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老了,我一定還會回憶起今年25歲的3月,我到過巴塞隆納的聖家堂。
高迪的聖家堂是巴塞隆納的地標,全世界最宏偉的建築,它的重要性無需贅述。每年有數萬遊客到巴塞隆納朝聖,為的就是來到聖家堂。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種被擊中一般的震撼。在那神跡似的石柱林裡,在那流動的光之盛宴裡,我驚豔得忘記了呼吸,甚至不記得拿出手機來拍照。
耳機裡的中文導覽女聲在播放,溫柔中帶有一絲激動:
——「聖家堂,高迪獻給上帝的禮物,是無數建築師畢生的夢想,也是全人類的夢想。」
用「全人類的夢想」形容聖家堂,是十分精確的。到聖家堂以前,我無法想像人間有如此壯美的建築,將宗教的神秘、自然的唯美與萬物的生機融為一體。
如語音導覽所說:「沒有一個人,能對聖家堂無動於衷」。
而聖家堂也不完全是高迪一個人的作品,它匯集了世界上最優秀的設計師,他們按照高迪生前的模型和理念,設計了大門、立面、雕塑。雖然引發爭議,但也使聖家堂迸發出無窮的生命力。因此,說是「無數建築師畢生的夢想」,也非常精確。
聖家堂的成就,要歸功於高迪對上帝的虔誠信仰,是他對宗教的追求與使命感,賦予聖家堂超脫於物質層面的靈性之美;以及一種特別的設計手法,貫穿工程始終,即是,對光和空間的運用。
一,對上帝的虔誠信仰
作為獻給上帝的禮物,聖家堂是一座氣勢宏偉的教堂。遠遠地看過去,幾座尖塔直入雲霄。
第一座尖塔建成時,高迪曾興奮地說:「那根長矛把蒼穹和大地連在一起了。」
旁邊頂著水果的柱子,為大教堂增添了幾抹靈動與童趣,將高迪的自然主義特徵流露無遺。
教堂外部的雕塑密密麻麻、形態各異,刻畫了《聖經》裡的眾多情形,人物涵蓋天使、平民、軍人、使徒等,做工精湛,有些人物雕塑本來就是用真人做模具,因此栩栩如生。
聖家堂共分為三個立面:耶穌誕生立面,耶穌受難立面和耶穌復活立面,分別代表著耶穌一生中的不同時期。
耶穌誕生立面的慈悲門上雕刻著叢生的林葉和花,象徵生機勃勃的萬物,雕塑群展現的情景是聖父何塞和聖母瑪麗亞愛護著剛出生的嬰兒耶穌。
耶穌受難立面則有不少狀似肋骨的造型,象徵耶穌受難時的巨大的痛苦以及他的死亡。1911年,高迪患上熱病在山間休養。在那兒,他也孜孜不倦地想像著耶穌受難立面。
高迪說:「即使犧牲掉整個建築物,打破所有的拱頂,砍斷每一根柱子,也要向人們展示耶穌受難的殘酷場景。」
僅僅是聖家堂的外觀,就是一部石頭版的《聖經》。
如果高迪不是一直虔誠地信仰著上帝,他絕不可能耗費如此多的精力設計、建造聖家堂,尤其是一場大火曾將他的工作室和所有的圖紙付諸一炬。
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聖家堂還沒有建完。130年後的今天,聖家堂還沒有竣工。
高迪本人清楚地知道,這是一項屬於未來的工程。他和下一代的建築師都不可能看到聖家堂竣工。
有人曾經問過高迪,怕不怕聖家堂一直無法完成?高迪這樣回答:「生命會結束,這座建築的精神會永存。」
1926年,高迪因車禍去世,巴塞隆納人把他的遺體葬在聖家堂的小教堂裡。而2026年,適逢高迪逝世200周年,是計劃中聖家堂竣工的日子。
有句話說:「上帝從不著急。」高迪的信仰和精神永存世間。在2026年,跨過兩個世紀,全人類將把彰顯高迪信仰的聖家堂,正式獻給上帝。
二,光線與建築的史詩級對話
然而,聖家堂最精彩的地方不在外觀,而在於教堂的內部——那些廣闊的空間,和流淌的光。
一別歐洲其他教堂的輝煌結構,高迪仿照密林的質樸樣式,設計了聖家堂的大殿。教堂大殿分布著樹杈狀的石頭柱子,撐起了中央的拱形穹頂。拱頂和四周都裝有鑲嵌了彩色馬賽克片的玻璃窗,起到濾光的效果。
這種設計是非凡的。陽光從穹頂的圓孔瀉下,從巨型的豎向馬賽克窗戶飄入,像上帝與凡人的對話。
兩邊窗戶的馬賽克上顏色有所不同,一邊是由橘色、火紅、黃色組成的暖色調,一邊是藍色、綠色的冷色調。
於是由它們濾過的陽光,一半火焰,一半海洋。
溫暖的紅光與清麗的藍光彼此交織,與豎向的白光融合在聖殿裡,使人錯覺像站在宇宙的中心。
一篇賞析文章如此評價聖家堂:「高迪用史詩級的方式詮釋了光線與建築的對話。」
我震撼不已,無數意識的碎片,諸如夢想、信念、靈感、煩惱、惆悵,在我腦海裡奔湧,最後歸於一片寂靜的空茫。在聖家堂裡,那些都不重要了。當時的我,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被聖家堂的美打動的不止我一人。來自全世界的遊客裡,不論男女老少,大家都滿臉震驚。
我甚至覺得,文字無法還原我的心情,只有親自到過聖家堂,才能真正地領略。
一天後我離開巴塞隆納,在飛機上翻看著高迪建築的畫冊時,教堂裡的光海在我腦海裡閃現,我再次落淚了。從那一刻起,我知道,聖家堂的美將跟隨我的一生,永不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