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假期,可以不聚集,但也可以出門遛彎,找個人少的地方,從一個自己待膩的地方到一個別人待膩的地方,體驗下「半城煙火半城仙」的泉州小巷生活。
泉州東街和西街的分界點是鐘樓。鐘樓是個什麼建築物?
西安的鐘樓是重簷復屋攢尖頂的明代建築物,泉州的鐘樓是民國時期的白色建築物,從外觀看,更像一個紅綠燈,一不小心有可能錯過。
這兩座鐘樓共同的功能是報時,不同的是西安鐘樓上有口大鐘,和對面鼓樓上的12面大鼓組成唐代的長安八大景之一的 「晨鐘暮鼓」的形式報時;而泉州的鐘樓直接在白色的小樓上加裝石英鐘顯示時間,同時具備西安報話大樓的功能。
如果與西安的鐘樓合影,穿上唐裝、漢服更搭,展現的是古典美;如果與泉州的鐘樓合影,穿什麼style的衣服都行,怎麼看都像一個文藝小清新。泉州的鐘樓是在1934年設計開建,次年完工的。這是一位留英設計師設計,具有歐洲風格,在新文化運動中主要提倡的是守時。如此一個歐範兒建築,在被稱為「小品文年」設計,不文藝怎麼可能?
明朝到民國這段時期,國內戰亂不斷,泉州的老一輩們為了謀生計,躲避戰亂,一批批到南洋謀生。南洋就是東南亞一帶,被東南亞人稱為「唐人」,去南洋被稱為「過番」,去南洋的人被稱為「番仔」。這些番仔就是後來的華僑,他們在東南亞通過自己的手藝賺錢回來,在家鄉建房子。
由於受東南亞建築風格影響,他們把喜歡的元素,也規劃在自己房屋中,於是有了不同特色的「番仔樓」。而早在宋元時期,泉州作為東方第一大港(刺桐港),梯航萬國、商旅雲集,與世界上一百多個國家和地區通商貿易,呈現「漲潮聲中萬國商」的繁榮景象。在歷史的長河中,西街就像一串神奇的鏈子,把唐宋以來各種珍貴元素串聯起來,是中原文化、閩越文化和海洋文化交流集聚,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西街的建築物。
就像《安家》裡的上海老建築物一樣,是折衷主義繞過古典主義,任意選擇,模仿各個時期不同風格的建築物,再把他們重新組合起來,成為西街居民們的精神家園。所以現在西街的建築物是交織多文化和平共處的獨特景觀,是具有世界多文化展示的老洋房。看看鐘樓旁邊的建築物,既有火焰山、又有羅馬柱,還有閩南紅。猛然被這些建築物衝擊眼球,分不清這是哪個國家,又是哪個朝代?
泉州,海濱城市,儘管方位不是很方正,各條馬路還是儘量按照大方向起名,東西向的以街為名,南北向的以路為名。
鐘樓東西向的稱為東街、西街,鐘樓南北向的稱為中山路,而唯獨西街入口處不遠的小巷子,南北走向,起名為新街。新街的名字來自清軍著名將領孫開華。他是左宗堂的部將,湖南慈利人,是個勵志的山區放牛娃,一路過關斬將,從夥夫、守備、副將到總兵、提督。中法戰爭時,駐守臺灣滬尾,大敗法國侵略軍,殲敵二千餘,是最有名的中法淡水之戰。
當時孫開華在西街北邊的清軍驛辦公,住在西街南邊的舊館驛,從府邸到辦公地點,需要從西街西頭到鐘樓,左拐後來到中山路,再左拐到西街北面的清軍驛。為了方便自己從從北京拖來的四駕馬車從辦公地到住所的便利,專門開拓的一條街巷,造就了這樣一條新街。
西街東段看起來也就800多米,可蛇皮走位下來,沒有2、3個小時是走不完的。像所有的旅遊一樣,美麗的風景在路途中。
進入新街,不遠處的左手位置看到「小西埕」,這是一個文創園,可以走累了吃吃喝喝,也可以邊走邊看,不斷打卡。這裡前身是開元街道模具廠,經過3個月的改造,磨具廠實現了殘破到時尚的華麗轉身。
埕內的空地上繪有各色景點圖案,大家可通過搖骰子的遊戲前進,認識泉州的著名景點。從大門進入,等待你的是一盤大型「飛行棋」——而你就是一枚「棋子」,「飛行」在開元寺、鐘樓、崇武古城等景點之間。當你「飛行」至觀景點位置時,便可稍作停歇,在這裡抬頭瞭望,能看到不遠處的東塔。
而埕內這面殘破的土牆經過加固後,「寫」上了白巖松的名言——「泉州,這是你一生至少要去一次的城市。」這堵牆是明朝地震後當地人們用各種廢墟淘來的破碎建築瓦礫重堆砌的牆,大榕樹在牆縫裡奮力生長,這堵牆也反映了閩南人民吃苦耐勞,愛拼才會贏的精神。
因為白巖松這句話,這裡成為網紅打卡點,不管是當地人還是遊人都排隊等著在這堵牆前打卡。很多人在尋找這堵牆,不管是男女老少都想和這堵牆、和白巖松的這句話合個影,有種被名人點撥的感覺。
小西埕裡的打卡點很多,有種蘇州園林一樣,有種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風景的感覺,可以盡情打卡。現代生活,總是高速運轉,偶然停下來,走慢一點,等等靈魂,在這裡找找自己心底真實的想法,回味下初心。
從小西埕出來,遇到生活在小巷裡的居民,他們的日常生活都在這裡。還是那個理髮老店,還是那個食雜鋪,與新來的照相館一點不衝突。
老鄰居聊著天,說著外地人不懂得閩南話,潯埔阿姨低頭撬著她的海蠣,不理會遊街串巷的遊人,靜靜得過著自己的生活。
原來的康莊滿煎糕搬了地方,老顧客還是尋覓到這裡,要享受這口甜甜的美味。我也順手買了半邊,好大的3塊,只花了10塊人民幣。帶回家放盤子裡,一層都放不下,孩子嘗著這個沒吃過小吃,滿口稱讚。這個分量,這個味道,要是放在哪個甜品店,裝在好看的容器裡,不知道得多多少米呢。
從小西埕出來後,不用走回頭路,直接到裴巷。裴巷的名字來源於一位裴仙公。他是位江西人,在此巷賣藥居住。裴道人除了賣藥,還留下了「驅除蟒妖為民除害」的傳說。
傳說在登仙橋,有一個蛇精,在橋上變換誘人前去拜拜,後來總是有人失蹤,才得知是蛇精所變。於是裴仙公為民除害,與蛇精大戰,蛇受到驚嚇後一路跑到了清源山,蛇受驚嚇鑽進洞裡,裴仙公就坐在洞口,羽化成仙,至今在清源山還有「兌巖」(兌化成仙)。這位裴道人頗有慈悲之心,贏得了百姓的崇敬,人們在他經常賣藥的巷子內,修建了一座「裴仙公宮」來奉祀,這條巷子,也就成了「裴巷」。
從小西埕後門出來遇到第一個丁字路口,這是「裴仙公宮」,傳說是裴道人煉丹的地方。在這個有年代感的房屋面前,地面的小石獅子來到面前,按照風水的說法,這個丁字路口需要石敢當來化解,這個小獅子就是石敢當。今時今日,風水上通常以泰山石來化解房子缺角所帶來的禍端。在所缺角處置用硃砂刻寫「泰山石敢當」的吉祥物,化解缺角所帶來的煞氣。
再看屋頂的小獅子,它屹立在屋頂正中間,被稱為風師爺。它是空心的,估計裴道人煉丹時的煙從這裡冒出。同時也可以用來看風向,因為閩南一帶風災是最為嚴重、致命的災害,通過冒出的煙可以看出風向及風力大小。
與「裴仙公宮」對著路,叫做爐下埕。順著爐下埕走200多米就遇到臺魁巷。這條巷子有好幾個名字,因為該巷原有一座奇仕媽宮,別名奇仕巷;又因為這條巷子處在開元寺東塔邊,別稱東塔巷;因古代至今巷頭有一賣「白塔疔瘡藥膏」的店鋪,別稱白塔巷;明代泉州狀元莊際昌為該巷奇仕宮題寫「雁塔鍾靈」的匾,希望泉州能出更多的相(臺)和狀元(魁),因此得名「臺魁巷」。
臺魁巷的過路亭,跨臺魁巷而立,下雨的時候過路人可以來避雨,陽光太猛烈的時候,也可以來這裡避暑。看過路亭下面有附近居民擺放的沙發石凳,給過路人帶來許多方便。據附近的老人家說這個亭子是清朝的時候,從裴巷的一座關帝廟搬來的,有立柱上的一副對聯為證。
西邊柱子上寫有「華胄溯武當位尊極北,仕劉興漢鼎義重山西」,東邊的對聯現在只剩下一對半,只有下聯,是「華協於帝尊真武」,落款光緒乙酉年甲月古旦。甲月古旦什麼意思?民間以花卉的名稱為十二個月起的別名,甲月本意是初生的蘆葦,後來引申為荷葉,用在名字就形容女性品性猶如蓮花之高潔,後來逐漸也用來形容女性的美貌,《詩經》裡那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而甲月則是農曆十一月的別名,至於古旦,就是良辰之意,晴朗美好的日子,舊時常用為吉日的代稱。
過亭位於奇仕媽宮旁邊。泉州人俗稱的奇仕媽就是臨水婦人,本名陳靖姑。相傳是今古田臨水鄉人,民間傳說她自幼聰穎,有善心,婚後不久懷孕,但當時福建久旱無雨,她自願脫胎祈雨,果然感動神明,不久她因虛弱去世,死後發願,若死後得道,願盡力救助婦孺,村人感念她祈雨的功德,自發為她修建宮廟,她也多次顯靈,救助婦孺,成為在福建受到廣泛尊奉的婦女之神,她也是閩南僅次於媽祖的女性神明,主要是保佑婦女的生育健康、嬰幼兒平安。
或許是奇仕媽庇佑的關係吧,臺魁巷一直和治病救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巷口那顆古老的白來葉樹,是巷子裡的老人80多年前種下的。一年要落兩次葉,春秋兩季各一次,每一次都是葉子掉得精光,不久後又發出新芽來,神奇的是,這顆樹的葉子可以治病,尤其是小孩子身上長得芥子之類的,摘幾片樹上的葉子,煮一煮喝就能起到消炎的作用,而樹枝搗碎後可用來治鼻炎,時常會有附近的居民來摘幾片樹葉,折幾根樹枝,用作藥方。福建民間草藥當中就有記載,此樹樹葉可解熱行氣,除溼消疹。
樹的旁邊有家保和堂,專售祖傳秘制的制疔膏,只賣藥不看病。別看這樣一個不起眼的老屋,卻有200多年歷史。前些年,泉州保和堂白塔丁膏入選市第四批世界非遺保護名錄,這家藥鋪已經傳承了20幾代人,藥膏的藥效也家喻戶曉。過去人們生活困難,衛生條件比較差,身上紅腫發癢,全靠這家藥膏。兩百多年過去了,現在他們的後裔輪流坐堂,掙不了幾個錢,就是為了傳承,而且還面臨著傳承的困境。當年,保和堂用白紙和竹蘿手工糊制的五層白塔做招牌,給臺魁巷留下了那個白塔巷的別稱。
孩子被蚊子叮咬,皮膚起了個大包包,又疼又癢。我諮詢了店裡的蔡家老人,他說他家膏藥就是治療各種疔瘡的,我買了兩個小塊膏藥,讓孩子試試。膏藥分大的和小的兩種,小的5塊一片,大的10塊一片,用牛皮紙包著。按照老先生說的步驟,用花生油先塗抹下傷處,再把膏藥貼上。孩子的皮膚貼上膏藥後,開始就有了發熱、發麻的感覺,希望這個膏藥能拔出毒氣,讓皮膚趕快好起來。
這些只是西街東段北面的一小部分,還有一些沒有走全,看到的只是小街道的表面。路邊不斷有騎著電動摩託車的人穿過,運貨物的小哥埋怨著只給了50塊錢,轉了半天跑到這麼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小巷子裡,收破爛的阿姨笑著感慨著「怎麼辦呀?還得幹,要不幹,還吃不上飯。」
這就是泉州西街的小巷,有商業氣氛,還有「見人見物見生活」的真實生活場景。這種旅遊是不是很文藝?就像泉州籍音樂人楊望《花開的街巷》那樣。
「你可曾聽著鐘樓的鐘聲
漫步在西街小巷古院深
可曾看過東西塔的黃昏
洛陽橋上相互攙扶的老人
刺桐花是否依舊迎著春
文廟的老榕樹它還茂盛
總夠不著老君高高的鼻根
總聞不夠後渚鹹鹹的海風
走走咱厝的街巷
看看咱厝的人
這些年來是否變了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