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圖:本報記者 白皓 (微博)
從11月1日起，貴州省貴陽市計程車起步價從白天10元、晚上12元調整為白天8元、晚上10元。貴陽「領跑」西部省會城市12年的計程車高起步價宣告終結。
根據計價調整方案，貴陽市計程車每天6:30至22：00之間，按「白天」計費，起步價從10元降至8元，起租裡程3公裡、每公裡單價1.6元保持不變；22：00至次日6:30，按「夜間」計費，計程車起步價從12元降至10元，起租裡程3公裡、每公裡單價1.92元保持不變。
計價調整方案將「返空費」的計費裡程從10公裡下調至5公裡，超過5公裡後，每公裡單價加收50%。計費方式為：「白天」3公裡以上、5公裡以內，每行駛500米跳表0.80元，5公裡以上每行駛500米跳表1.20元；「夜間」3公裡以上、5公裡以內，每行駛500米跳表0.96元，5公裡以上每行駛500米跳表1.44元。
今年6月，貴陽市物價局曾對4699名貴陽市居民進行「計程車行業狀況民意調查」，結果顯示，71.93%的市民要求計程車降價。在貴陽市物價局看來，此次降低計程車起步價是「順應民意、惠及民生」。
降低2元起步價的背後，計程車運營成本會發生什麼變化？市民到底能受益多少？誰又將為降價的利益損失「埋單」呢？
拍賣價推高計程車起步價
在貴陽市物價局，記者了解到，從1998年起，貴陽市的計程車起步價就為白天10元、晚上12元。當時，政府通過公開拍賣的方式，將計程車經營權出售給私營車主，私營車主僱傭司機營運。
媒體曾經報導，2000年時，貴陽市政府決定拍賣最後一批42輛計程車的經營權，一位在菜市場賣蔥蒜的陳大媽貸款90萬元參與拍賣，最終以86.5萬元的價格拿到了兩臺計程車10年的經營權，加上買車以及其他費用，兩臺計程車相關費用一共花了116萬元。
事實上，計程車經營者都知道，以如此高的價格拿到的經營權，沒有高回報根本不可能收回成本。
10元起步價，在當時月收入僅千元左右的工薪階層眼裡，是一筆昂貴的消費；而在計程車私營車主眼裡，是收回成本的基本保證。
到去年為止，陳大媽的計程車經營權10年期滿，根據貴陽市政府出臺的政策，她按照每年1.5萬元的經營權有償使用費標準，一次性繳納了7年的使用費，實現了經營權的順延。陳大媽說，直到今年——兩臺計程車經營的第11個年頭，她才完全收回了成本。
到目前為止，貴陽市擁有出租汽車3019輛，其中2483輛由私營車主自行經營，536輛由貴陽市公交出租汽車公司經營，絕大多數私營車主都和陳大媽情況相似。
「高起步價的背後是高拍賣價。」貴陽市一位政府部門官員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雖然在這十幾年間，貴陽市計程車價格飽受各級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和普通市民及遊客詬病，但由於存在拍賣合同，政府始終沒有調整價格，「最後一批拍賣的合同今年到期，政府立即啟動了調價工作。」
貴陽市物價局收費管理處處長徐光萍告訴記者，為了保證價格調整有據可依，貴陽市物價局派出了一支「成本調查隊」，從去年12月開始，對貴陽市計程車運營成本進行調查。
成本調查隊隊長倪曉東為記者調取了調查隊收回的60份問卷。問卷分別對30位計程車駕駛員和30位計程車私營車主進行調查，調查內容包括車輛折舊費用、行車燃料費用、物料消耗費用等9項直接成本，以及計程車運營權使用費攤銷、駕駛員保險、其他費用等3項間接費用。
同時，根據抽樣分析，調查隊掌握了計程車平均日載客行駛裡程、全年出勤天數和每年應繳的稅費金情況，最終得出調查結果。
「在貴陽，一輛計程車平均日載客行駛294.29公裡，全年出勤343天，平均全年運營支出約為22.5萬元，每公裡載客的成本為2.23元。」倪曉東說。
突破「聽證必漲價」怪圈
今年8月底，一份有詳細數據的《貴陽市個體計程車運營成本調查審核報告》向社會公布，同時公布的還有一份《貴陽市中心城區出租汽車票價聽證方案》（以下簡稱「《聽證方案》」）。
記者注意到，這份《聽證方案》給出的貴陽市計程車票價改革方案，與11月1日正式執行計價調整方案完全一樣。
《黔中早報》記者周強全程旁聽了9月10日召開的調價聽證會，周強記得，聽證會上大家最關注的除了調價方案本身外，就是計程車司機的態度和政府會怎麼補貼車主和司機的損失。
對於政府的補貼，《聽證方案》明確，政府每車每年讓利1萬元，即每年向計程車私營車主徵收0.5萬元的經營權使用費。與2000年以前花幾十萬元購買10年經營權相比，私營車主向政府繳納的經營費用已經大幅降低。
而計程車司機的態度則分為兩派：一派認為不該降價，因為生活成本在12年間漲了很多，計程車票價沒漲已經是在優惠了；另一派則認為，起步價可以降低，甚至可以降低到五六元，但政府必須嚴厲打擊「黑出租」，確保道路通暢和客源穩定。
周強回憶，反對降價的計程車司機話音剛落，一位中年市民代表就反駁說：「貴州經濟落後，而鄰近的經濟較發達的重慶市、成都市，計程車起步價都低於貴陽，不降說不過去。」
降價後，每輛計程車每天的收入到底減多少，也是聽證會現場各方迫切想知道的一筆帳。
《聽證方案》對降價後計程車利益損失情況做出了評估。按照調查結果，城區計程車日載客約70次，長距離載客全年大約110次，以此推算，降價前，每天營業額為824元，降價後，每天營業額為732元，日營運收入減少92元。
除去政府每年讓利1萬元，即每日讓利約29元，每輛計程車每天實際收入減少63元。
「算上政府的讓利補貼，我估計大約每輛車每天損失80元。」開了近10年計程車的劉師傅說，政府估計的數字稍有點少。
《聽證方案》還對5公裡加收「返空費」進行了解釋：根據調查，如果白天起步價下調至8元，按照原價行駛至6公裡時，計程車將出現虧損，跑得越遠，虧損越多，從5公裡起加收50%「返空費」，將保證計程車跑長途時有利可圖。
最終，參加聽證會的20名代表中，17人贊同《聽證方案》，3人反對。
「用了兩個小時，20名代表見證了一次罕見的『降價聽證會』，打破了以前逢聽證必漲價的怪圈。」周強說。
的哥和車主的「臺班費」之爭
「我今天一上午跑了10趟8元的活兒，一趟少收2元，就少賺了20元。」11月1日中午，正在開車的計程車司機董師傅對記者說，要按這樣估算，一個月可能少掙上千元。
在董師傅看來，少賺的錢不能讓司機自己承擔，「應該是車老闆和司機一同分擔」。
採訪中，所有的計程車司機都認為，私營車主應該和司機共同承擔損失。而最好的方式，是降低司機每天向車主交的「臺班費」。
記者了解到，現在私營計程車「臺班費」大多定價為白班230元、夜班150元。「臺班費」到底降不降，怎麼降？許多計程車私營車主都沒有太多思考，「別人降我就降，別人降多少，我就降多少。」私營車主胡先生對記者說。
貴陽市公交出租汽車公司也在為「臺班費」絞盡腦汁。公交出租汽車公司政工科科長吳世新對記者說，「臺班費」肯定應該下降，但怎麼降，誰也不知道。在公交出租汽車公司工作的「的哥」李貴軍則表示，如果公司「臺班費」降得太少，就考慮辭職，去開「黑出租」。
吳世新告訴記者，為了能得出一個相對公平的「臺班費」下降額度，公交公司決定，從11月1日起，連續4個月，在公司選擇10輛正常運行的計程車，每天完整記錄下「營業額」、「行駛公裡數」、「超過5公裡的趟數」3組數字，同時，通過GPS跟蹤全部536輛車的基本運行數據。
「根據收集的數據，分析出每天損失多少利潤，再跟司機師傅們商量怎麼降『臺班費』。」吳世新說，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辦法，但需要4個月的評估周期。現在依然按原來的「臺班費」執行，等下調方案確定後，再退還計程車司機多交的部分。
吳世新說，很多計程車私營車主正盯著公司的一舉一動，如果公司「臺班費」下調太多，就會有大量受僱於私營車主的司機擠到公司來應聘，如果下調太少，公司的司機就都跑了，「雖然我們只有536輛車，但我們確定的損失分攤模式會影響到整個貴陽計程車市場」。
10月29日，貴陽市政府在「中心城區出租汽車運價調整新聞發布會」上透露，「臺班費」的政府指導價為汽油車每日最高310元，柴油車每日最高350元，分別比調價之前降低50元。
對於這一指導價，計程車司機劉師傅認為自己勉強可以接受，「至少可以少虧點。」私營車主王鵬則表示，如果沒有拿到政府補貼的每年1萬元，自己就不敢降低「臺班費」，政府兌現後，每天50元的降價也勉強可以接受，「一年少賺將近兩萬還是挺心疼」。
乘客是否「買帳」還是未知數
起步價下調，貴陽市民大都比較關心，認為是好事，但並沒有顯得非常興奮。
貴陽市主城區面積不大，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直線距離不超過10公裡。吳世新回憶，大約從2008年起，主城區道路上出現了為數不少的「黑出租」。這些「黑出租」基本都喊價10元，可以把乘客帶到主城區內的任意地方。
大量的「黑出租」上路，加上貴陽市快速增加的城市機動車數量，使整個城區道路擁堵十分嚴重。而正規計程車除了正常計價外，每等候5分鐘就跳表1.6元，讓乘客覺得「很不划算」。
一位計程車司機曾經這樣形容貴陽市計程車行業面臨的問題：等車的人坐不到車，坐車的人不能及時趕到地方，跑車的人賺不到錢。
於是，「黑出租」的市場越來越大。對於起步價下調，周先生坦言，自己並不「買帳」，「黑出租」依然是自己在市區出行的首選。
採訪中，記者了解到，和周先生抱同樣態度的貴陽市民並不在少數，對起步價下調「不買帳」的原因也都是「『黑出租』更實惠」。
對此，計程車司機劉師傅覺得很無奈，他經常能看見「黑出租」停在自己車前招攬客源，而自己好不容易拉到一個客人，路上要堵半個多小時，為了保證自己有錢賺，只好違規拼客、拒載。
李貴軍說，如果路不堵，自己也不願意冒著被投訴的風險拼客、拒載，乘客也不會因為堵車增加支出。這樣，市民才會青睞正規計程車，「必須是嚴厲打擊『黑出租』，讓『黑出租』在主城區消失」。
吳世新透露，自己已經得到通知，未來的兩個月裡，運管部門將加大打擊「黑出租」的力度，「希望能讓正規計程車司機的日子好過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