於《人間世》第8期(1934年7月20日,高疆《今人詩話》一文),此後收入楊霽雲編《集外集》(1935年5月由上海群眾圖書公司出版)。

  據魯迅日記,魯迅曾將此詩於1933年6月28日題贈給周陶軒。周陶軒(1930—1967),名德鎔,字陶軒,浙江杭州人,祖父、父親曾是清朝官員。他是黃萍蓀的表弟,當時在家鄉賦閒,與鬱達夫等有交往,故轉託鬱達夫向魯迅索字。此詩後來在《濤聲》發表時有兩處改動: 「如磬遙夜擁重樓」改為「如磬夜氣壓重樓」,「湘瑟」改為「瑤瑟」。據周陶軒家屬回憶,大約是在1962年由於家庭經濟拮据等原因,周陶軒把這幅字轉讓給了杭州書畫社。[23]

  本詩軸由曹漫之先生捐贈給我館。曹漫之(1913—1991),山東榮成人,是我黨資格較老的一位領導幹部。1925年底他在山東膠東與谷牧同志組織過魯迅讀書會,抗戰時期在膠東創辦過多所魯迅中學與魯迅小學,抗戰勝利後他所領導的地下貿易行還資助許廣平出版《魯迅書簡》,1949年後曾任上海市政府副秘書長,曾協助陳毅市長負責魯迅墓的遷移工程,「文革」後出任華東政法學院院長。曹先生一生熱愛魯迅。1962年他在杭州養病,浙江省委派人與他協商,願意以西泠印社收藏的字畫換他收藏的國內僅有的一幅明代書畫家徐文長的字,曹先生別的字畫都不要,獨獨挑選了這幅魯迅手跡《悼丁君》。據曹先生回憶,當時一些書畫家們都認為這幅字是魯迅寫得最好的,魯迅的老朋友、著名書法家沈尹默也認為,這幅字比「運交華蓋欲何求」一詩寫得更好,還將這幅真品借去在家裡掛了半個月。[24]

  1986年5月,在時任中共上海市委副書記、宣傳部長陳沂同志的支持協助下,我館工作人員拜訪了曹漫之先生,請上海百年老店王開照相館的攝影師翻拍了這幅墨寶。[25]2011年,曹漫之先生病逝10周年之際,其夫人蔡志勇女士將這幅真跡捐贈給我館收藏。這幅魯迅墨寶的入藏,體現了曹先生與魯迅先生之間深厚的因緣。

  十、書贈黃振球《無題》(「煙水尋常事」) 詩軸

  詩軸,宣紙長67.1釐米,寬41.8釐米,落款「酉年秋偶成 魯迅」,鈐「魯迅」白文方印。詩句凡3行:

  煙水尋常事,荒村一釣徒。

  深宵沉醉起,無處覓菰蒲。

  這首五言絕句寫得含蓄、隱晦,有研究者認為「荒村一釣徒」是魯迅自況,也有人認為不是。由於此詩深藏意蘊,所以更給人以無限遐想。

  據魯迅日記,這首詩是題贈給黃振球的。黃振球是通過鬱達夫的介紹,始與魯迅往來的。1933年4月23日日記載「黃振球女士攜達夫紹介信來,未見,留字及《現代婦女》一冊而去。」1933年12月20日魯迅日記:「午後為映霞書四幅一律雲……又為黃振球書一幅雲……

  關於黃振球,長期以來對她的情況了解不多,對她的介紹也多有訛誤。據其子孫勃的介紹文章,並參照其他史料,黃振球的生平大致如下:

  黃振球(1911—1980年7月),又名黃波拉,筆名歐查。廣西容縣人,出身於名門望族。年輕時離家,就讀於上海復旦大學外國文學系,後留學日本,與黃白薇同學,回國後在上海從事文學工作,又結識了周建人、鬱達夫和鬱風。她與創造社、太陽社的成員亦有來往。1930年代初曾在《今代婦女》、《女聲(上海,1932)》及左翼刊物《正路》上發表文章。參加中國左翼作家聯盟後,她創辦了《現代婦女》月刊,1933年4月由光華書局出版。丁玲是該刊撰稿人之一,丁玲被捕後,《現代婦女》即被查封,僅出一期。[26]1939年至1940年間,她參加了中國詩壇社香港時期和桂林時期的文學活動,發表過新詩《暴風雨之夜》(載1940年6月1日桂林《中國詩壇》新4期)。解放前夕離開上海。[27]

  1933年黃振球與魯迅有過多次聯繫。1939年7月7日桂林《中國詩壇》新2號介紹魯迅的《酉午秋偶成》(誤排成酉午秋),歐查(即黃振球)對於魯迅題寫此詩的原委作了說明:「好幾年以前,因為我家在鄉間建造一間新屋子,很高興地請魯迅先生寫一幅字畫,他立刻答應了。現在魯迅先生已逝世了差不多兩周年了,他的新作已不復為世人閱讀,這是很遺憾的,特將我的珍藏,貢獻詩壇,想為關心魯迅先生創作者所愛好,這是我筆錄的意思……

  從黃振球的追述可知魯迅題贈此詩是祝賀她的新居落成,當天魯迅給王映霞題贈的詩也是為鬱達夫移家杭州一事。兩首詩的寫作原委,都與受贈者的遷居有關。據黃振球兒子回憶,這幅題詩一直珍藏在上海,1949年2月黃振球去蔡楚生在上海的寓所,被國民黨特務盯梢,當晚倉促離開上海,魯迅的題詩遂不知所往。

  1959年9月上海舊書店向我館提供這件詩軸。「文革」前我館文物徵集人員與上海書店(即上海舊書店)、新華書店等圖書供應單位建立密切關係,特別是與上海書店關係融洽。這些書店如遇魯迅相關文物資料,首先與我館取得聯繫,優先提供資源。正是來自各方面的支持,充實和豐富了我館的藏品。

  十一、書贈張梓生《秋夜偶成》詩軸

  詩軸,宣紙長68.9釐米,寬25.2釐米,落款「秋夜偶成錄應 梓生先生教 魯迅」,鈐「魯迅」白文方印及「旅隼」朱文印。詩句凡4行:

  綺羅幕後送飛光,柏慄叢邊作道場。

  望帝終教芳草變,迷陽聊飾大田荒。

  何來酪果供千佛,難得蓮花似六郎。

  中夜雞鳴風雨集,起然菸捲覺新涼。

  這首七律是魯迅題贈給當時《申報·自由談》編輯張梓生的。據1934年9月29日魯迅日記:「午後為吉岡君書唐詩一幅。又為梓生書一幅……」1938年許廣平將這首詩收入《集外集拾遺》時,題為《秋夜有感》。此詩內容比較費解,解讀不一。有人認為是「詩本事」,寫張梓生早年的戀愛經歷。[28]但據張梓生自己的解釋,1934年秋為了約稿的事他曾去訪問魯迅先生,在飯桌上他們談了當時文藝界的鬥爭和文人變節的事,以及國民黨特務的種種鬼蜮伎倆。之後過了幾天,他收到周建人轉遞的魯迅手書的條幅。所以他認為,此詩是以那次吃飯時的談話為內容,是魯迅對當時文壇景況的抒懷之作。[29]

  張梓生(1892—1967),字君朔、子喬,浙江紹興人。山會初級師範學堂畢業,後在紹興僧立小學和明道小學任教,與周建人同事,並與周作人相識。1910年就和魯迅有往來,辛亥革命後魯迅任山會師範學堂監督,張梓生也在該校工作。1919年魯迅移家北京時曾將部分書籍存放其家。1922年張梓生到上海任商務印書館《東方雜誌》編輯,1932年夏改入申報館編輯《申報年鑑》兼《申報》社評記者,1934年5月繼黎烈文編輯《申報·自由談》,1935年因《申報》史量才被刺殺而離職,赴南京開明書店分店任職。在張梓生主編《申報·自由談》期間,魯迅和他的來往最密切,這一時期魯迅日記中關於他的記載達48次。

  1961年7月張梓生將這幅魯迅詩軸捐贈給我館。關於張梓生後來的情況尚需進一步查考,目前僅知道1938年他曾隨開明書店至桂林,與章錫琛、豐子愷等過從較為密切。1949年後居上海。據宋雲彬日記,1954年1月弘一法師舍利塔在虎跑後山落成,他曾與馬一浮、豐子愷、錢君匋、堵申甫、周天初等一同前往參觀。[30]

  十二、贈內山松藻(錄歐陽炯《南鄉子》)

  詩軸,宣紙長80.7釐米,寬32.9釐米,落款「錄歐陽炯南鄉子詞奉應 內山松藻女史雅屬 魯迅」,鈐「魯迅」白文印一方,正文計3行,內容如下:

  洞口誰家,木蘭船系木蘭花,紅袖女郎相引去,遊南浦,笑倚春風相對語。

  魯迅應人所請,書寫過不少古詩文字幅。本幅所錄為後蜀歐陽炯的《南鄉子》八首之四。歐陽炯(896-971),益州(今四川成都人),在後蜀任職為中書舍人。據《宣和畫譜》載,他事孟昶時歷任翰林學士、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隨孟昶降宋後,授為散騎常侍,工詩文,特別長於詞,又善長笛,是花間派重要作家。後蜀趙崇祚編的《花間集》收歐陽炯《南鄉子》八首。南鄉子,唐教坊曲名,後用作詞牌,多詠江南風物。歐陽炯的這八首詞每首均為單調28字,《全唐詩話》曾有評語:「歐陽炯《南鄉子》詞最工。」湯顯祖《花間集評》評這八首詞:「諸起句無一重複,而結語皆有餘思。」

  這幅是魯迅1931年題贈給內山松藻的。1931年9月7日日記:「晴。松藻小姐將於明日歸國,午後為書歐陽炯《南鄉子》詞一幅,下午來別。」全詞風格清新婉麗,水鄉少女笑語可聞,氣氛歡悅,是魯迅給新婚的松藻女士的贈別留念。1961年由內山嘉吉夫婦捐贈給我館。[31]

  十三、贈周頌棣(錄李賀《南園十三首》之七)

  詩軸,宣紙長80.8釐米,寬51.8釐米,落款「錄長吉詩為頌棣先生雅屬 魯迅」,鈐「魯迅」白文印一方,正文計5行,內容如下:

  長卿牢落悲空舍,曼倩詼諧取自容。

  見買若耶溪水劍,明朝歸去事猿公。

  本幅所錄為李賀《南園十三首》之七。李賀(790—816),字長吉,祖籍隴西,生於福昌縣昌谷(今河南洛陽宜陽縣)。做過奉禮郎、協律郎等小官,死時年僅二十七歲。著有《昌谷集》(即《李長吉歌詩》)。李詩最大的特色,就是想像豐富奇特、語言瑰麗奇峭。其組詩《南園十三首》是作者辭官回到福昌昌谷後在家鄉的南園閒居時所作的一組雜詩,創作時間在公元813年(唐憲宗元和八年)至816年(元和十一年)之間。魯迅年輕時喜歡李賀的詩,給許壽裳的信中曾寫道:「李長吉詩集除王琦注本外,當有別本,北京可能蒐得。如有而直不昂,希為致一二種。」[32]目前所見魯迅手書贈親友的古代詩文條幅約20餘幅,其中有 4 幅手書的是李賀的詩句,從中不難看出他對李賀有著特別的欣賞和親近。

  這幅是魯迅1931年題贈給周頌棣的。1931年3月31日魯迅日記:「午後為頌棣書長吉七絕一幅。又為沈松泉書……又為蓬子書一幅雲……」周頌棣(1909—1988),原名周鉅鄂,浙江諸暨人,時為中華書局編輯。1953年辭去作家書屋的工作,公私合營後入新知識出版社,1958年調辭海編輯所,參加新《辭海》的編纂工作,1970年退休,遷家杭州。「文革」結束後繼續參加1979年新版《辭海》的審稿工作,還受聘參加《漢語大辭典》的審定工作。

  1961年3月周頌棣將這幅詩軸捐贈給我館,原上海市出版局副局長丁景唐先生曾記載此事經過如下:

  周頌棣,原是中華書局《辭海》編輯所編審。我知道他曾是我國最早翻譯高爾基作品的譯者之一。又知道他與張天翼、潘漠華熟悉,還是姚蓬子的親戚。我在《魯迅日記》上見到有「為頌棣書長吉七絕一幅」(1932年3月31日)的記載。他的住所和我家相近,有一天,我到他家,看他收藏多年的魯迅寫給他的字幅。他高興地將用一張舊牛皮紙包著的折起來的魯迅字幅讓我欣賞。隨後,我向他說明上海魯迅紀念館在收集魯迅墨寶,問他能否割愛捐贈給魯迅紀念館收藏。周老慨然允諾,說他個人保存,也只是放在箱子裡,能給魯迅紀念館收藏更好。於是當場就將這一珍貴的魯迅墨寶交到我手中:「就拜託你轉交了」。[33]

  這幅魯迅墨寶經丁景唐先生之手轉交給我館,為我館的魯迅文物收藏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十四、贈徐訏(錄李賀《綠章封事》)

  詩軸,宣紙長20.7釐米,寬113釐米,落款「李長吉句 錄為伯訏先生屬 亥年三月 魯迅」,鈐「魯迅」白文印一方,橫幅自左至右書寫內容如下:

  金家香千輪鳴,揚雄秋室無俗聲。

  本幅所錄為李賀所作古詩《綠章封事(為吳道士夜醮作)》之七中的九、十兩句。綠章,即青詞,道士祭天用的祭文;封事,原指密封的奏章。全詩前四句縱筆鋪排天宮絢麗景象,後面則對比天宮與人間的反差,人世間富貴與貧寒的反差,抒洩懷才不遇的憤懣侘傺。最後,收筆於招魂,與開端祭天遙相呼應。魯迅書寫的這兩句,表現了權貴的驕奢和寒士的落寞。金家,指漢代權臣金日磾的家族。揚雄,漢代辭賦大家,生活清寒。前一句寫金家富貴奢華,喧譁繁鬧,後一句寫揚雄身為一介寒士,清貧無世俗交際。

  這幅是魯迅1935年題贈給徐訏的。徐訏(1908—1980),又名徐伯訏,浙江慈谿人,時為小品文半月刊《人間世》編輯,常與魯迅通信,這期間曾向魯迅求字。他後來回憶當時的情況寫道:「魯迅的信都是用白宣紙毛筆寫的,寫得非常工整,我看了非常慚愧。因為我總是洋紙洋筆在寫信。我覺得他的字很可愛,所以就寫了一封信,說我想請他寫一幅字,他回信居然答應了。」[34]魯迅答應寫字,徐訏即回信感謝,並買了二張宣紙送到了內山書店。1934年12月17日《魯迅日記》記載:「得徐訂信並紙二張」。1935年 3月22日,魯迅一連給四位友人作字,其中兩幅就是贈給徐訏的:「晴,午後曇……為今村鐵巖、增田涉、馮劍丞作字各一幅,徐訏二幅,皆錄《錦錢餘笑》。」

  在魯迅的墨跡中,這幅作品在書寫布局方面獨具匠心。此作為橫幅,自左至右書寫,兩句詩共佔紙幅的三分之二強,餘為落款。詩句共有十四字,書七列,除第三列書三字,第七列書一字外,皆布二字。落款從左至右分五列。從整體的布置來看,詩句和落款輕重、高低把握得很平正、穩妥;局部的安排錯落有致,字與字、列與列之間疏朗有間,恰到好處,達到一種高妙的境界。徐訏收到魯迅書贈的兩幅字以後,大喜過望,即把它們裝裱成軸,倍加珍愛。他曾將魯迅的字幅給《人間世》主編林語堂看過。抗戰勝利後,著名作家劉以鬯兄弟在上海江蘇路創辦「懷正文化教育社」,徐訏應邀在那兒從事編輯出版工作,在此期間將「金家香千車輪鳴,揚雄秋室無俗聲」這一橫幅掛在該社客廳,讓文化教育界人士觀賞。

  此幅詩軸由徐訏夫人葛福燦及女兒葛原於1970年捐贈給我館。1950年徐訏離滬,定居香港,此後魯迅的兩件字幅等珍貴物品由其妻葛福燦及女兒葛原精心保存了下來。「文革」開始,為了保護魯迅文物免遭毀損,葛氏母女毅然及時通知了上海魯迅紀念館,決定無償捐獻給國家。遠在香港的徐訏得悉此事,1977年曾致函上海魯迅紀念館,信中說「敬悉此兩件現存貴館,衷心至感興奮安慰」,並表示希望得到魯迅書贈他的兩件墨寶的複製,「可留存紀念」。上海魯迅紀念館得信後立即複製這兩件墨寶,於1980年託葛原女士帶往香港。自從上海魯迅紀念館收藏了魯迅書贈徐訏的兩件字幅後,每次在修訂編輯《魯迅詩稿》時,都按歷史的原貌,將它們予以完整影印。最早在1976年2月由上海魯迅紀念館編輯、同年8月由文物出版社出版的《魯迅詩稿》中按照原樣影印了這兩件字幅,並標明了長、寬尺寸。[35]

  十五、贈徐訏(錄鄭思肖《錦錢餘笑》)

  詩軸,宣紙長131.2釐米,寬29釐米,落款「所南翁《錦錢餘笑》之一錄應 伯訏先生雅屬 魯迅」,鈐「魯迅」白文印一方,條幅書寫內容如下:

  昔者所讀書,皆已束高閣,只有自是經,今亦俱忘卻。時乎歌一拍,不知是誰作?慎勿錯聽之,也且用不著。

  本幅所錄為南宋鄭思肖《錦錢餘笑》組詩之一。鄭思肖(1241—1318),福建連江人,南宋詩人、畫家。南宋末年,元兵南侵,他力主抗戰。 宋亡後改名思肖,字所南,又字憶翁,號三外野人、木穴國人等,寓含思念宋室之意。著有《心史》《自敘一百二十圖詩》《所南詩文集》《錦錢餘笑》等。《錦錢餘笑》是他的一卷詩集,共二十四首,都為五言八句古風體。從內容看,當為作者晚年所作,詩中大量運用口語,寓莊於謔,詼諧生風,是尖銳的諷刺詩。在組詩前作者有一小序,對「錦錢」作了這樣的解釋:「或問『錦錢』者何義?曰:以錦為錢者,雖美觀實無用也。」從這個頗帶自嘲的題目中,也可以看出作者激憤、慨嘆的心情。

  1934年10月,上海商務印書館據涵芬樓所藏清初福建有名的藏書家林佶(吉人)的抄本影印,將附有《錦錢餘笑》的《鄭菊山先生清雋集》收入《四部叢刊續編》中。周建人當時在商務印書館工作,魯迅託他預購《四部叢刊續編》。1934年2月3日的魯迅日記:「晚蘊如及三弟來,並為豫約得重雕《芥子園畫譜》三集一部,二十四元。《四部叢刊續編》一部,百三十五元」。以後,周建人魯迅將印出的書給魯迅送去,到11月24日,周建人把《清雋集》等給魯迅送去。這天日記上記著:「夜三弟來並為取得《清雋集》一本。」

  此幅是魯迅1935年題贈給徐訏的。1935年 3月22日,魯迅為今村鐵研、增田涉、馮劍丞、徐訏5人寫字,「皆錄《錦錢餘笑》」,可見他對這位歷史人物的肯定。此幅詩軸也是由徐訏夫人葛福燦及女兒葛原於1970年1月捐贈給我館。

  十六、贈增井經夫(錄劉長卿《聽彈琴》)

  詩軸,宣紙長63.4釐米,寬34.2釐米,落款「增井先生雅屬 魯迅」,鈐「魯迅」白文印一方,條幅書寫內容如下:

  泠泠七弦上,靜聽松風寒。

  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

  本幅所錄為唐代詩人劉長卿的五言絕句《聽彈琴》。劉長卿,約生於709-725年間,卒於786-790年間,詩多寫政治失意之感,也有反映離亂之作,善於描繪自然景物,以五七言近體為主,尤長於五言。《聽彈琴》是一首託物言志詩,寫詩人靜聽彈琴,表現彈琴人技藝高超,並借古調受冷遇以抒發自己懷才不遇和稀有知音的遺憾,流露出詩人孤高自賞、不同凡俗的情操。

  這首詩魯迅於1935年題贈給田中慶太郎的女婿增井經夫。田中慶太郎(1880—1951),1899年在東京外語大學中國學科畢業,為學習中國古籍和發掘善本,曾在中國北京居住3年之久,此後主持東京文求堂的業務,直至去世。1930年代文求堂出版了郭沫若的多部著作,1932年4月文求堂出版了《魯迅創作選集》中文本,內收《孔乙己》《藥》《阿Q正傳》《故鄉》4篇小說。此後魯迅與田中慶太郎的關係日益密切。1935年12月,其女婿增井經夫來滬考察旅行,經內山完造介紹與魯迅會面。增井經夫,1907年生,日本東京東洋高等女子學校講師,專研東洋史。增井經夫來上海後轉達了田中慶太郎邀請魯迅去日本寫作、療養之意。魯迅因各種原因婉言謝絕,為表達謝意,魯迅在1935年12月14日下午手書唐代劉長卿五絕《聽彈琴》條幅贈增井經夫。本日魯迅日記記載:「為增井君作字一幅。」對為什麼魯迅要錄寫這首詩贈增井經夫,有一種觀點認為,或許與田中慶太郎從事曲高和寡的古籍經營有關,其中含有欣賞和引為同調之意。

  2008年9月,增井經夫之女古西暘子女士將這件詩軸捐贈給我館。增井經夫去世後,該條幅一直由古西暘子女士精心保管。多年來她一直有個心願,要讓魯迅詩軸回到中國上海,讓更多的中國人欣賞到這幅珍貴魯迅詩軸,為日中友好起到一點作用。恰好2007年古西暘子的表妹夫山口力先生調任三菱商事(上海)株式會社總經理, 2008年7月山口力先生夫婦參觀上海魯迅紀念館。在山口力夫婦的力薦下,古西暘子女士終於決定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父親遺物捐贈上海魯迅紀念館,至此這幅魯迅先生的墨寶在歷經73年之後重回故地, 再次聯結、溝通了中日兩國人民的心。[36]

  []上海魯迅紀念館編《魯迅詩稿》,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98年第4版(1961年初版)。

  []上海魯迅紀念館編《四十紀程(1951—1991)》,1990年12月印行。

  []上海紀念館編《上海魯迅紀念館藏文物珍品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9月出版。

  []這裡介紹的16幅詩稿中,除未鈐印的4幅,及題贈內山松藻的《無題》(大野多鉤棘)1幅、贈張梓生1幅、贈徐訏錄鄭思肖詩句1幅外,其餘9幅均鈐此印。

  []《四十紀程(1951—1991)》第79頁。

  []內山完造《中國事情》(1952年),載《我的朋友魯迅》第167頁,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2年出版。

  []王世家《讀(四首之四)詩稿札記》一文,較早指出此件原系津島文子所藏,而非魯迅寫給內山完造。此文載《魯迅研究月刊》2014年第1期。

  []許壽裳《懷舊》,載1937年1月《新苗》第13期。

  []劉克清《魯迅悼念「左聯」五烈士手稿的由來》,載《上海魯迅研究》第13期,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02年12月出版。

  []《四十紀程(1951—1991)》第93頁。

  [11]載《魯迅回憶錄》(專著,上冊)第276頁,北京出版社1999年出版。

  [12]《魯迅氏的悲憤——以舊詩寄懷》,載1931年8月1日《文藝新聞》。

  [13]【日】山田敬三採訪:《漫談魯迅》,江流譯,載《魯迅研究資料》第11輯,天津人民出版社1983年1月出版。譯自(日本)中國旅行雜誌《朋友》1981年2月號。

  [14]《四十紀程(1951—1991)》第101頁。

  [15]《四十紀程(1951—1991)》第77頁。

  [16]《魯迅回憶錄》(散篇,中冊)第888頁,北京出版社1999年出版。原載《文藝月刊》1956年第9期。

  [17]虞積華執筆:《四十年來的徵集保管工作》,載上海魯迅紀念館編:《四十紀程(1951—1991)》第47頁。

  [18]許廣平《魯迅的詩和鄔其山》,載1961年3月3日《新民晚報》。

  [19]致韋素園信(1931年2月2日)。

  [20]【日】泉彪之助《魯迅日記中的幾位日本醫生及有關人士》,陸曉燕譯,載《魯迅研究動態》1987年第4期。

  [21]參見倪墨炎《關於魯迅舊詩的幾件史實》,載中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78年06期

  [22]參見王世家《讀詩稿雜記》,載《魯迅研究月刊》2007年第10期。

  [23]凌月麟、史伯英《魯迅詩的最初發表及三份墨跡》,載《上海魯迅研究》2008年冬季號。

  [24]曹漫之口述、樂林整理《曹漫之同志談魯迅及其他》,載《上海魯迅研究》第8期,百家出版社1997年10月出版。

  [25]凌月麟、史伯英《魯迅詩的最初發表及三份墨跡》。

  [26]據《出版消息》1933年第5—6期的報導,她主編《青年婦女月刊》,擬邀請黃白薇撰稿。但後來《青年婦女月刊》並未出版,可能就是指《現代婦女》。

  [27]轉引自韋工《關於魯迅:煙水詩的幾個問題》,載《魯迅研究月刊》1990年第11期。黃振球之子孫勃的文章題為《尋常事中見衷腸——關於魯迅(煙水尋常事)詩》,發表在1983年9月5日《西湖》月刊第9期(總第102期)。據孫勃此文回憶,黃振球因逃避特務的盯梢而離開上海。

  [28]易人《魯迅詩話》,載1945年12月6日《大公報》。易人即蔣錫金。此外張向天等亦持此說。

  [29]倪墨炎《魯迅詩到底寫什麼?——訪張梓生先生後的一點新解》,原載1962年2月25日《文匯報》,轉引自倪墨炎《魯迅舊詩淺說》地229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77年出版)

  [30]宋雲彬:《紅塵冷眼》第316頁,山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

  [31]本幅具體題寫及捐贈情況可參見第四幅魯迅書贈內山松藻《無題》(「大野多鉤棘」)詩軸的介紹。

  [32]1911年1月2日魯迅致許壽裳信。

  [33]丁景唐《「把魯迅的還給魯迅」——我為魯迅紀念館徵集文物》,載《四十紀程(1951—1991)》第20—21頁。

  [34]徐訏《魯迅先生的墨寶與良言》,撰寫於1968年2月29日。

  [35]凌月麟、史伯英《關於魯迅書贈徐訏的兩件詩稿——魯迅文物整理札記之二》,載《上海魯迅研究》2007年春季號。

  [36]樂融《湮沒半個多世紀的魯迅詩軸》,載《上海魯迅研究》2008年冬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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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魯迅先生是看不盡的畫」,上海魯迅紀念館展館藏美術品
    「魯迅先生是一本讀不完的書,看不盡的畫。通過這些美術作品,可以發現魯迅是豐富而多元的人,有著非常深厚的精神世界來供現代的藝術家去探索。」上海魯迅紀念館相關負責人說。澎湃新聞獲悉,8月21日,展覽「願有英俊出中國——上海魯迅紀念館藏美術品展」在上海魯迅紀念館開幕,以此呈現魯迅與青年間亦師亦友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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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年12月15日,由上海魯迅紀念館主辦的「耕耘•收穫——上海魯迅紀念館建館70周年紀念展」在上海魯迅紀念館「奔流藝苑」專題展廳開幕,展期至2021年1月17日。經歷了七十年的奮鬥和發展,上海魯迅紀念館現有館藏文物8萬餘件(套);累積出版學術研究成果138種;年均舉辦展覽16個;年均舉辦專家講座、名家誦讀、版畫拓印等教育活動近百場;年均接待觀眾及遊客近90萬人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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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上海魯迅紀念館建館70周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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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耕耘·收穫——上海魯迅紀念館建館70周年紀念展開幕
    12月16日電(周卓傲)2020年12月15日,由上海魯迅紀念館主辦的「耕耘•收穫——上海魯迅紀念館建館70周年紀念展」在上海魯迅紀念館「奔流藝苑」開幕,展期至2021年1月17日。  此次展覽突出介紹上海魯迅紀念館在1951年建館、1956年遷館、1999年改擴建的重要歷史節點,結合七十年來不同形式的歷史見證物28件(套)和在職職工的攝影書畫作品61幅,從不同角度彰顯出上海魯迅紀念館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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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資料圖片  年度特展「願有英俊出中國——上海魯迅紀念館藏美術品展」正在展出。上海魯迅紀念館館長鄭亞說:「魯迅先生是一本讀不完的書,一幅看不盡的畫。」近日,記者走入展廳,儘管是個工作日的下午,但參觀者不斷,有年輕人、孩子,也有白髮蒼蒼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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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豫才、豫亭,原名周樹人,筆名魯迅,浙江紹興人。他出身於封建官僚家庭,起初想實業救國,但不濟。1904年初,他入日本仙臺醫科專門學醫,後從事文學創作,希望以此改變國民被麻木的內心。魯迅作品題材廣泛,形式多樣靈活,風格鮮明獨特。在他55年的人生中,創作的作品。體裁涉及小說、雜文、散文、詩歌等。有《魯迅全集》20卷1000餘萬字傳世。
  • 「魯迅先生也是看不盡的畫」,上海魯迅紀念館展館藏美術品
    上海魯迅紀念館相關負責人說。澎湃新聞獲悉,8月21日,展覽「願有英俊出中國——上海魯迅紀念館藏美術品展」在上海魯迅紀念館開幕,以此呈現魯迅與青年間亦師亦友的關係。展覽以魯迅培育青年走上革命、文學、藝術之路為切入點,展示一批上海魯迅紀念館館藏美術品。魯迅魯迅,(1881-1936年),著名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中國現代文學的奠基人。魯迅來到上海之後,就像一塊磁石,吸引著進步的青年不斷地匯集到他的身邊。雖然長期信奉的青年必勝於老年的進化論思想已經轟毀,但魯迅對培養青年傾注的熱情,卻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