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機場路路口的西大郭站點,兩輛計程車正在做交易(圓圈處)。左邊是機場紅色的高級計程車,右邊是薄荷青色普通計程車。 (張愛傑 張浩 攝)
在站牌附近等著拉客人的計程車。
「我從機場下飛機,就讓幾個人拉著去打車,結果上了一輛私家車,這輛私家車把我賣給了機場外面的計程車!」最近一段時間,本報連續接到多位旅客投訴,在遙牆國際機場遭遇被「倒爺」倒賣的經歷。投訴的旅客中有濟南的也有外地的,倒賣他們的人既有附近的「黑車」,也有停放在機場的正規計程車。
為此,本報記者對「倒客」情況進行了全程暗訪。
□本報記者 張爰傑 見習記者 張浩
旅客投訴
外地乘客首次來濟就被倒爺給賣了
「濟南機場的計程車都強拉客人嗎?還不打表!」近日,本報接到外地乘客齊女士的投訴。齊女士幾天前來濟南辦事,這是她第一次來濟南,由於不熟悉機場情況,便拿著記著地址的紙條在機場候機樓出口附近遲疑了一會兒,就是因為這一會兒遲疑,她被「倒爺」盯上了。
她剛走出候機樓門口,一個年輕男子便緊跟著走出大廳,問她是否需要打車。齊女士說要到市區歷山路上某酒店,需要打車,男子便說他就是計程車司機,讓齊女士跟他走。不明就裡的齊女士看到這人很熱情,便跟他走了。可是男子沒有把她領到出口附近的計程車發車區,而是到了更遠的停車場,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齊女士問男子為什麼她乘坐的車不是計程車,男子說計程車就在外面,比機場裡的便宜很多,只要120塊錢。齊女士將信將疑,黑色轎車三繞兩繞開了兩分鐘後,來到一個路口處停下,這裡停放著幾輛薄荷青色計程車。
「我在車上等著,那司機下車後和計程車司機交談,談了不到一分鐘,我看到計程車司機給轎車司機一些錢,轎車司機就過來讓我下車去坐那輛計程車。我上了計程車和計程車司機一交談,才發現我被轎車以70塊錢的價格賣了!」齊女士說。後來到目的地後齊女士向計程車司機要發票,但是由於沒打表,計程車司機沒法給齊女士車票,只好湊了以前一些車票給了齊女士。
不只是齊女士,濟南市民劉先生也投訴說,16日他從武漢飛回濟南,被一輛正規計程車司機「倒賣了」。
記者暗訪
機場「倒客」現象為何如此猖獗?不但「倒爺」強拉客人,連正規計程車也加入這一行列!3月19日至20日,記者對此進行了蹲守暗訪。
1
機場探訪 巡查很嚴,想偷拉客的司機看到交警掉頭就跑
19日晚上7點鐘,記者來到遙牆國際機場,2樓行車道上有幾個交警在值班。從2樓出發區下到1樓到達區,發現大廳裡有幾十個人守在3號和4號通道附近,候機樓派出所民警和機場保安在大廳裡來回巡邏,一切看上去沒什麼異樣。
記者隨後來到大廳外面,發現兩輛機場大巴就停靠在出口外面幾米處,如果要乘坐,出了門就可以上車,人滿了就發車。在出口十幾米外,就是計程車發車區,兩排計程車按順序停靠在發車區通道裡,一排是薄荷青色的計程車,一排是紅色和銀白色的高級計程車,偶有機場保安和民警過來巡視。
沒過幾分鐘,一架航班到達,乘客開始不斷往外走,這時守在大廳裡的人大部分都圍到出口附近接人,但是有幾個人始終在大廳裡溜達。記者悄悄混入出站的人群中,但是沒有人來招呼記者坐車。記者又跟隨後來降落的幾個航班乘客出站,依然沒有人拉記者去打車。但是大廳裡有人開始不停地打量記者。
記者又來到2樓出發區外的行車道上邊行走邊觀察。一些計程車送下乘客後,記者上前詢問能否搭車回市區,兩個司機說在2樓可不敢拉客人,「不讓拉」,另外一個司機見記者問,緊張地向周圍看了看,說「快上來,50塊錢送你回去,這裡不讓拉客!」沒等記者再講價,旁邊一個交警走了過來,計程車見狀,趕緊說「40塊錢,到底上不上?」見記者仍沒上車的意思,便加速跑掉了。
從2樓車道駛出機場的路是一個橋,記者沿著這個橋向機場出口走去,快走到橋下時,一輛計程車從後面駛來,不停地鳴著喇叭,在靠近記者後停了下來。記者趁機詢問去市區價格多少,並說自己身上的錢不多了。「給我60塊錢,帶你到市區!」司機說。記者一再表示所帶現金不多,但是司機不放記者走,最後以50元的價格成交,記者上了這輛計程車。
「50塊錢拉你們真是太便宜了,我虧大發了」。這名計程車司機說。
2
目擊「倒賣」交易 交易地點在機場外公交站牌處,倒爺50元賣給的哥
我們乘坐的計程車開了兩三分鐘後,司機停下車,讓記者到後排去坐,說自己在前面要拉個活兒。
由於天黑沒有路燈,記者只發現停靠的位置是一個拐彎處的公交站牌,上面寫著「309 西大郭」的字樣。
計程車一到這裡,記者就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帕薩特,記者看到後排坐著2個年輕女孩和另一個人,由於光線不好,沒有看清這個人和副駕駛位置上的人。
一個年輕男子看到記者乘坐的計程車過來後,招手讓車停下,我們這輛車的司機探出頭問道:「有活兒嗎?」年輕男子走過來朝車裡一看,發現車裡已經坐著倆乘客,便說:「你車裡已經有兩個人了,你拉不了,我這裡有4個人要到市區。」說完就往後走,又攔了一輛計程車。後面這輛車上沒有乘客,男子開始和這個計程車司機交談,記者乘坐的計程車的司機也在和他們交談。
談了足足5分鐘,後來被攔下的那輛計程車沒有拉客人,空車向前走了,記者乘坐的計程車的司機也回到車上。
「談崩了。」司機回來後說,「那4個人是一起的,要到市區,倒爺給計程車50塊錢,自己掙80塊,計程車嫌錢少不幹,就自己跑了。也就是碰上我你們才花50塊錢,碰上他們,你們得花100多塊錢。太虧了。」
記者問司機,給多少錢才能把乘客拉到市區,司機說,至少得六七十塊錢,「這個不打表,要是打表,到濟鋼也得50塊錢,現在給50塊錢讓跑到市區,大家都嫌價格低。實在沒車拉,倒爺可能還會漲漲價,給計程車60塊錢,把人扔在那荒郊野外,萬一出點事他們也擔不起。」
「他們掙得很多吧,開一分鐘車就把乘客扔下,賺七八十塊錢。」記者問,司機回答說:「開一分鐘?至少得兩分鐘吧?他們幹得好的一天能拉很多活兒,掙2000塊錢是常有的事。」
3
誰是倒爺? 「倒爺」主要是當地村民
一上車,司機就開始抱怨,「才50塊錢,拉你們太便宜了!」
記者不明白他的意思,問其究竟,司機告訴記者,機場候機樓外有很多「倒爺」,專門向停在機場外的計程車倒賣乘客,「他們把你拉到他們的黑車上,跟你講好價錢,然後就開出機場,把你賣給外面的出租,比如說好到市區120塊錢,他們從計程車司機那裡收取70塊錢,你再給計程車120塊錢,相當於他們賺70,計程車賺50。」他說。
記者問他為什麼在候機樓大廳時沒有人來拉我們坐黑車時,司機告訴我們,這些「倒爺」主要是附近村民,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會先在大廳裡面等候,旅客下飛機出來以後,他們會觀察,對看上去像外地的或者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老人、婦女和兒童下手,拉他們去坐黑車。
「你們這樣的人家一看就不拉,先排除你們這樣的,又出不起錢,鬧不好還會和他們打仗,誰願意惹這個麻煩。」這名計程車司機說。
正規計程車司機也當倒爺
20日上午,記者再次來到機場,經過一番尋找,終於找到了前一天晚上「倒爺」和計程車交易的地方。這個地方是309路公交車西大郭站點,距離機場候機樓直線距離只有500米,乘坐計程車從公路上開過去,則要走2500米。
記者在此蹲守一個多小時,開始只有一輛計程車從機場的方向開過來停在這裡,司機下車後與之前就停在這裡的一輛麵包車司機閒談,但是沒有發現交易現象。
下午1點58分,一輛紅色帕薩特計程車從機場駛來,在這個站點處停下,過了一會兒,車裡有乘客從紅色計程車裡走出來,紅色計程車司機把後備箱打開,把一個行李箱放在旁邊薄荷青色計程車的後備箱裡,隨後從紅色計程車裡下來的乘客進入薄荷青色計程車。記者從遠處看到,薄荷青色計程車司機給了紅色計程車一件物品,然後紅色計程車掉頭回去,與此同時薄荷青色計程車向市區方向駛去。在接下來的3分鐘內,又有兩輛紅色計程車停靠在這個位置,與第一輛車一樣完成了交易。
背後利益
從本報記者了解到的情況看,濟南機場倒爺「倒客」的現象由來已久,為什麼讓遊客、市民深惡痛絕,嚴重影響濟南形象的醜陋行為會一直存在?又是什麼樣的利益,誘惑著「倒爺」不停地往返奔波?本報記者通過調查採訪,試圖揭開其中的利益。
計程車去機場送客回程常跑空,都想拉個乘客減少成本
記者19日晚上乘坐的計程車司機說,從市區來機場送客人的計程車最犯愁的就是送下客人後,他們可能會空車跑回去。「其實從機場到泉城廣場,正常打表的話花八九十塊錢,如果拉不到客人,就會白跑一趟,還不如回來的時候能拉個人,掙多掙少,怎麼也比空跑強。」
記者問他為什麼不在路上拉乘客,他說從機場到濟鋼這段路很少有人打車,而這段路打表的話要接近50塊錢,如果不拉客,至少這段路就白跑了,而且就算過了濟鋼也未必能很順利地拉上客人,所以不如直接在機場拉著客人走。記者下車後當晚又打了另一輛計程車,這個計程車司機說,他一個月能跑好幾趟機場,但是他從來不從倒爺手裡買客人。「那是非法的,惹上麻煩就不好了,再說從機場出來有時候也能碰到在路邊打車的乘客,雖然白跑一些路,但是咱不惹事上身。」
只要三證俱全計程車就可進機場待客,但不少的哥不願等
計程車進機場去拉客人門檻很高嗎?記者就此採訪了機場安全護衛部。
濟南遙牆國際機場安全護衛部場區護衛科相關負責人說,2007年8月1日起政策有所放寬,在城市公共客運辦公室合法註冊運營的計程車只需向機場有關部門繳納5元停車費,即可在機場等候乘客。並且,這5元的停車費在2011年下半年也已經停止收取。
「從2012年1月份開始,機場開始為所有三證齊全(道路運輸證、從業資格證、車輛行駛證)並且車況良好的計程車免費辦理停車證,憑證即可進入機場的計程車停車區等候,在候機樓外的計程車駛出一批,便通知停車區的計程車依次過去補充,這個過程中不產生任何費用。」這位負責人說。
既然計程車可以免費等候客人,為什麼不在機場等,而是跑到機場外面非法拉活兒呢?該負責人說,在機場等候拉客的計程車司機大部分是附近村民,他們「等得起」,一等幾個小時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而對於市區過來的計程車來說,他們「等不起」。「機場早晨7點有航班離港,但是到9點開始才有航班到達,這兩個小時讓市區來的計程車等,他們肯定等不了。不是他們沒有資格在機場拉客,而是客觀上不允許他們拉。」
暴利刺激,倒爺幹兩天能頂計程車司機一個月掙的
「如果不賺大錢,誰願意去冒險幹這種事?」記者19日晚上乘坐的計程車的司機給記者算了一筆帳。
一般情況下,進市區的乘客每撥收取最少70元,跑長途的能收取200元,即使這些人每天只拉到10撥乘客,即使這10撥乘客全部去市區,那麼「倒爺」一天也能掙700元,一個月就掙21000元。實際上,幹得熟練的「倒爺」一天的收入遠不止700元,「幹得好的一天掙2000塊錢很輕鬆,最差的也不會低於四五百元。他們接送客人都開帕薩特、奧迪,掙不了那麼多錢,他們哪裡來的錢買這麼好的車?」
這個計程車司機又算了一下自己的收入,「幹得好能掙四五千,幹得不好也就兩三千,他們(倒爺)幹得好的,兩天就能頂我一個月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