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標題你會有什麼感覺?認為今天要講的是一個殘忍、背叛、充滿猜忌與互相傷害的故事?但實際上做出這些事的人沒有被譴責,反而被眾人所理解跟支持,他們或許殘忍,或許有過猜忌,但幸好他們沒有在人性中徹底迷失。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1972年10月13日,阿根廷,門多薩市,清晨的霧還未散去,烏拉圭"老基督徒"橄欖球隊一行人已經開始準備登機,他們前些日子接到邀請,要去智利首都聖地牙哥打一場比賽。球隊包租了烏拉圭空軍的"571"號飛機,機上人員除了隊員外還有另外10個提供給家屬們的座位,誰都沒有想到,這一趟竟成了他們的"死亡之旅"。
這支來自烏拉圭的橄欖球隊之所以停留在門多薩市,是因為惡劣的天氣讓他們無法直接穿過連綿貫穿整個南美的安第斯山脈從烏拉圭飛到智利,所以他們不得不在阿根廷休整一天。擁有29次飛越安第斯山脈的機長信心滿滿,認為從門多薩市到聖地牙哥這短短的飛行,是"閉著眼睛都能飛到的"。
按照原本的航線,機長決定先繞過安第斯山脈山峰林立的地段,從底凹處向南飛到智利的另一座城市庫裡科,再飛到聖地哥亞;但偏偏大霧天氣擾亂了機長的判斷,讓他根本無法正確辨識所處地理位置。當地面控制中心的人員(飛機在天空飛行會隨時跟地面控制中心進行聯絡)得到機長傳來的消息:"我們已經飛抵庫裡科,請求向北轉。"時,他其實並非達到庫裡科,而是仍舊處在山脈內部。
這代表著什麼?代表著當機長操控飛機左轉之時,飛機並非在城市上空掠過,而是飛向了山脈深處;此時還有一件更可怕而橄欖球隊一無所知的事情——他們所乘坐的這架"仙童"FH-227D一共生產了78架,可其中23架都已經墜機……
果不其然,大霧以及狂亂的氣流直接使得這架飛機在山脈中撞向山體,45名乘客中有12名當場遇難,剩下的33名倖存者卻並不感到幸運,除了勉強還能保存的機艙外,他們面對的是海拔超過3600米的群山之中的白雪世界。
機長當場遇難,副機長也受傷頗重,他在臨死前唯一留下的信息是:"飛機已經飛過了庫裡科",這條重要線索卻成為了其它倖存者的奪命消息,這讓他們誤以為自己在安第斯山脈西部。
低溫、高山缺氧、食物缺乏,一個個同伴離他們而去,這些同伴有的是一睡不醒,有的是直接在其他人懷中閉上眼睛,如今唯一支撐這群苟活在山脈深處的可憐兒的希望就是來自國家的救援,但是10天後這唯一的希望也打破了。
霧氣繚繞以及白茫茫的積雪都使得救援難度大大增加,於是在搜索了10天之後,三國聯合救援隊宣布放棄搜索,這讓聚集在電晶體收音機前的人們擊碎了內心最後一絲堅持——他們被放棄了,他們該何去何從?
在食物被消耗殆盡的某一個清晨,其中一名叫做南多的倖存者對同伴說:"我想吃了那個飛行員"。初升的朝陽將光線盡數灑落在他臉上,逆著光,無人知曉他說這話時的模樣。
在人類步入文明社會的千萬年裡,同類相食乃大忌無疑成為了刻在每一個接受過現代文明的人腦海中的概念,食人二字一說出,似乎昭示著剩下的這些人徹底脫離了文明社會,成為了茫茫大山伸出的一縷縷幽魂。可這卻是他們活下去唯一的辦法了。
越來越多的動搖者被說服,當曾經被掩埋的同伴從白雪中被拖出,先吃飛行員是他們心知肚明的共識,因為飛行員不是他們任何人的親朋好友。當跳動著的火焰為他們帶來了新的事物以及能夠維持生存的蛋白質跟碳水,他們手拉著手許下諾言:"如果我死了,你們可以食用我的屍體,不要心存顧慮。"
在有些人看來他們拋棄的是做人的道德底線,但我看到的卻是他們恰恰守住了最後的道德底線。在無人區沒有崩潰,沒有化身兇手,還能保持著基本的理智,無可奈何食人也遵守著人類的同理心,並因自己食人而愧疚,願意為其他同伴奉獻出自己的軀體。
這件事每個人看待的角度不一樣,但捫心自問,當你處於他們這個位置時,能夠做得比他們更好嗎?沒有人可以保證。
老天爺對他們的惡意遠遠沒有完結,在他們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礙利用同伴的屍體存活下去後,空難發生後的第18天,雪崩襲來,他們又失去了8位同伴,並且這之後不斷有同伴繼續因為惡劣的環境以及心理壓力死去。
剩下的人終於無法再欺騙自己,他們必須走出去,哪怕外面只是連綿的雪山,哪怕他們會在這白雪世界中死去。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12月12日,離他們空難發生已經過去了2個月的時間,剩下的16位倖存者中挑選出一支3人探險小隊,他們分別叫做南多、羅伯特和維澤汀——說是探險其實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不想呆在原地等死罷了。
南多臨走前跟留下來的同伴說:"我一定會努力回來救你們的,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們需要'用'到我母親和妹妹,就用吧……"這裡的"用"字既然讓感到毛骨悚然,又讓人感到無可奈何,南多願意加入探險隊,也有這一原因在,他不願自己迫不得已去吃掉自己的血親。
還記得開頭那個副機長留下的遺言嗎?南多3人以此為指引,認為只要稍微向著西方前進一段時間就能翻過山嶺到達智利,但事實上他們卻是在安第斯山脈中間,向西之後除了雪山還是雪山,反而如果當時他們選擇向東,僅僅29公裡的距離就有一家旅館。
可誰都不是上帝,能夠預知一切。
果然,當他們翻越山頭之後,看到的不是綠意盎然而是重複的白雪世界後,3個人忍不住癱倒在地上,難道死亡真的就是唯一的結局了嗎?
維澤汀決定返程,因為他已經無法繼續支撐了,他決定至少給營地裡的夥伴們帶回"食物",也就是他自己,南多和羅伯特則繼續前進。
誰也不知道這2人是如何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堅持了9天,而這種無望的堅持竟真的給他們帶來了一線生機——他們看到了綠色的植被,還看到了人類活動跡象,以及在一條河的對岸,他們甚至看到了一個騎著馬的人!
那位騎著馬的人對著突然出現的南多跟羅伯特保持著警惕,觀察了一下就選擇掉頭離開;但是沒關係,這足以讓隨時可能倒下的"野人"組合喜極而泣。
第2天那位騎著馬的人再次來到河對岸,並將一份紙筆綁在石頭上給他們丟了過來。
南多跟羅伯特不敢寫下實話,只說自己是烏拉圭人,因空難出來尋求幫助,飛機那還有14位受傷的夥伴。
騎馬者看到南多跟羅伯特寫下的求助信息後給他們丟了點食物,便立刻去找人來幫他們。
這一等又是將近一天的時間,後來他們才知道這位騎馬者為了找到軍事哨所,騎了10個小時的馬才尋來了4、5位軍人。
在經歷了空難、雪崩、高寒、以及食人後,南多他們終於得救了。
留在避難所的14個人一直守著那臺收音機,直到他們聽到南多跟羅伯特獲救,直到救援的直升機停留在臨時避難所上空。
72天,45人的空難,奇蹟般生還了16個人,所有媒體都沸騰了,在迎接跟歡呼背後他們面臨的也是無盡的疑問:"你們究竟是什麼活下來的?你們靠吃什麼?"有些事情註定無法隱瞞,當真相曝光後不少媒體直接打上"食人族歸來"的標題去形容他們。
但大部分人對此卻是懷抱著理解跟包容的態度,甚至還有牧師專門跟他們說:"你們做了正確的選擇。"
生命面前,只要不心懷惡意,只要不刻意掠奪與傷害別人,些倖存者們只是做了人類被逼到絕境時,每個人都會做的事。
寫這篇文章的初衷來自於最近層出不窮的年輕人自殺的消息,尤其其中還有很多學生甚至臨考生。或許一場疫情真的打亂了原本的安排,對我們的生活造成了一些困擾,但這世界上有人曾為了活下去那麼努力過,我們如今能好好活著為什麼要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