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子·元夕
宋代:蔣捷
蕙花香也。雪晴池館如畫。春風飛到,寶釵樓上,一片笙簫,琉璃光射。而今燈漫掛。不是暗塵明月,那時元夜。況年來、心懶意怯,羞與蛾兒爭耍。 江城人悄初更大。問繁華誰解,再向天公借。剔殘紅灺。但夢裡隱隱,鈿車羅帕。吳箋銀粉砑。待把舊家風景,寫成閒話。笑綠鬟鄰女,倚窗猶唱,夕陽西下。
元宵節的燈影斧聲杯弓蛇影
唐代的元宵,最是盛況。「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洛陽皇城,徹夜燈火輝煌,京城馳禁,那樣的夜晚持續了許多年。黑洞洞的城牆與黑洞的城河,點綴著無數明燈,仿佛天上銀河一般。
實際上,武則天時期的大周,還是唐朝的味道。就像蘇味道的模稜兩可,許多人都模稜兩可的瞧著天下第一女人的折騰。神龍元年的正月十五夜,人潮澎湃,月光似乎追隨著每一個人,人人只想這元夕能漫長沒有結尾。紅極一時的蘇味道與張易之兄弟交好,元夕雖令人不舍,武則天還唐於李,他的模稜兩可,已不復再見中宗的元夕了。
《水滸傳》裡有三回與元宵節相關的事體,這種小說的隱喻倒與《紅樓夢》有點類似,三回元宵節的地方漸次大矣,清風寨、大名府、京師汴梁,其中暗伏了宋江吳用的不少心思。他們可沒有王守仁「故園今夕是元宵,獨向蠻村坐寂寥」的蕭索,一部水滸,成也宋江,敗也宋江。
第一個元宵在第三十三回,「宋江夜看小鰲山,花榮大鬧清風寨」。真正的鰲山屬於秦嶺主脈,算是西太白。鰲山山氣輕靈,想必有仙人。所以元宵時節的鰲山不過是用萬千彩燈堆疊成的山。這次清風寨的元宵節,宋江被眾人花團錦簇瞧個熱鬧,不想被劉高老婆認出來了,不慎被捉,花榮一鬧成就了這回書,宋江大抵如此的劫難有驚無險。
其次便是第六十六回,「時遷火燒翠雲樓,吳用智取大名府」。大名府是北宋時期的北京,少不看水滸多少其中的意味,與此章節可見一斑。少年叛逆,只瞧見快意恩仇,不知道有多少浮生百姓命如草芥。
因為盧俊義與石秀諸人深陷大名府大牢,梁山發兵強攻,至於吳軍師的智慧,同樣浸透了鮮血。彼時,元宵節的多處「鰲山」歌舞昇平,自非清風寨可比,轉瞬間,人生的殘酷,火樹銀花。
《水滸傳》中元宵的熱鬧還數第七十二回的玄機,「柴進簪花入禁院,李逵元夜鬧東京」。這一次元宵夜也是宋押司初見李師師,感嘆女人與女人就是不一樣,招安的心思與憑什麼李師師就屬於趙官家所有的心思,到底此起彼伏,究竟是不是演繹,以及小說家言,實無查考。
只是小白臉燕青斡旋,黑臉李逵等得不耐煩,忿起一場禍事,攪局了宋江的招安美夢。後來的後來,先把李逵做掉了事。
《紅樓夢》的元宵看似平淡的始於第一回,一僧一道對抱著女兒英蓮的甄士隱父女吟道,「好防元宵佳節後,便是煙消火滅時。」後世人幾乎全是事後諸葛亮,因為這裡埋伏了英蓮元宵節失蹤,以及之後改名為香菱命運的起落。
人來人往,夢境中回味卻無法把握的自己,曹公用英蓮以至香菱的讖語扯開了大夢一場的大幕。濁世解決不了的,小說也慰藉不了,元宵節的「簫鼓喧,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夜靜了才知道大雪既白,離結束不久矣。
元春省親大概是另一場元宵大戲,此刻的賈府,豪華奢靡,花團錦簇,盛極一時。《紅樓夢》的未定迷人便是其悲欣交集的寫法,脂批元春回娘家就點了四出戲,四出戲蟄伏了八十回後的四件大事,賈府之敗,元春之死,黛玉之死以及甄寶玉送玉。
曹雪芹「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隨著曹公與脂硯齋兩人的離世,八十回以後大觀園的眾生歸處,愈加神秘莫測。類似元宵節前夕江寧織造府曹氏的那次抄家,白雪皚皚,蒼茫一片,算是結局了吧。
【 繪畫:樸項率(韓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