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草在近現代的復興構成一個創作潮流,不少書家皆傾力於此,卓然成家的也不在少數。受晚清碑學及西北出土簡牘的雙重影響,民國時期章草書家的創作視野較為寬闊,形成迥異於中古以來的章草審美新取向。
在現代章草名家中,王世鏜是頗為卓犖的一位,而其人生遭際也頗為坎坷,如果不是于右任慧眼識英,鼎力獎掖,王世鏜很可能會沒世無稱。
王世鏜早年在陝南曾任褒城西鄉鎮巴知事,此地為漢碑、摩崖刻石集中地,漢代摩崖刻石之最《開通褒斜道刻石》即坐落於此。陶詠其間,這無疑激發起王世鏜的書法熱情。
不過,於書法王世鏜的主要興趣還在章草。在任鎮知事時,他曾將《草訣歌》改訂正誤,加以刊刻。但因刻手粗陋,脫漏而出。後來王世鏜再次修訂,並加上了注釋,以楷書、行書、隸書三體書寫,書名《稿訣集字》。1928年由漢中道尹既貞豫主持刻石,並嵌刻於寶峰山道院牆上。
福建好事者卓君庸向來喜歡章草,他偶然得到《稿訣集字》的拓本,將標題注釋去掉,偽託明人章草拓本行世,遂成一段公案。時王世鏜正困居漢中,雖眼見於此,也頗覺無奈,無力應對。
于右任偶然得到《稿訣集字》拓本,並從部下處聽到王世鏜的境況,遂邀王世鏜至南京,為其舉辦個展,讓時已六十三歲的王世鏜一時聲名鵲起。于右任稱讚王為「古之張芝,今之索靖,三百年來世無與並」,並贊其章草為「三百年來筆一支」。同時,盡出其寶藏,供王世鏜探討。借其地利人和之勢,王世鏜得以眼界大開。
于右任向有成人之美之盛德和雅量,對王世鏜一介落魄窮儒更表現出超人的大度。他對同為寫草書的王世鏜並不避忌,而是將其推到張芝、索靖的高度。于右任作為一代書法巨擘,一言九鼎,直接確立了王世鏜在現代書法史上的地位。
可惜,于右任將王世鏜帶到南京後,王世鏜因聲名越來越盛,求字的人越來越多,極其辛苦。再加上久居北地,到江南後水土不服,兩年之後便在66歲的年紀去世了。
王世鏜在世時,日本人曾叫囂其章草水平已非中國人能及。對此,王世鏜寫詩道:「佉盧飛舞遍人間,片假亦從東海還;赴急原非無國字,漢章雅命令重頒。」表達了振興章草的決心。但是歷史給了王世鏜機會,但沒給他充足的時間,他還未來得及將自己的書法打磨到「化境」,便遺憾離去……
不過于右任對王世鏜的評價似有過於溢美之嫌,遠遠超出王世鏜的實際水平,這是在評論王世鏜書法時所應該加以客觀認識和澄清的。
王世鏜的書法有兩種面目,一種為較古典化面目,不加牽連引帶,厚重樸茂,隱得漢碑氣味,以《稿訣自序》為代表;一種為糅合漢簡體勢,將章草極意草化,如其為于右任寫的《先伯母房太夫人行述》便可為代表。
王世鏜書雖得章草流利之旨,但往往急不擇筆,不成體勢。在王世鏜章草中,可以明顯看出以草化碑的努力,但這種努力並未臻於成功。無論較之沈曾植,還是于右任本人,王世鏜都存在很大差距。
如果充分考慮到于右任獎掖後進的美意高懷,去除其溢美之詞,王世鏜作為一代章草名家還是當之無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