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代購拉著行李箱說要出國，可能只是在華強北轉了一圈。」2020年底，一起涉案金額超6億元的化妝品走私案，令深圳華強北產生「地震」。在行業主管部門的幹預下，上千家美妝店幾乎「一夜之間」全部關閉，休業整頓。
自2018年以來，迫於傳統通信電子市場衰落，華強北的明通、曼哈、遠望等多座數碼城先後轉型美妝城，美妝業一時呈瘋漲之勢，攤位一鋪難求。然而，重大走私案讓華強北的美妝市場亂象浮出了水面。
團夥「刷單」超6億元，華強北轉型遇重挫
這幾天，華強北明通、遠望、女人世界等美妝城冷冷清清，商場裡絕大多數店鋪大門緊閉。透過玻璃窗，可以看見店內散亂的包裝袋和零星的貨品，不少商家在櫥窗上貼上了微信二維碼和手機號。
記者1月8日走訪華強北華聯發大廈美妝市場，多數美妝店大門緊閉。新華社記者 孫飛 攝
「華強北這些化妝品絕大部分是品牌貨，不過是走私過來的，標價普遍比專櫃售價低許多，有的甚至低一半。」在明通美妝城門口，美妝店老闆竇紅（化名）對「新華視點」記者說。
2018年，明通數碼城成功轉型美妝城。作為最早一批入駐商戶，竇紅不僅享受到了優惠的租金，更重要的是抓住商機，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不久，曼哈數碼廣場、龍勝配件城等迅速跟進，「變身」美妝城，短短2年多時間，華強北已匯聚數千家美妝店，位置好的檔口月租要兩三萬元，但仍一檔難求。
隨著華強北美妝市場的產業集聚，越來越多的微商、代購選擇直接來這裡拿貨。「朋友圈的那些海外代購拉著行李箱說自己出國，實際上可能只是去華強北轉了一圈。」竇紅說。
2020年末，深圳海關緝私局聯合公安等部門，對華強北多座美妝城涉嫌走私的店鋪進行查緝，摧毀一個利用跨境電商平臺「刷單」走私化妝品等貨物入境的走私犯罪團夥，抓獲犯罪嫌疑人36名，案值超過6億元。
「這裡面有通關團夥、貨主團夥，貨主在境外把貨物組織好後交給通關團夥，利用通過非法渠道購買過來的公民個人信息，製造虛假訂單、虛假的支付單和虛假的物流單，然後欺騙海關，將貨物運進國內。」深圳海關緝私局蛇口分局偵查科副科長於嘯鵬說。
根據我國相關規定，從2019年1月1日起，跨境電商個人年度交易限值由2萬元提高至2.6萬元。於嘯鵬介紹，走私團夥想方設法盜用消費者的信息以及消費額度進行跨境電商交易，把本來應該以一般貿易性質進口的貨物，偽報成跨境電商方式進口。
如今，包括明通、曼哈、遠望等商城內的數百家美妝店大多關閉，街道辦在商場內貼了不少「依法打擊走私行為，強化整頓市場秩序」字樣的橫幅。
記者1月8日走訪華強北華聯發大廈美妝市場，多數美妝店大門緊閉。新華社記者 孫飛 攝
從「山寨」到「走私」，華強北如何去「負面」？
華強北最不缺的就是對市場的敏銳度和敢闖敢試的冒險精神。
傳統通信電子市場衰落後，華強北的商家們進行過多種產業的嘗試探索，最終形成穩定產業聚集效應的是「進口」美妝產品。
「深圳背靠海關港口貿易，化妝品來源渠道多，而且化妝品本身利潤空間更高，價格更不透明，官方零售渠道差價大，還是消耗品類。」竇紅告訴記者。
作為深圳最早的電子、通信、電器產品工業區域之一，當年聚集在華強北的數萬商戶年銷售額超千億元，並走出了騰訊、大族雷射、海能達等知名企業，成為創新高地。
然而，伴隨著網際網路迅速發展降低價格信息不對稱，一味模仿的「山寨」「高仿」手機被品牌手機擠壓出局，華強北也迎來發展陣痛。
在轉型之初，華強北的多座美妝城定位為高端、正品、真貨，但走私大案的浮出水面，仍暴露出轉型任重道遠。
在明通美妝城的CC美妝店，深圳海關緝私局工作人員現場查獲的走私貨物價值約200萬元。「貨源均是從境外通過走私渠道低價購入的。」店主李某說。
正規進口化妝品外包裝上均貼有中文的翻譯標籤，包括產品名稱、原產國或地區名稱、經銷商、進口商、在華代理商、生產批號及使用期限等，而走私品則沒有這些。
除了走私產品，假貨也盯上了華強北新崛起的美妝市場。據一些商家介紹，一些賣假的人冒充專業美妝市場的商家去賣貨，投訴之後核實發現對方連基本的鋪位都沒有。
記者1月8日走訪華強北華聯發大廈美妝市場，多數美妝店大門緊閉。新華社記者 孫飛 攝
此外，還有不法分子盯上了沒有獨家貨源、經驗不足的商家。「畢竟是新行業，商戶對於商品的鑑別能力還不夠。我們只能發現假貨就報警，同時報給市場監管部門處理。」一位商戶說。
華強北轉型路該怎麼走？
實體門店關閉，網購業務也受到影響。記者聯繫在華強北美妝城有實體店的店主周峰（化名），他告訴記者，「監管部門在查中文標，這幾天不能發貨。」
目前，中國化妝品市場是全球化妝品行業發展最快的市場之一，其中國外美妝品牌佔領國內大部分市場，再加上國內外美妝產品存在的巨大價差，商家鋌而走險。
周峰判斷，接下來的停業整頓會使華強北的美妝產業管理更加嚴格，趨向規範。「利潤空間回歸常態，也將加劇商戶之間的競爭。」他說。
據了解，近年來，深圳市福田區政府不斷出臺扶持政策，從打造創新空間、培訓創新團隊、集聚創新型企業、吸引全球創新力量等多個方面，助力華強北商圈轉型升級，而市場本身也在進行著更多積極探索。
紫荊城曾是與明通數碼城同時期改造為美妝城的商廈，由於明通在美妝市場中的寡頭效應明顯，紫荊城另闢蹊徑，準備打造為全球食品交易中心。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劉俊海表示，華強北一直有創新的基因，但產業轉型升級一定要合規合法，不能任由其野蠻生長，要樹立法治和發展並重、安全與快捷並重、誠信和創新並重、公平和效率並重的理念。
記者1月8日走訪華強北華聯發大廈美妝市場，多數美妝店大門緊閉。新華社記者 孫飛 攝
中國城市經濟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宋丁表示，「監管者也要積極發揮作用，加強智慧財產權保護，維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推動華強北走上高質量發展之路。」
新華社「新華視點」記者王豐、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