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懷念家鄉的熬菜。熬菜,俗稱大鍋菜,燴菜,在北方,河南叫燴菜,東北叫燉菜,河北叫熬菜,南甜北鹹,東辣西酸,熬菜講究鹹鮮美,一般鹹的比較出味,做法粗曠豪放,不拘一格。說起大鍋熬菜,人人都愛吃,尤其是過年過節紅白喜事等,油汪汪,熱騰騰大鍋熬菜就更好吃了。料足,火候足,老風箱,大鐵鍋,泥灶火,燒劈柴,講究的是一個「熬」字。花的起時間,熬燉中各種菜蔬相互沾光借味,雜而不亂,多而不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做大鍋菜,用的是大鐵鍋,鐵鍋固定在一個泥抹的大灶臺上,旁邊是風箱。五花肉切片,白菜、冬瓜、土豆切塊,海帶泡軟,還有粉條、事先炸好的豆腐塊、丸子等等,以及蔥、姜、蒜、鹽等等調味料。鍋裡倒上油,灶下燒上柴火,風箱呼噠噠一拉,火旺起來,油熱後,放入花椒,放蔥、姜、蒜、肉片下鍋翻炒,濃鬱的香味很快就飄滿了整個院子。然後鍋中添水,放入豆腐,丸子,緊拉風箱,加大火力把水燒開,再把白菜、冬瓜、土豆和事先炒熟的五花肉塊放進去,加鹽和醬油,水開後改小火慢燉。最後把粉條、海帶放進去(一定要放到菜中間)燉到軟熟就可以停火了。做好的大鍋菜,熱騰騰香噴噴,真讓人饞涎欲滴。熬菜,既當菜又當飯,一伙人說說笑笑,手中擎著大白饅頭,端著一海碗熱氣騰騰的熬菜,外面寒風陣陣,裡面吃的汗流浹背,西裡呼嚕,大朵快頤,褲腰帶鬆了又松,簡直是一種享受。兒時的農村,和飢餓總是相連的。打的糧食經常不夠吃,誰家結婚,都是傾盡全家十幾年的努力,來置辦彩禮和酒席,那時候條件不是太好,結婚往往在臘月天,一是這個時節是農閒,二是食物不容易變質,容易保存。數九寒天,農村鄉親的場院又大,男方家借的十幾桌的桌椅板凳,茶杯茶碗茶壺,齊齊羅列,管事的早就列好一系列職務任務名單,紅紙一貼,一目了然,燒水切菜炒菜的,端盤子遞煙的,陪席把盞的,各負其責。時辰到,那邊女方家頭戴栽絨帽身著軍綠大衣的鄉親,臃腫的聚集在拖拉機上,一路顛簸到男方家去吃席,一陣簡單的儀式過後,更多的是打個招呼,酒桌前就坐,寒暄過後開吃。席面的好賴就是象徵著男家的家境,這都是臉面,所以,日子再難,也要弄得像模像樣,鄉親吃得高興,猜拳的聲音能高過房頂,一個個像紅面關公。棒子老虎雞喊得震耳朵,筷子敲得桌面噹噹響。常常有吃罰酒者不勝酒力,喝癱倒椅子上。酒席撤下就是熬菜上場。白面饃饃,白菜粉條加豆腐丸子海帶絲再添上一勺油汪汪的紅燒肉的蓋澆頂,碗中一層油星子,圍著碗紅紅的一個圈圈,在太陽底下閃著光。這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和平時家常熬菜不能比,平時的大鍋熬菜不過是白菜、粉條,多少加一點腥油醬油而已,做法明顯偷工減料,火候也欠缺。很有將就湊合意味。再後來,農村條件漸漸好了,大鍋菜的質量也上去了,和婚宴熬菜差距在縮小,材料也敢放得多了。只是家常熬菜火候不足。總體說來,大鍋菜雖土,但卻能上得大席面。大鍋菜只有用普通東西才做得地道,若放進山珍海味,反倒失了味道。這就非常符合下裡巴人的需求:好吃不貴。常年漂泊在外,總是吃不到故鄉的小吃,這倒不是異鄉的飯不好吃,常言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吃故鄉水長大,骨頭縫裡都是鄉土味道,思鄉情切,老覺得故鄉的飯菜更能吸引人。其實就是想家的一種寄托在裡面,飯菜是載體,想家是主體。忘不了家鄉熬菜的鐵鍋劈柴味道,我在的地方雖然也有熬菜館子,上書四個大字:鐵鍋燉菜。某一天,老友約見,十來個人,都在市裡打工,發簡訊相聚,杯盤羅列,肉山酒海,觥籌交錯,酒過五巡,一個個耳酣面熱,聚會接近尾聲時,一個帶頭大哥發了話:今天咱們吃大鍋菜啊!一伙人隨聲附和。端上來的是咱們農村喝茶用的小碗,雞零狗碎一些調料類,食之,興味索然,失望之極-----沒有大海碗的爽快,也沒有劈柴煙火香味,液化氣熬的,有點掃興啊。閒暇時候自己熬製,各種食材具足,遺憾的是,咱住的地方小,鴿子窩一樣,屁大點地方,一點也沒有農村場院的透亮寬敞,這裡找不到鐵鍋,風箱,劈柴,泥灶。這四種工具不具備,鋁鍋煤氣灶,熬出的菜也不是那個味,真是遺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