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4日19時,遊學團回家後,江山市官方召開媒體見面會。本報記者 高四維攝
飛行行程過半時,喬元(化名)莫名有種「可能會出事」的感覺。於是,他解下安全帶,起身取下行李架上的背包,抱在懷裡。
這是喬元第一次乘坐跨國飛機。北京時間7月6日,他所在的浙江江山中學35人赴美遊學夏令營從上海啟程,在韓國首爾轉機之後,飛往美國舊金山。
喬元乘坐的這趟韓亞航空公司214航班,機艙中部共設有11列座位,按照「3-4-3」的模式分三組陳列,每兩組間有一條通道。喬元的位置在機艙左側的第20餘排,正好挨著通道。
飛機已到達舊金山上空,隨後開始準備降落。彼時,接近美國西部時間7月6日11時20分。「學生們當時的心情非常激動。」江山中學帶隊教師葉蓮軍7月14日於浙江江山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公開表示。
就在這時,喬元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撞擊感襲來。幾乎與此同時,機艙裡有幾個女生也發出了尖叫。
「那一刻,我感覺有點像飛機在空中遇到比較強的氣流,還以為沒什麼。」座位靠近飛機右翼、同樣有撞擊感的江山中學學生王韋(化名)7月13日晚在北京向中國青年報記者回憶說。
第二次撞擊在幾秒後降臨。距地面只有數十米的飛機並沒平穩落地的意思,反而持續顛簸向前。葉蓮軍說,整個機艙當時全部暗了下來。喬元聽到,機艙的尖叫聲比前一次撞擊時多了很多。
喬元正緊緊地抱著之前從行李架上取下的背包,手死死捏著護照和手機。在顛簸過程中,他那副重度近視的眼鏡不知什麼時候「飛」出去了。
一些行李從行李架上掉下,氧氣面罩也開始落下。這絕不是一場正常的著陸。
後來的媒體報導顯示,他們所感受到的第一次撞擊,正是飛機尾翼撞上了機場附近的防波堤;第二次撞擊和顛簸,則是飛機「腹部」墜落在地面,並持續向前滑行。
「我看電視的模擬動畫才知道,原來那時我們的飛機滑了這麼遠。」喬元說。
當顛簸感停止的時候,王韋發現窗外已經是機場的地面了。喬元則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他看見空氣還瀰漫著一些煙霧。
「Lady first!Lady first!」喬元聽到有人在喊。隨後,他看到周圍的乘客陸續開始從飛機右側的出口撤離,「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組織」。
王韋確認,他離開飛機時,飛機右側有一個出口已經架好了安全滑梯。
試圖找眼鏡的喬元下意識地起身,他突然發現,雖然他還沒去解安全帶,但原本繫著的帶子卻已鬆開了,以至他能直接站起。事後他聽說,有人的整個座位都向前移動了。
「撤離的時候,我沒去看老師到底在哪。」他回憶師生的座位分布,「學生、老師坐得都比較分散,前前後後都有。」
當他還在機艙的時候,突然有泡沫狀物體從上方噴了他全身。這很可能是趕來的消防車噴灑的東西。
葉蓮軍自稱是唯一坐在後艙的帶隊教師。事後他聽說,撤離過程中,一位男生身邊有名抱小孩的婦女,但男生讓婦女先走了。有的學生行李就在身邊,但考慮到安全,依然沒有攜帶行李逃生。
據目擊者描述,大部分學生都從飛機的右側出口撤離。由於機尾被撞出了一個洞,還有部分乘客從洞裡直接爬出來。
喬元再次見到葉蓮軍等帶隊教師,是他跳下飛機之後。喬元描述,由於學生群體比較醒目,他很快就看到各組老師正在點名。
「我們很快確定有3個學生沒過來,那一刻,我有點著急了。」葉蓮軍說,他急忙請其他老師保護學生,自己則在周圍尋找。
葉蓮軍這時才發現,剛才乘坐的飛機,前半部分已經在滾滾燃燒。一想起學生失去聯繫,他越來越著急了,「我下意識地見人就詢問,還記了3個人的聯繫方式。」
這時,越來越多的警車、消防車、救護車趕來,工作人員請師生遠離事故現場。
而在飛機場上,有的學生跳機時皮膚被刮傷,有的學生身上正流著血。救護人員將重傷的乘客運往醫院救治,但不允許親友陪同。
葉蓮軍回憶,有工作人員告訴他,一些傷員已經被送到醫院。「那時候,我心裡抱著一個幻想,她們可能先被送進醫院了。」他祈禱。
幾乎沒人想到的是,失去聯繫的三人中,有兩人是後來不幸遇難的葉夢圓、王琳佳。北京時間7月13日,另一名學生劉易芃也去世了。
據媒體報導,葉夢圓、王琳佳均坐在飛機的最後一排。多家媒體援引同坐最後一排的江山中學學生毛紫荊的話說,葉、王為了方便聊天才換到機尾相鄰而坐,「兩人中有一人去上了趟洗手間,『回來時沒扣安全帶』」。
安全的師生隨即被大巴送進機場,被安排在臨時的房間。根據傷勢不同,他們被分為「未受傷」、「輕傷」、「重傷」等組別。
脫險之後,喬元隨即給家裡人打了電話報平安。「我只說已經到舊金山了,暫時沒有提起空難。」在7月14日北京返回杭州的G31次高鐵上,喬元說,他的不少同學也是這樣做,直至空難新聞被媒體發布。
事故當天,師生在機場待到了深夜,一輛大巴將他們接到了賓館。喬元沒料到,自己的美國之旅會如此開場,「我的眼鏡那時還沒有找到。」
「現在,我們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但有時獨處的時候,內心還會有些後怕。」回到北京的那個夜晚,坐在賓館房間的地上,喬元接受一家媒體電話採訪時如此吐露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