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漢傳佛教八大宗派及其祖庭叢書
李利安教授(資料圖)
浩浩宗風傳法脈 巍巍祖庭蘊哲思
一
佛教文化方面的叢書已經出版很多了,但既全面系統又通俗易懂地闡釋中國漢傳佛教八大宗派及其祖庭的叢書這還是第一部。
大家都知道,佛教是中華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不了解佛教就不可能對中華文化有透徹而準確的理解。而一提起佛教,大家往往都會說,中國佛教有三論宗、唯識宗、淨土宗、律宗、華嚴宗、密宗、禪宗、天台宗等八大宗派,不懂這八大宗派就難以理解中國佛教。此言不虛,八大宗派是中國人選擇和理解印度佛教的結晶,不但代表著佛教的中國化,而且形成了中國佛教最深厚的理論支撐,是塑成中國特色佛教文化的靈魂。直到今天,任何人學習佛教,只要稍微一深入,無論是探討《金剛》《法華》《壇經》《華嚴》《楞嚴》《圓覺》《深密》《大日》《阿彌陀》及三論等經典,還是領會慈悲、智慧、中道、不二、止觀、圓融、唯識、淨土、三密等理念,都繞不開八大宗派。
與宗派相伴生的則是祖庭,因為宗派是由祖師創立的,而祖師創宗立派都是在某個寺院之內完成的,於是這個寺院便被奉為該宗的祖庭。一旦被奉為祖庭,便在該宗之中具有神聖的意義,源於儒家的尋根問祖也逐漸成為烘託祖庭地位、拓展祖庭內涵、激勵祖庭發展的一種重要文化現象,從而既留下很多美麗的傳說,也成為當代各祖庭激發文化自覺、確立文化自信和實現文化自強的重要因素。如果說宗派塑成了中國佛教理論體系與實踐體系的靈魂,成就了中國佛教歷史的第一精華,那麼祖庭就是中國佛教空間載體中文化積澱最為深厚的聖地,與五大名山、三大石窟等具有同樣的地位。對所有想深入了解佛教文化的人士來說,宗派與祖庭都是他們不能逾越的思想城池。拿下這座城池,才有機會進入佛教思想的王宮。
前些年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一套中國佛教宗派叢書,八大宗派每宗一部通史,堪稱宗派研究的裡程碑,不過除了純學術而不利於其價值的社會轉化外,也沒有對祖庭進行系統研究。近年來陝西省相繼就祖庭文化的宣傳推廣做了很多工作,但始終只限於六大宗派,缺少了最為流行的禪宗和唯一完全由中國人創立的天台宗,而且呈現出注重祖庭而忽視宗派的傾向。將宗派與祖庭統合在一起進行考察,並進行全面、系統、準確、通俗的解讀,這一工作一直未能取得重大進展,宗派與祖庭文化在激發智慧、淨化靈魂、匡扶道德、提升人文等方面的現實價值也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發揮。
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中國經濟迅速騰飛,綜合國力不斷增強,而國人的精神不但沒有獲得相應的提升,反倒出現了更多的空虛、焦慮、疲憊,信仰缺失,理想迷茫,道德滑坡,內心的緊張與現實的衝突不斷增多,精神淨化與倫理重塑的呼聲日益高漲,從佛教文化中挖掘智慧的借鑑成為對治當代中國精神危機的重要途徑。當然,我們也清楚地看到,目前大眾接觸和吸收佛教智慧的途徑還僅僅局限於「雞湯型」傳播路徑,儘管實現了生活化和通俗化,但在理論的深刻性、完整性、邏輯性、神聖性等方面都遠遠不能與博大精深的佛教智慧相呼應,這也是很多有識之士深感可惜的現象。隨著文化的昌盛與佛教傳播的逐漸普及和日趨深入,告別文化凋敝時代飢不擇食的「雞湯」慰藉,突破淺顯單薄的表層說教,為佛教信仰尋求更加厚重的精神給養,為文化交流與傳播增添更多精深高雅的元素,為生活實踐提供更加豐沛的智慧滋潤,這將成為越來越多的中國人的選擇,也將成為中華文化發展的必然趨勢。所以,具有精湛而深刻的理論情趣的宗派以及誕生了宗派思想並不斷走向復興的祖庭將日益受到世人的青睞,這將是一個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深入宗派,走進祖庭,回味歷史,反觀人生,在八宗理論的鑑賞中理解中國佛教的微妙旨趣,在八宗修持的體驗中領會佛教應對人生困惑的奇特方法,相信你的思維會得到訓練,智慧會得到滋養,精神會得到重塑,心靈會得到淨化,生命的品質也會獲得提升。
二
說起宗派,在中國它總是和學派聯繫在一起的。中國佛教的學派主要出現在魏晉南北朝時期,而宗派則出現於隋唐時期。學派是對印度佛教的學習與篩選,宗派則是對印度佛教的篩選與改造,從學而後選,到選而後改,完成了從學派到宗派的轉換,也從理論與實踐兩個方面完成了印度佛教的輸入與域外佛教中國化的基本進程。相對於學派來說,佛教宗派主要有以下六個特點。
一是通過對傳入中國的域外佛教的學習與理解,既完成了經典的鑑別與學說的篩選,也完成了理論的融會與修法的創新,不但形成了獨具一格的理論解讀,也形成了契理契機的總體改造,代表著佛教中國化在文化深層的最終實現。
二是在篩選、改造的基礎上,形成本派內部公認的、完整而相對定型的理論體系和修行體系,並依賴這種相對統一的理論體系和實踐體系,劃清宗派的界限,形成固定的信奉人群,鑄造生存與發展的基本框架,沉澱各自不同的宗風。
三是師徒相承,恪守理論與實踐體系的代代相傳,形成相對完整的傳法體系,確保宗派理論與實踐的正統性和權威性,並以這種傳法體系為核心,形成文化的認同與情感的親近,進而凝聚師徒人心,連結同修同道,在傳法譜系的延伸中,盡力維繫宗派的代際傳播。
四是通過判教對在中華大地上生根的外來佛教的各個不同學說進行次第與關係的安頓,在協調宗派關係的同時,完成對自身學說正統性和崇高性的論證,把自己宗奉的學說和其他學說區別開來,並確定為佛法的最高境界。這種判教思想與實踐是世界宗教史上的創舉,不但帶來了佛教派系直接和平友好的相處,而且激發了相互之間的互補呼應與圓融統一,更重要的是確立了自身的文化自信,並不斷激發出文化自強,奠定了八大宗派分立共處的基本格局。
五是因為傳法體系的建立和師徒關係的維繫,以及同門同修之群體的相對穩定,各宗派均形成自己的傳法、修持和弘教中心,一般表現為一處或多處相對穩定的道場,有些寺院因為創宗祖師或中興祖師的駐錫而形成被後世追奉為祖庭的寺院。
六是具有相對明確的派別意識,主要表現為對不與他同的教義和修持的熱愛與宗奉,對創宗和傳承祖師的認定與崇拜,對道統的認可與維繫等。這種派別意識與判教思想相互聯繫,判教重在處理與其他宗派的關係,而派別意識則重在自我愛護與自我維繫。
當然,不同宗派在以上六個方面的表現是有所不同的,有的宗派在學理與修行方面的個性極強,信仰認同性也非常突出,但在傳承體系等方面很弱,如淨土宗;有的宗派雖有建立在理論認同性基礎上的僧團與學說的縱向傳承,但在學理的普適性方面極強,以致缺乏個性,很快如雪融化,普潤了大地,促使了新的生命誕生並茁壯成長,但不斷地消解了自己,如三論宗:有的宗派儘管學理傳承明晰,個性也很濃鬱,但為整個中國佛教尤其是出家群體所吸收,成為規範性極強的基礎性文化體系,從而減弱了獨立存在的意義,如律宗;有的宗派理論個性分明,宗奉的群體也相對穩定,但僅僅在極少數精英分子中有短暫的流傳,哲學性超過了宗教性,高雅性超過了通俗性,文人性超過了民眾性,雖然魅力無窮,但影響面很小,如唯識宗;有的宗派儘管體系嚴密完整,理論獨具特色,但信仰的神聖性與修行的複雜性使其局限於上層,難以在民眾中完整推行,後來常規的傳承譜系中斷,在被迫轉型後以另外一種彌散的形態大面積地延續著自己的頑強生命,如密宗。另外,天台宗、華嚴宗即使在隋唐時代也缺乏強烈的宗派意識。因為學理的認同而形成的相對固定的群體以及相對明確的師徒傳承是隋唐時代中國佛教宗派的重要特徵,寺院財產與管理的專屬性繼承、學修群體的組織性排他意識、傳法譜系的宗法性沿襲,所有這些嚴格意義的宗派特性,除了晚唐之後的禪宗之外,隋唐時代的其他宗派都不太明顯。
可以這麼說,中國漢傳佛教的宗派有三大類:第一類是傳承認同性的宗派,傳法譜系清晰,師徒關係嚴明,具有宗法性的特色,成為一種綜合性的社會存在,屬於嚴格意義的宗派,其中以禪宗為典型,密宗也基本可以劃歸此類;第二類是法脈認同性的宗派,對學說的領會與傳承,對思想的認同與堅守,對方法的推崇與遵行,呈現出思想文化的代際傳播,以三論宗、天台宗、華嚴宗、唯識宗為代表;第三類是信仰認同性宗派,建立在個性分明、心理趨同、修法統一的基礎上,可以超越師徒直接傳承的限制,屬於鬆散意義的宗派,以淨土宗為代表,律宗也基本可以劃歸此類。當然,這僅僅是一個大略的分類,細究起來,各個宗派的特性識別及其相互關係的劃分其實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而且,對宗派劃分的方法是很多的。不同的研究宗旨會選擇不同的劃分方法,不同的劃分方法自然會有不同的分類結果。按照我們這種分類方法進行觀察,在中國佛教諸宗派中,只有禪宗的宗派傳承意識最強,並有長久的延續,且成為宋代以後中國佛教宗派傳承體系的主要代表。
宗派曾經是隋唐時代中國佛教走向鼎盛的象徵。兩宋以後,八大宗派的原有光環逐漸暗淡,以致很多人認為宗派的地位已經讓位於菩薩信仰、因果報應、地獄淨土、行善積福、經懺法事等信仰性佛教和靜避山林的禪修傳統。其實,兩宋之後的中國佛教遠非這麼簡單,佛教的信仰化、生活化、簡易化、功利化、神秘化、民眾化成為這個時期佛教發展與存在的基本態勢,但在佛教文化的深層存在中,源於宗派、成於宗派、基於宗派的文化主脈始終肩負著滋養佛教思想、框範佛教修行、塑造佛教形態的重任。宗派就像一條暗藏著的軸線,決定著中國佛教的生存與發展走向。可以這麼說,宗派不但象徵著隋唐時代的佛教繁榮,也支撐著隋唐之後中國佛教的基本體系並始終引領著中國佛教的發展變化,直至今天並將繼續下去。總體上看,宗派在中國佛教中的地位主要體現在以下六個方面。
第一,漢傳佛教的宗派是中國人引進、篩選、理解、吸收印度佛教的最大成果,是中國佛教理論探索與創新的結晶,既反映了印度佛教中國化的歸宿,也代表著中國佛教最輝煌的理論成就,其不但使印度佛教的思想得以繼承和延續,實現了續佛慧命、保存文明的偉大使命,而且極大地豐富了中華文化的寶庫,彰顯了中國人的理論勇氣與卓越智慧,為後世中國佛教奠定了雄厚的理論基礎和修行實踐的基本依據,是中國佛教至今無法逾越的歷史榮耀。
第二,中國佛教八宗並存,相互呼應,共成一體,造就了獨具特色的中國佛教文化。這些宗派各有其據,各顯其長,各傳其法,各守其道,因其強烈的個性而形成彼此的分立與呼應,相互的激發與補充,並最終形成多元一體的格局,由此也決定了整個中國佛教的基本體系。在這個多元一體的文化命運共同體內部,各宗派通過判教來解釋彼此的分立,形成次第有序、相互包容、圓融會通的宗派關係,這既與中世紀天主教的異端裁判行為相異,也與伊斯蘭教分派過程中的激烈對抗不同,中國佛教的宗派並立創造了一種彼此認同、和諧呼應、圓融一體的佛教文化生存與發展機制。這種內在機制既是多元的,又是一體的,所以這種宗派並立是和平友好的,是彼此相成的,是充滿活力的。這既是解釋中國佛教理論體系和實踐體系之特色的最大秘密,也是理解中華文化基本特性的一個前提。
第三,宋代以後的中國佛教,儘管以禪修和念佛為主體,並呈現出濃厚的通俗性、信仰性和生活性,但縱觀這段歷史,真正具有理論意義的史實依然可以從宗派中找到發展的線索,各個宗派的著作及其所宗奉的經典始終是中國佛教注釋與研習的熱點,儘管缺少了隋唐時代的理論創新,但佛教自古以來並不以理論創新為追求,而是以佛法的正統為前提,以理論的支撐為基礎,以實踐的引領為目的,也正是由於宗派經典與學說的持續流行,才足以框範中國佛教的發展趨向,保證中國佛教的理論與實踐不致出現大的偏失與走形,中國漢傳佛教的正統性才得以保持。
第四,從宏觀來看,當代中國漢傳佛教,不論是佛教寺院,還是僧團組織,不論是日常法事,還是個體歸屬,除了禪宗、淨土宗、密宗之外,其他宗派均不再具有中國佛教存在形態的支撐性意義。但是,各個宗派的理論成就與修行方法為當今佛教提供了活水源頭,而且是取之不盡,歷久彌新,呈現出旺盛的生命力和強勁的影響力,這是當今任何一位初具佛教文化的人都知曉的事實,可以說,離開了八大宗派,當代中國佛教的理論形象與信仰魅力將大為降低,所謂佛教理論體系的博大精深也就成了無稽之談。
第五,除了禪宗之外,其他宗派儘管已經退出了宗派原有的存在模式,但是,這些宗派的經典著述尤其是那些創宗祖師的學說在今天依然被很多人虔誠宗奉,從而形成具有宗派意義的法脈傳承和特色僧團,如近代以來由月霞、應慈、真禪等人師徒相承的華嚴宗,由諦閒、倓虛、明哲等人師徒相承的天台宗,由楊文會、歐陽竟無、呂澄等人師徒相承的唯識宗,另外,弘一大師的律宗和印光大師的淨土宗也有深遠影響。而在當代,悟光、徹鴻師徒相承的密宗,普陀山妙湛法師弘揚的天台宗,臺灣海雲法師弘揚的華嚴宗,東林寺大安法師弘揚的淨土宗,重慶惟賢長老弘揚的唯識宗,也均宗風鮮明,個性突出,堪稱隋唐佛教宗派的當代延續,可見這些宗派的現實意義與影響力是不可忽視的。
第六,在當代國內與國際的學術研究以及佛教界的各級各類佛學院的教學體系中,漢傳佛教的各個宗派依然具有指引性意義。很多學者都將研究的興趣指向宗派,相繼湧現出大量的研究成果,而且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宗派研究將依然是中國佛教學術研究不會輕視的領域。中國佛教與東亞各國尤其是日本佛教的交往,宗派依然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橋梁。而中國目前各個佛學院的專業劃分往往也以八大宗派為指南,並形成以宗派為特色的教學體系。所有這些都顯示了宗派在當代佛教中的重要影響,說明宗派不是逝去的輝煌,而是現實的存在。
宗派總是和祖庭聯繫在一起的。祖庭是宗派的載體,宗派是祖庭的靈魂。祖庭認定的第一因素是祖師,而且專指那些創宗祖師或中興祖師。所以,我們要先討論一下什麼樣的人才能算作創宗祖師或中興祖師。當然,祖師的認定主要是一個宗派內部根據公認原則的約定俗成,儘管政權、學術、文人、社會大眾對祖師的認定也會產生重要的影響。在中國佛教歷史上,一個宗派的祖師序列是不同時代逐漸形成的,凡是在該宗派孕育、萌芽、形成、轉型的歷史進程中做過重要貢獻的人都可能被奉為創宗祖師。一般來說,這種重要貢獻是指以下五個方面:第一,該宗派所奉經典的翻譯者和最初的弘揚者,如三論宗中土初祖鳩摩羅什,唯識宗中土初祖玄奘,密宗中土前三代祖師善無畏、金剛智、不空;第二,該宗派所奉經典的最初和最主要的注釋與弘傳者,如天台宗的智顗、律宗的道宣、三論宗的吉藏、華嚴宗的前三代祖師等;第三,該宗派所宗奉的思想與信仰以及修行方法的最初倡導者或最重要的推廣者,如淨土宗的慧遠和曇鸞、道綽、善導及其後的各位祖師;第四,與該宗派理論情趣與修行風格一致或因為具有孕育、萌芽、促成等關聯性而被後世奉為祖師,如禪宗的初祖菩提達摩及二祖慧可、三祖僧璨和四祖道信;第五,為該宗派的轉型發展做出巨大貢獻,從而使該宗派取得巨大進展的,如華嚴宗的第四代祖師澄觀,淨土宗第十三代祖師印光等。
討論了什麼樣的人才能算作創宗祖師或中興祖師後,我們再來討論什麼寺院才能算作祖庭。根據我對中國佛教傳統的理解,凡是符合以下任何一種條件的寺院,均可視之為祖庭:第一,在歷史上被奉為一個宗派之創宗祖師的人,生前著書立說、譯經弘教、收徒傳法、依法修行的寺院;第二,在歷史上被奉為一個宗派之創宗祖師的人圓寂後第一批舍利供奉之地;第三,被奉為創宗祖師的人誕生、出家和圓寂等重大事件發生地的寺院;第四,在該宗派形成之後發生的重大轉型與發展過程中產生直接作用,並被奉為該宗祖師的人,其重塑該宗之事的主要發生地。一般所說的宗派復興主要是指這種具有一定創新性與拓展性的發展,有變化,有轉型,有提升,有發展,而不僅僅是一般意義的壯大,如該宗信眾的增加,傳播地域的擴大,實力的加強等。這樣的標準,排除了以下幾種情況:第一,雖然也被奉為祖師,但既非創宗也非中興的祖師,這些人駐錫、著述、弘法、修持的寺院不在祖庭之列;第二,雖然被奉為創宗或中興祖師,但所駐寺院不是成就該宗誕生或中興之地(即不是著書立說、譯經弘教、收徒傳法、依法修行的寺院),也非這些祖師誕生、出家、圓寂之地,則不能算作祖庭;第三,創宗或中興祖師圓寂後,舍利在第一次安奉供養之後,部分轉移供奉之地,也不能作為祖庭。
祖庭在宗派發展乃至整個中國佛教發展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祖庭是祖師駐錫生活之地,養育了祖師生命,留下了祖師的足跡,輝映著祖師的身影;祖師舍利供奉地的祖庭則因為祖師真身常在而別有親近溫馨、神聖肅穆之氣韻;同時,祖庭還是祖師靈感的迸發之地和祖師智慧的成就之地,見證了祖師的榮耀和思想的偉大,並因此印證了這塊土地的神奇。所以,懷念祖師必然與崇敬祖庭相伴生,這也是與中國宗法制以及天人合一等理念最接近的一種祖庭情懷。
第二,祖庭是中國佛教理論創新的基地,佛教中國化的核心園地。佛教傳入中國五百多年之後,一種全新的佛教思想在這裡孕育紮根,一種全新的佛教修法在這裡破土而出,一種全新的佛教文化體系在這裡茁壯成長,從而在這裡矗立了中國佛教發展歷程中直到今天都堪稱之最的裡程碑,使這一空間在中華文化發展史上具有了神聖的意義。信仰和傳承這種思想,必然對這種思想的誕生地產生情感的認同與精神的皈依。
第三,祖庭不但是宗派思想的誕生地,更是宗派思想傳承與沉澱之地,蘊含著宗派的榮光,氤氳著宗派的氣息,匯聚著宗派的底蘊。對學習和踐行這些宗派理論與修法的人來說,回歸祖庭,走進歷史,猶如投身祖師的懷抱,沐浴宗派的慧光,在此氛圍的感染下,體驗祖庭的深厚文化積澱,感受古今貫通的滋味,必然會有意外的收穫。
第四,祖庭是宗派的空間遺存,是宗派留存至今的最鮮明的物質載體,凝聚著宗派的歷史記憶,是宗派魅力在當代彰顯的大本營,是宗派現代復興的第一陣地。正是由於這些祖庭的存在,宗派的歷史才不斷被激活,宗派的學說才不斷被傳揚,宗派的記憶才會轉化成新的篇章。今天的各個祖庭都以各自的宗派而樹立起文化的自信與自豪,並在文化自覺中努力實現文化的自強。祖庭在這一過程中給他們信心,給他們力量,給他們支撐。如果說在歷史上是宗派成就了祖庭,那麼在今天卻要藉助祖庭去成就宗派。
三
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出版社於2014年獲得陝西出版資金資助,出版了王宏濤著的《西安佛教祖庭》一書。王宏濤是我的博士研究生,應他的請求,我為該書作了一篇序言,從而與該書的策劃編輯高櫻及出版社相關人員也結下佛緣。
一次,我陪西北大學朱益平老師前往香積寺參訪,高櫻正好也要送剛剛出版的《西安佛教祖庭》一書給本昌法師,於是我們便一同前往。在這次交談中,我提到翻閱該書的一些感受。我認為祖庭的靈魂在宗派,講祖庭必須講宗派。而要想把每個宗派及其祖庭講清楚,一本書實在是太小了,很多問題只能一筆帶過,無法深入。我們過去在祖庭文化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但不進行全面系統的祖庭文化解讀,任何祖庭資源的保護與祖庭文化的宣傳以及其他一些工作都是難以準確到位的。過了不久,高櫻突然邀請我來出面組織學者重新編寫一套有關祖庭的書,每個宗派及其祖庭一本,共八本,形成一套叢書。我開始比較猶豫,但鑑於她的鼓勵與期待,當然也有我自己以及我的團隊在宗派與祖庭研究方面長期積累所建立起來的自信,於是就答應了下來。我很快安排人力,以我指導的在校或業已畢業的博碩士研究生為主,共調集了十位青年才俊來承擔這項任務。
寫作過程中,每本書都遇到了很多問題。大家多次集中,一起討論,每次討論高櫻都全程參加,每個人都激發出自己的智慧,在協同作戰中表現了可貴的合作友愛精神。具體的撰寫工作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次嚴峻的考驗,好在這支隊伍不但是有水平的,也是有擔當意識的,更重要的是親和而默契的。大家經歷了艱辛的寫作體驗,也為自己的生命時光刻下了獨特的記憶。九月中下旬,八本書稿相繼定稿並交付出版社。在編輯過程中,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出版社的胡方明社長、闊永紅總編輯、陳宇光副總編輯等領導都給予了全力的支持,不但開啟了綠色通道,特事特辦,而且調集了出版社最強的編輯力量,節假日不休息,沉穩而快速地推進相關工作。其策其法,有膽有識;其情其義,令人感動。
從目前完成的書稿來看,本叢書總體上有以下七個特點。
一是八宗兼備,每宗一冊。本叢書的主線是縱向勾勒,橫向分類,體系清晰,結構完整。
二是時空落實,主要體現在宗派與祖庭兼備,既有對宗派的介紹,也有對祖庭的描述,有助於實現時空的定位。
三是古今貫通。從淵源講起,在追溯歷史的同時,關注當下的狀況,實現了古今的呼應,避免了學術界常見的重古薄今。
四是史論結合。宗派的歷史與宗派的學說同等重要,祖庭的沿革與祖庭的神韻均受到關注。
五是解行並重,也就是理論與實踐的統一,既注重對宗派理論的解析,也注重宗派理論的當代價值,對於那些在現代生活中具有借鑑價值的學說給予重點介紹。
六是內外同觀。佛學也稱為內學,佛教以外的學說則被稱為外學。從佛教信仰的視角觀察,宗派的歷史與宗派的信仰一般會更加豐滿,而從佛教以外的視角觀察,則可能更加客觀。二者結合起來,才可能更加全面準確地再現宗派和祖庭的歷史與文化底蘊。
七是雅俗共賞。本叢書不追求觀點的創新,儘管也有很多創新,而重在追求通俗化的呈現。儘管在通俗化方面也並未達到我的期望,但總體上看,通俗易懂依然可算作是本叢書的一個亮點。
由於時間緊張,本人水平有限,本叢書中不可避免會存在一些問題,渴盼讀者慈悲為懷,不吝賜教,幫助我們不斷進步。
2016年10月5日 於心苑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