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原載於《湘潮》2016年第11期,系《湘潮》雜誌社授權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發布。請勿轉載。
酷愛讀書的毛澤東
毛澤東在韶山上私塾時讀過的《詩經》和《論語》
1949年8月,毛澤東、周恩來與柳亞子合影
詩人賀敬之在1996年首屆毛澤東詩詞國際研討會的開幕式上曾說:要了解一個民族的面貌和靈魂,單單靠對這個民族物質文化生活外觀的瀏覽是遠遠不夠的,而要深入研讀那些對這個民族產生具有歷史永恆價值的文化和文學名著。要想了解中國人民的真實面目和精神,在所研讀的經典著作中,是不能不列入毛澤東詩詞的。
作為詩詞中的瑰寶,毛澤東詩詞蘊含著他對於前人詩詞歌賦的理解,蘊含著他為古典詩詞注入的新鮮血液,蘊含著中國智慧。
「一個詩人贏得了一個新中國」
文學評論家張炯在評價毛澤東詩詞時說過:「他的詩詞創作和有關見解,不僅影響一代詩風,使中國的舊體詩詞和新詩得以在當代並行不悖地存在和發展,而且作為一種詩美的範式,獲得世界許多國家讀者的欣賞。」毛澤東深知古典詩詞所蘊含的獨特魅力,因此他致力於古典詩詞創作,並取得了非凡成就,曾有外國人評論他是「一個詩人贏得了一個新中國」。與其說是「一個詩人贏得了一個新中國」,毋寧說是毛澤東筆下的中國古典詩詞影響了全中國,乃至世界其他國家。中國人在艱苦鬥爭的歲月中,以詩詞作為他們情感的寄託,是可以起到自我激勵和精神慰藉作用的。
詩詞作為文學創作形式,時常以景物描寫抒發感情,即借景抒情。這種情與景互相交融的表現手法,歷經千年的演變與沉澱,最終構成了詩詞創作的獨特魅力。從《詩經》說起,聞一多先生在《說魚》一文中,認為《詩經》中通過對魚的描寫表現愛情與婚姻的聯繫,是源於原始宗教中古人的生殖崇拜。這一時期的詩歌創作通常會更加注重景物背後的象徵意義。到後來古人的這一觀念逐漸消失,人們開始以形比形,景物描寫遂成為一種起興的修辭手法。所以人們在表達情感的時候,可以選擇任意的景物,甚至是對電閃雷鳴、狂風驟雨的描寫,也可表達作者的愉悅之情。隨著詩歌作品與人們生活聯繫的日益密切,特定景物的意象逐漸固定下來。比如對楊柳的描寫,古人離別時有折柳相贈的習慣,因此楊柳在詩詞中則常帶有離別之意,而月亮則常寄託著對故鄉親人的思念。從時間描繪上看,秋天經常被賦予悲涼悽清之感,「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即是如此。人們習慣於將自然景物擬人化,賦予人的特殊情感,再用虛實結合的寫作手法抒發真實的感受。但意境是主觀和客觀相統一的藝術整體,古人云:「詩無達詁。」出於自身獨特的情感體悟,文人通常不會局限於慣性的思路,他們會從傳統詩詞模式中孕育出自己獨特的詩詞情景。
毛澤東愛讀唐詩宋詞,喜愛「三李」(李白、李賀、李商隱)的詩作,對氣魄雄偉的詩風和詩歌「境生於象外」的寫作手法很感興趣,不喜歡詩詞過於浮華豔麗,詰屈聱牙。因此,毛澤東詩詞的格調以常見字詞描繪出氣勢磅礴的意象,從而起到寄情於景,託物言志的目的。此外,毛澤東尤其關注古典詩詞創作者的人生經歷,正所謂知人論世。文字書寫的背後總是反映著作者的人生際遇和其對人生的獨特思考。毛澤東能熟練地背誦許多古典詩詞,並能準確解讀出詩詞背後作者的思想,因而在詩詞創作中,對前人成果可以信手拈來,尋章摘句,宛若天成。比如《賀新郎·別友》一詞中的「揮手從茲去」,就引自詩人李白《送友人》中的「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毛澤東很欣賞李白「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豪邁和不畏權貴,稱讚他的詩「文採奇異,氣勢磅礴,有脫俗之氣」。李白一生壯志未酬,政治上鬱郁不得志,但這不僅沒有擊垮他,反而更加激發了他的創作才氣。毛澤東很喜歡李白的詩風,因此他的詩詞中經常會化用李白詩中的詞彙,但在描寫上卻別有一番風韻。如果結合詞作背景,《別友》中「揮手」一詞,似乎又在革命豪情中摻雜了些許兒女情長,將有血有肉的工農紅軍形象刻畫得淋漓盡致,末句「要似崑崙崩絕壁,又恰像颱風掃寰宇。重比翼,和雲翥」,更體現詞人對未來的希望,儘管後來因楊開慧的過早犧牲,這個美好的願望未能實現。但作者詞中的此番心境,尤其是在革命年代,卻是極為難得的。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言:「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文學之工不工,亦視意境之有無與其深淺而已。」用意境評詞雖非王國維始創,但自此之後,已然成為評論古典詩詞的重要標尺。在詩詞意境之中,詩人的人生境遇、構思的意象和景物與情感的融合都可以體現出來。毛澤東詩詞的意境奇特、氣勢恢宏、志高意遠的特點,恰能給人以精神振奮之感,如《菩薩蠻·大柏地》中「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就是如此。1933年,作者重新踏上了大柏地這片土地,此時的國民黨將要發動規模空前的第五次大「圍剿」。面對艱苦的作戰形勢,毛澤東仍能保持革命的樂觀心態,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首句「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將整首詞烘託得亮麗、明媚。毛澤東尤其善用「比」「興」手法,使詞作呈現出一幅氣清月朗之景;《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中「六月天兵徵腐惡,萬丈長纓要把鯤鵬縛」也是如此。「鯤鵬」一詞出自《莊子·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鯤鵬」在此處指代反動派的強大,而「要把鯤鵬縛」又是詞人無畏的革命鬥志和能將反動派徹底打倒的信心的體現。無獨有偶,《念奴嬌·鳥兒問答》中「鯤鵬展翅,九萬裡,翻動扶搖羊角」一句也有「鯤鵬」這一物象。但此處卻以鯤鵬鳥的高瞻遠矚和蓬間雀的鼠目寸光相對比,藉此說明「訂了三家條約」並不能換來永久的和平,人間還不存在「仙山瓊閣」,中國人民應隨時保持警惕。這就是毛澤東作為一位政治家的偉大和高明之處,即樂觀主義精神在革命年代是不可丟失的,但革命勝利之後還需要冷靜分析世界當前形勢,不可有盲目樂觀之舉。詞中以對話的形式將兩物象的博大和渺小充分對比出來,藝術效果上極具諷刺和詼諧感;《清平樂·六盤山》中「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也能給人以振奮之感,雖然敵人如同「蒼龍」般兇猛強大,但如今革命形勢變好,戰士們渴望昂揚殺敵,而早已蓄勢待發;《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中一句「枯木朽株齊努力」,既是對革命力量壯大的生動描寫,又諷刺了敵人的不得人心。毛澤東將意境運用得如此鮮明豐滿而又新穎獨特,真可謂達到了「詞以境界為最上」的效果。
毛澤東在充分汲取中國古典詩詞養分的同時,又形成了獨一無二的詩詞創作風格,這與毛澤東詩詞是在他所領導的革命鬥爭之中孕育而生有直接的關係。毛澤東很喜歡秋天,因此在他的詩詞中,秋天常被賦予新的意象。《沁園春·長沙》的「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在深秋意境之中,作者並沒有感受到秋天帶來的蕭索蒼涼之感,反而將湘江描繪得這般晶瑩清澈。「漫山紅遍」無疑給秋增添了十分亮麗的色彩。頭頂「鷹擊長空」,水中「魚翔淺底」,一幅生機勃勃的山水圖畫豁然呈現在讀者眼前。《採桑子·重陽》中對秋的描寫更是獨樹一幟:「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裡霜。」以戰地菊花的分外香為秋天增色,戰地的秋天雖不似春日裡的萬物復甦,草長鶯飛,卻有比春光更加有生機的寥廓場景,從而襯託出樂觀的革命精神。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後,毛澤東毅然決定赴重慶與蔣介石談判,並抄錄了《沁園春·長沙》一詞贈予柳亞子,柳亞子看完後很感動,並十分欣賞詞作的內容,在徵得毛澤東本人同意的情況下將此詞發表。該詞發表後,整個山城為之一震,人們皆被毛澤東詞作所描繪的美好前景和詞人樂觀自信的革命精神所影響,使得蔣介石不得不召集大批文人,試圖能夠寫出超越此詞的作品,以此來轉變民心的朝向,但文人們所作皆不能滿意,只得作罷。這個故事充分印證了詩詞作品的巨大影響力。在戰爭年代,毛澤東用筆桿子做武器,贏得了一場場的勝仗!
南社詩人柳亞子評價毛澤東詩詞:「推翻歷史三千載,自鑄雄奇瑰麗詞。」毛澤東詩詞體現了作者古典詩詞外衣下嶄新的世界觀。他的這些詩詞的創作發表,直接影響了那個時代人們的精神活動和幸福感。毛澤東的幸福源自於鬥爭,即為著千千萬萬人的幸福而鬥爭,因此他是樂觀的,是自信的。而那個時代的人們,也正是在這種精神的感召下,對未來常存有希望。斯諾在《西行漫記》中曾說過,毛澤東身上有一種「天命的力量」,這種力量並非曇花一現,而是一種持之以恆的動力。毛澤東詩詞可以使人沉思,激勵人去創新,從而振奮整個民族,淨化人的心靈,指引著迷茫和對前途失去信心的人們去尋找新的希望和精神的寄託。同樣,對於創作者自身,這些詩詞陪伴他經歷戰火狼煙,走過崢嶸歲月,最後「指點江山」。毛澤東以詩詞來表達情感,反過來這些詩詞又直接影響了他的人生。
文字背後的哲學思想
斯諾在《西行漫記》中寫道:毛澤東是「把天真質樸的奇怪品質同銳利的機智和老練的世故結合了起來」。毛澤東真正做到了質樸與機智的完美結合,這似乎與中國哲人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特點相吻合。尤其在詩歌創作方面,毛澤東除了依託古典詩詞的深厚底蘊外,還摻入了許多他對中國傳統哲學的思考,並能將其與現實經驗相結合。毛澤東在處世原則方面,較多地借鑑了莊子的哲學思想,這不僅在毛澤東詩詞中能夠得到佐證,在其日常生活方面也可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莊子姓莊名周,蒙國(今山東、河南兩省交界處)人,先秦道家思想的代表人物。莊子哲學實際上是生命之哲學,即個體生命在整個宇宙之下,自然本性充分而自由的發展,並將其置於萬物之內而構成一個有機整體。「道」「德」作為生命的根源和本源,而「德」又是從「道」中而來。「道」是宇宙萬物的最初源頭,「德」即「自然能力」。個體因其所發揮的自然能力的不同而處在不同的生活境遇之下。因受這一思想的影響,毛澤東詩詞的特點即以豪放派為主,而他本人也喜愛浪漫主義詩人李白之詩和蘇辛之詞,並能在詩歌作品中找尋精神力量和精神慰藉。
1959年,毛澤東的兒媳劉思齊生了一場大病。毛澤東自己忍受著愛子毛岸英在朝鮮戰場犧牲的巨大悲痛,多方關懷劉思齊,8月6日寫信引用了李白詩中的詩句,鼓勵她說:「娃,你身體是不是好些了?……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雲萬裡動風色,白波九道連雪山。這是李白的幾句詩。你愁悶時可以看點古典文學,可起消愁破悶的作用……」
1958年初,毛澤東的小女兒李訥住醫院開刀,引發高燒不退,2月3日深夜,正在參加一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的毛澤東緊張工作一天後,臨睡前放心不下女兒,提筆給她寫了一封信。信中說:「害病嚴重時,心旌搖搖,悲觀襲來,信心動蕩。這是意志不堅決,我也常常如此。病情好轉,心情也好轉,世界觀又改觀了,豁然開朗。意志可以克服病情,一定要鍛鍊意志……詩一首: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這裡有意志,知道嗎?」
一個人不是生來就擁有所謂的「逆來順受」的精神。人的七情六慾是很難掌控的,對於如何化解不幸的生活際遇並實現生命的價值這一點,毛澤東似乎運用得很好,並能夠將這種思維影響到他人。毛澤東這種對情緒的自我排遣和控制法,與莊子思想中,人能夠對萬物自然本性有所體悟有關。人類通過加強對個體生命的自我修養,可以達到暢遊逍遙理想之境這一最終目的,此意實則與後來的禪宗思想很相似,毛澤東對惠能的思想很感興趣,可能恰恰意識到了兩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基於對莊子哲學的體悟,毛澤東青年時期在第一師範的冷水浴習慣也或多或少與此有關。由夏至秋,從秋到冬,毛澤東的冷水浴從未間斷。他認為冷水浴其一可以強筋健骨,其二可以培養人戰勝困難的勇氣,鍛鍊勇敢無畏之意志。這不正是生命個體提高自身內外修養的體現嗎?
但是,順應個體生命的自由並不等同於聽天由命,毛澤東多次引用司馬遷那句「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以此來鼓勵和鞭策後輩磨鍊意志。這些鳳凰涅槃的故事,在一個個黑夜,指引著詞人和一批批革命者們奮勇向前,「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的革命樂觀主義情緒蘊含其中。
著名哲學家馮友蘭在《中國哲學簡史》中曾言:「道家認為,聖人對萬物的自然本性有完全的理解,所以無情。可是這並不是說他沒有感情。這寧可說是,他不為情所擾亂,而享有所謂『靈魂的和平』。」在閱讀毛澤東詩詞時,讀者常常被這些詩詞的文字深深吸引,好似被詞人帶入一個理想的幻境之中,感受「蒼茫大地」之遼闊,「萬類霜天競自由」之快感。毛澤東詩詞整體的主調是樂觀積極的,以浪漫主義風格為主,皆因毛澤東一生擁有大氣豪邁和豁達的人生觀。
毛澤東不僅熟讀莊子,還能將其靈活運用於其詞作中。《沁園春·長沙》中,「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巧妙化用《莊子·田子方》中「夫至人者,上窺青天,下潛黃泉,揮斥八極,神氣不變」一句。原文中,伯昏無人認為,列禦寇可以在平地百步穿楊,卻在身臨百丈深淵、腳踏危石時嚇得汗水從頭流到腳,則此人非「至人」也。「至人」是上可窺測宇宙青天,下可潛入萬丈黃泉,精神自由,可達宇宙八方而面不改色。這種超越生命悲情、順遂生命本性的思想,在《沁園春·長沙》一詞中,轉化成新時代青年從麻木的封建牢籠思想中解放出來,擁抱大自然的自由奔放之情。再如,《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一詞中的「丈夫和事足縈懷,要將宇宙看稊米」。「稊米」一詞出自《莊子·秋水》篇:「計中國之在海內,不似稊米之在大倉乎?」意思是,中原存於四海之內,不就像小米存在於大糧倉裡一樣嗎?莊子的大倉稊米,寓意世間萬物的大小都是相對而存在的,要順應宇宙自然規律。毛澤東巧借這一詞,在這裡既表現出將世事看平常的恬淡心境,又與全詩中敢於擔當天下事的責任感相呼應。還有《七律·和柳亞子先生》中的「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觀魚」一詞,出自《莊子·秋水》中庄子和惠施的「濠梁之辯」,即「魚樂」問題之辯。實際上,莊子哲學是在名辯之學的背景下誕生的,這篇圍繞「魚樂」的問題之辯是莊子與名辯學派主要代表人物惠施的比較著名的辯論。莊子知魚之樂,是人和物之間產生物化的表現,即莊子和魚之間有了互換的觀念上的溝通,這樣則構成了一種文學審美上的體驗。「物化的產生尚需要主體具有『虛靜恬淡』的心境……保持『虛靜』的心態,才能與『道』為一,實現物化的審美體驗。」莊子通過這一辯論,實則是想告誡人們在生活中要學會保持內心的寧靜,這樣才能更好地欣賞自然之美。而內心平靜的人則能更好地掌握自然界的規律,正所謂「虛則靜,靜則動,動則得矣」。「在靜中求動,以無為達到無不為。這在某種意義上類似於康德所說的『無目的的合目的性』。」這與毛澤東「坐地日行八萬裡,巡天遙看一千河」所蘊含的哲學思想相吻合。毛澤東將莊子的哲學智慧運用到詩詞創作之中,既可以隨時勉勵自己,也可給他人以啟迪。
胸藏萬卷而為我所用
「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毛澤東之所以能創作出為世人所公認的好詩詞,是與其刻苦閱讀大量的中國史籍和古典文學作品分不開的。
毛澤東常常說:「一個人的知識面要寬一些。」然而閱讀並不是最終目的,毛澤東讀書經常會有一些獨到的見解,且喜歡閱讀前人的讀書思考和閱世體悟。毛澤東很喜歡讀洪邁的《容齋隨筆》,因隨筆內容簡短,且視角開闊,包含作者讀到的評論和思考,趣味性不亞於小說。由此可以看出,即便到了晚年,毛澤東仍舊堅持從歷史典籍中找尋智慧。
孟子云:「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毛澤東對於學問始終抱有這種態度,「既要勇敢,也要謹慎」。毛澤東尤其喜歡思考歷史問題,如杜牧的《題烏江亭》一詩,毛澤東就作了思考。詩中寫道:「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杜牧認為,大丈夫能屈能伸,項羽烏江自刎的行為實不可取,敢發前人所未發之評論。《歷代詩話》已用了另一種見解說:杜牧的詩,常「用翻案法,跌入一層,正意益醒」。毛澤東在「翻案法」等處畫了著重線,對有關項羽的論斷批註「此說亦迂」四個字,不同意此觀點。他說:「楚霸王項羽在中國是一個有名的英雄,他在沒有辦法的時候自殺,這比汪精衛、張國燾好得多……要學項羽的英雄氣節,但不自殺,要幹到底。」從毛澤東對歷史事件的評論上,可看出他內心所包含的濃厚的民族情感。
《七古·送縱宇一郎東行》中,毛澤東寫道:「年少崢嶸屈賈才,山川奇氣曾鍾此。」毛澤東對歷史上的愛國人士常抱有特殊的情感。屈原和賈誼是毛澤東在其詩詞中經常提到的兩個歷史人物,正是因為他們身上都有反抗鬥爭、寧死不屈的偉大民族精神。真正偉大的詩篇必定是民族精神和民族情感的結晶。毛澤東詩詞與今日為人所稱頌的其他古典詩詞的共同點就在於,擁有愛國主義情懷,不失赤子之心。詩人賀敬之曾說過:「毛澤東詩詞之所以被中國人民視為精神上的珍寶,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我們在這些詩詞中,看到了近現代中國的活的姿影,看到了近現代中華民族在求解放、求富強的艱苦奮鬥中錘鍊出來的偉大的民族精神。」之所以是活的姿影,是源於毛澤東詩詞所富含的史詩特徵,即:「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詩詞作品內容源於生活,而又高於生活。而在詩人用文字搭建的藝術情景背後,更是詩人民族精神的真實寫照。
處於中國歷史大變革時期的毛澤東,不僅能做到持之以恆的閱讀,發揚「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材料」的精神,而且能運用自己腦中的這些「材料」創作出有思想的文學作品。「毛澤東的讀書歷程是那個時代進步讀書人的一個縮影。但他遠遠超出普通讀書人的是,很多人一輩子是書生,而他是在建立豐功偉業的同時,孜孜不倦地讀書,並且創造性地運用書上的知識。」即便是今時今日,這些作品的生命力和價值都不會衰減。相反,正是這些詩詞中特殊的歷史背景和作者獨特的理性思考而讓其更富有魅力和價值。
晚年的毛澤東無可避免地體會到了「老驥伏櫪」和「烈士暮年」之感。毛澤東身邊的人回憶:「他有時會撫著自己的腿,黯然神傷地說:『我的腿病很久了,不能走路,不斷地要鍛鍊它,戰勝它,可是很困難啊!』」面對身體上日漸出現的不適,毛澤東儘管多了幾絲遲暮之感,卻仍舊通過不斷鍛鍊來戰勝這些困難,仍能保持頑強拼搏的精神,這與其豐富的人生經歷和積極樂觀的人生心態有直接關係,也與其在中國哲學和詩歌中尋求的精神力量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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