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一個禮拜天,和兩位朋友開車去浪。確實是浪,一是沒有任何任務,二是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只說往北山方向走吧,北方總是很親切,有串門的感覺。一路景色快速地後退快速地變化,縣城往北地勢愈來愈高,植被的變化呈現馬鞍狀,果林 ——洋槐林——果林,過了南坊鎮到了禮泉永壽兩縣交界的地方,風景開始有了變化,地平了,糧多了,開始只是果糧混雜,再後來麥田就逐漸佔了上風,金黃色成為大地的主色調。
到了永壽的常寧鎮,才發覺已進入麥收季了,記憶裡的三夏大忙在這裡正開展得如火如荼,塵封的記憶又找到了搜索的主題詞。永壽的麥田不同於記憶裡的麥田,記憶裡的麥田總是平展展的一望無垠的,永壽的麥田總是錯落有致地夾在綠色的果園之間,很有層次感,好像春天的顏色,總是從嫩綠到淡綠到淺綠直到正綠。
可能是四海無閒田吧,永壽已經很少能看到碾麥場了,永壽人把麥子都鋪在了大路上,村道、鄉道、縣道,豆家社區、常寧鎮的街道村民的門口村裡的廣場都是的,豐收的景象鋪天蓋地。我們因為漫無目的,所以猶豫了好一會又決定掉頭東行。也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一個當地人突然指著我們破口大罵,說是扎了麥子。預報明天有雨,理解罵人者的心情。出門三輩低,我極力勸朋友少說話,抓緊掉頭,沒事就好。
大罵沒有破壞我們的好心情,打算吃罷飯去渠子鄉看看長孫無忌墓,歷史的沉重莊重厚重總是在關鍵時刻淨化我們的心靈。
在扯麵館邊吃邊聊, 老闆以為我們是來自武功縣的收割機手,我們沒有反對。聽他三七二八地諞著,嘴裡一邊回應腦子裡卻已然浮現出衣著破爛手提木鐮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麥客的形象。「麥虎山,走禮泉,尻子一擰二分錢」,已經陌生到不能完全領會意思的民謠把同桌都惹笑了。現代麥客雖然也辛苦天天頓頓扯麵泡麵但畢竟只是個收割機手,跟那年那月的拼命掙扎為吃飽飯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聽說我們要去渠子,老闆連忙說渠子也應該搭鐮了,很悵惘,這意味著去渠子的路一定也不會通暢了。
麥子麥子除過麥子還是麥子,該死的麥子可愛的麥子令人慾罷不能的麥子,跟我們的童年一樣,雖然清苦熬煎但留在記憶裡的都是溫暖,溫暖的薺菜溫暖的玉米面䄻黍面饃饃溫暖的半生的瓜果溫暖的褲腿裡的螞蚱溫暖的田間地頭拾麥的南山人,溫暖的精腳兒溫暖的西北風溫暖的凍瘡溫暖的燒鍋炕溫暖的一眼望不到邊的萬裡平疇。
我愛麥子,愛麥子周邊衍生的一切,包括大聲高聲吼聲罵聲各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