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重生:訪談音樂節主席與藝術總監
文 | 莊加遜
早期音樂節與現代音樂節之間有著深刻的差異:早先的音樂節是與宗教、農業相關聯的,帶有象徵性的儀式;現代音樂節則有更具體的目的,有的是為了紀念偉大作曲家,有的則是商業噱頭或旅遊觀光的附屬產物。
從5世紀孕育偉大戲劇節的雅典,到由督伊德教徒主持的艾斯特福德(Eisteddfod,威爾斯的一種節日,有歌唱、音樂和詩歌比賽),再到13世紀法國的勒皮(Le Puy),早期的音樂節業已沉入久遠的過去,成為人類學歷史的一部分。而第二種類型的音樂節,即始於19世紀的現代音樂節仍然活躍,一直與我們密切相關。
薩爾茨堡音樂節是最早誕生的現代音樂節之一,至今已有百年歷史。帶著這樣的困惑與古老的音樂節對話是有趣的經歷,沒有所謂「歷史」、「傳統」、「老牌」、「固化」等基調,而更多地關乎當下,意在以音樂介入的方式來改變人們所處的政治、經濟、人文環境。這或許是未來音樂節的一種趨勢,音樂成為觀念媒介而不僅僅是作品本身。
面對逾百年的音樂節,你不得不感佩它的堅持與生命力。如今它度過了最黑暗的動蕩時代,存活了下來,並生長出更多的可能。「百年薩爾茨堡音樂節,今天依然如此成功的秘密何在?」在與薩爾茨堡音樂節主席海爾·瑞寶·施泰德女士的訪談中,她說:「人們總是忘記一件事,唯有最終呈現出的品質才是最重要的。」我想她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
薩爾茨堡城
莊加遜:中國人說「萬事開頭難」,我們就從這個「開頭」說起。您投入音樂節的工作,至今已有23年。當時,您已在政治經濟領域取得非凡的成就,是歷史上首位女性薩爾茨堡商務部主席,薩爾茨堡音樂節的重要轉折期,動蕩頻繁。當個體職業生涯的轉折與薩爾茨堡音樂節的轉折相遇,給您帶來了怎樣的挑戰與經驗?
海爾·瑞寶·施泰德(音樂節主席):我放棄一切政治任職,因為我做任何事都要求自己投入百分之百,一心多用是大忌。當個體與一個歷史悠久的音樂節相遇時,那是一種共生的關係,你沒有退路,必須往前走並盡力做好。
說來我很幸運,生於薩爾茨堡意味著與生俱來的優勢,你天然地理解什麼是美,因為那是這座城賦予你的靈魂。還有音樂,人們說,薩爾茨堡人血液裡流淌著音樂。薩爾茨堡音樂節正式開啟於「一戰」後,即1920年,創辦者的初衷是使之成為寓意「世界和平」的燈塔。今天,「推廣和平」依然是薩爾茨堡音樂節不變的使命。
卡拉揚在音樂節上祝賀卡爾·伯姆的85大壽
莊加遜:從卡拉揚時代歷經莫蒂爾的十年改革,薩爾茨堡音樂節打破了原有舊的架構,包括了歌劇、戲劇、音樂會三大板塊。最初音樂節的設立有相當一部分原因是為了紀念莫扎特,因此莫扎特以及創辦人、詩人霍夫曼斯塔爾、作曲家理查·施特勞斯的作品佔據了主要位置;如今的音樂節通過多樣化的組織與美學層面的創新吸引了很多年輕的觀眾。作為新任藝術總監您能談談音樂節是如何徵選節目的嗎?
馬庫斯·欣特霍伊澤(藝術總監):其實我與薩爾茨堡音樂節的合作並非始於去年。90年代初的薩爾茨堡音樂節,空氣中有股凝重的氛圍,大家都覺得必須打破。之後的薩爾茨堡音樂節有如破繭重生,並已經在做一些別的音樂節不可想像的事,比如大規模地聚焦路易吉·諾諾、利蓋蒂、布列茲、庫爾塔克、亨策等當代作曲家及大量更年輕一代的作曲家的作品。我們對當代音樂保持著開放與尊敬的態度!
我認為薩爾茨堡不是一座博物館。我們必須以聰明的方式讓今天的生活參與進來。並且我們所做出的一切改變,所能提供的藝術情感,實際上可以成為並且理應成為對觀眾的挑戰。因為沒有比挑戰更讓人心生敬意的了。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在提出「當代」一詞時的態度令人不舒服或感到不安,仿佛默認它是一個古怪的、沒來由的、難以接受的東西。當代音樂對於我們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就像現在應該沒有人願意丟掉自己的iphone、ipad或電腦吧,我們活在當下,而這是我們時代的音樂。它不是憑空生出來的,今天的聲音源於一個傳統,從巴赫、莫扎特、貝多芬,一路貫穿走到當代音樂。可以說,沒有哪首作品是獨立存在的。
音樂節街景
莊加遜:霍夫曼斯塔爾稱薩爾茨堡是「歐洲心臟的心臟」。如果我們把薩爾茨堡音樂節放在一座城市的坐標中來審視它,一切會變得更加有趣。您曾在採訪中稱,「這座小城賦予音樂節獨特的氛圍,這在大城市不可能實現。音樂會後,你經常能在當地的小餐館裡遇見剛剛在臺上表演的明星。這是很個人化的體驗。」您能跟我們詳細解釋一下音樂節的「整體效應」嗎?古老的音樂節又如何受惠於歷史悠久的古城?
海爾·瑞寶·施泰德:薩爾茨堡是座旅遊名城,人們喜歡來這裡是因為這裡能帶給你的東西實在太多。首先是獨特的地理位置。薩爾茨堡北面靠山,南面有廣闊的平原,地處瑞士與斯拉夫眾國之間,因此叫作「歐洲心臟的心臟」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再者,遊客來到音樂節其實是邊享受藝術邊在小城度假的心情。白天,你大可以在獨特的鄉村風光間漫步,薩爾茨卡默古特地區的湖區真是美極了;到了晚上,演出前或演出後,在薩爾茨堡中心的巴洛克城區看看建築、漫步,在這裡,時間仿佛是停止的。在這樣的背景下,薩爾茨堡音樂節會產生很特別的氣質,不僅僅是優雅,那是一種迷人的光暈。但它同樣是財富、美麗、名望的展示臺,一個名利場。這種氣質與我們對音樂節的設定是一致的,有很多複雜交錯的編織、並置、穿越,正如萊因哈特曾經說過的:整座城市就是一個舞臺。
在薩爾茨堡遇見「巴洛克」
文 | 慕諧
薩爾茨堡作為奧地利僅次於維也納的旅遊勝地,每年都以兩大招牌——莫扎特和老城的巴洛克建築群招攬著大量的遊客。這些建築由17和18世紀的採邑主教下令修建。最早,當時的採邑主教萊騰瑙受到了1604年來訪的義大利建築師斯卡莫齊的啟發和鼓動,有意把薩爾茨堡建成「德意志的羅馬」。重修薩爾茨堡主教宮就是這個龐大計劃的開始。
薩爾茨堡主教堂
薩爾茨堡主教堂最早也是由斯卡莫齊主持設計建造的,不過這個設計因為採邑主教萊騰瑙的病逝宣告夭折。隨後,另外一位義大利建築師索拉裡在新的採邑主教的資助下,拿出了新的設計方案。整座教堂於1628年修建完成。這也是阿爾卑斯山以北出現的第一座巴洛克式教堂。其後,在慕尼黑和維爾茨堡等地新修建的巴洛克教堂多以其作為模板。
在採邑主教馬克·西特西的支持和領導下,一系列重要的建築出現了,如皇宮劇院、亮泉宮等。1618年,德語世界的第一部歌劇也正是在這座新建成的亮泉宮中上演的。另外薩爾茨堡大學的建造也緊鑼密鼓地展開了。1694-1707年期間,當時奧地利最重要的建築師費舍爾·馮·埃爾拉赫,完成了大學教堂、聖三一教堂和聖馬可教堂等重要的建築(他本人也是維也納美泉宮的設計者之一)。由此,整座城市的擴建和「巴洛克化」也暫時告了一個段落。
幾代採邑主教和幾代建築師,完成了在薩爾茨堡「複製」羅馬的意願。奧地利作家巴爾曾經如此評價過薩爾茨堡,「在這座城市裡,自然變成了石頭,石頭又變成了精神。」自然、文化和神性都溶解在了這些石頭當中。
米拉貝爾宮
也許,每年夏天是薩爾茨堡旅遊收入最為豐厚的季節。一方面,夏季是旅遊旺季;另一方面,每年7月至8月,持續一個多月的薩爾茨堡音樂節會吸引全世界各地的樂迷,富豪和名流。音樂節的創辦者——萊因哈特、霍夫曼斯塔爾和理查·施特勞斯組成「三駕馬車」,力求通過薩爾茨堡音樂節重現這種「巴洛克」精神。可以說,薩爾茨堡音樂節建立之初就是一個另類的「巴洛克」音樂節。它並不以演奏巴洛克時期音樂家作品為主,而是一個思想史和精神史意義上的「巴洛克」音樂節,它要重新發現,挖掘巴洛克精神。
今天的薩爾茨堡,更多新的元素被融入進來,那個由音樂節的創立者所確立的巴洛克精神日漸式微。但是如果換一個角度去審視這座「北方的羅馬」所蘊涵的「南方精神」,我們會發現薩爾茨堡音樂節依然很貼切地踐行著它。尼採曾經說過,莫扎特和比才的音樂更能體現南方精神的本質——青春,活力,國際化。
薩爾茨堡觀劇記
文 | 建華
我來到人傑地靈的奧地利薩爾茨堡觀賞歌劇。為著威爾第的《阿依達》,迤迤然來到節日大劇院門口。周圍的銀髮族觀眾,令我信心倍增——追隨這些老戲迷的腳步,應該不會錯!
《阿伊達》是本次音樂節最叫好的劇目,七場演出票瞬間售罄。威爾第、穆蒂、維也納愛樂樂團、安娜·奈瑞布科……這些名字如雷貫耳。導演是來自常駐美國的伊朗視覺和電影藝術家Shirin Neshat。據說她對古典音樂知之甚少,也從來沒有導演過歌劇。我自己把「歌劇」理解為「歌」+「劇」,並且根據個人喜好很主觀地把「看劇」的重要性放大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所以很期待這位女導演的新視角。
穆蒂大師演出海報
穆蒂大師身著老派的兩排扣西裝,緩步走入樂池,與樂手們一一握手,登上指揮臺,認真戴好他那著名的金絲眼鏡,表情嚴肅,好像已經進入了劇情。序曲響起!我終於聽到了當今世界上最偉大的威爾第之聲!硬質的有金屬光澤的大幕升起,帶來陣陣冷風,坐在第二排的我激動得直冒汗。
場景是兩個巨大的白盒子,通過旋轉底座可以變換位置。盒子上方有一圈眩目的LED燈,把盒子內部照得雪亮,盒子外面一片漆黑。主要人物相繼登場,「聖潔的阿伊達」唱過後,我逐漸意識到這位伊朗導演把《阿伊達》的故事背景從尼羅河畔的孟菲斯搬到了兩河流域的尼尼微。好吧,可以的,兩河流域自古以來也是充滿戰爭和殺戮、訣別與流亡的吧!瞄了兩眼高懸在舞臺上方的字幕,赫然發現眾人齊聲稱頌的埃及女神「伊西斯」,在英語裡是被譯作ISIS的,嚇得不輕!阿伊達和安奈瑞斯衣袂飄飄,看起來好像是希臘風格的服飾。法老王、大祭司以及眾祭祀穿著大袍子和高帽,使我聯想到歷史書上關於古代西域「大食國」的描述,眾女祭祀白色的僵硬的拖地頭巾也說不上是波斯風格還是阿拉伯風格。這真的是顛覆傳統演繹方式的設計,我也真的是不太適應,長時間地走神了……
阿伊達
第二幕第二場最著名的凱旋場面並沒有像常規版本那樣鋪張渲染,反而由於檢閱臺上坐著的這些看不清面孔、從身體到服裝都僵硬不動的一眾人等而心生恐懼。努比亞俘虜戴著羚羊頭骨面具跳舞取悅安奈瑞斯這一段,由於舞蹈動作極其單調,竟顯得有點冗長。我想看凱旋戰車在阿伊達小號的鼓吹下隆隆駛過,我想看戴著枷鎖的戰俘痛苦地旋轉舞蹈啊!然而並沒有。我把目光投向穆蒂,他正以一種金字塔線條一般洗鍊的手勢指揮著與他合作長達46年的「部隊」,既沒有「長袖善舞」,更沒有「眉目傳情」,三角、圓圈、拋物線,從座位上站起來時,更是帶來雷霆萬鈞之勢。
「我今後將只來(薩爾茨堡)指揮音樂會版的歌劇,這樣就不會佔用一個整月的時間了。生命中的夏季不多了,我要和家人一起度過。」音樂節結束後的9月中旬,穆蒂大師在結束了為期兩周的威爾第大師班以後這樣這樣對外宣布。聞聽此言,真是有一點心酸呢……我也算是聽到了載入史冊的一版《阿伊達》。
阿伊達
不能確定Shirin Neshat作為視覺與電影藝術家是否在短短幾個月裡參透歌劇舞臺藝術的真諦。她的極簡的布景,並沒有令人感到「經濟拮据」,就是極其直觀,想表現什麼就直接呈現什麼。第四幕第一場,審判拉達梅斯時,安奈瑞斯勸說他申訴冤屈,但拉達梅斯決意赴死,被判埋葬。足足四五米高的人像投影打在白盒子上,穿著大紅色袍子的祭司,戴高帽,鬍子老長,面目猙獰,排著隊以排山倒海之勢向我撲來,持續十多分鐘,我根本無心聆聽安奈瑞斯的哭訴(她在巨大的投影的對比之下已經異常渺小了),我嚇得閉上了眼睛。
拉達梅斯被打入地牢,沒想到阿伊達已經在等他了。之前用於宮殿和檢閱臺、審判大廳的白盒子,現在成了墳墓。兩個人在漆黑一片中相遇,轉向觀眾時,射燈打在兩個人的上半身,由於周圍全部是暗的,於是看起來只有兩個半身像漂浮在空中,一會兒分離,一會兒擁抱。直接用「關燈」來表現墓穴的黑暗,效果再次令我毛骨悚然,我只好又閉上了眼睛。「再見我的土地,再見!天國的大門向我們敞開!」遠處安奈瑞斯的吟誦著「安息吧,我的愛!伊西斯女神在天國裡迎接你們!安息吧,安息吧!」我唏噓不已。我對愛情戲是中毒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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