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網記者熊芳雨7月8日報導:近日,英國國寶級小說家約翰·勒卡雷回憶錄《鴿子隧道》由文景出版,書中除了講述作者如何在年輕時被英國軍方情報單位招募,擔任對東柏林的間諜,還記錄了他人生中近四十個刻骨銘心的片段,有他採訪獄中恐怖分子、跟著戰地記者藏身壕溝等等。
19歲時,還在英國伯爾尼大學讀書的勒卡雷有一天被邀請到校長辦公室,校長給了他一杯雪莉酒,接著又給個「去倫敦見幾位有趣朋友」的機會。當他接受這個提議之後,就收到了一封印著官方壓花、顯眼醒目、雙面密封的淡藍色信封,邀請他前往白廳的某處。他的間諜生涯就從校長辦公室的談話開啟了。
約翰·勒卡雷被不少人稱為間諜小說第一人,在做間諜期間他就著手小說創作,此後更是專職寫作。1963年,他以第三本著作《柏林諜影》一舉成名,從此奠定文壇大師地位。他的很多作品,例如《柏林諜影》《鍋匠,裁縫,士兵,間諜》《夜班經理》《永恆的園丁》《女鼓手》等等都被成功改編成電影或電視劇。
約翰·勒卡雷
為何他會如此深諳間諜小說的「門道」?或許與他的人生經歷有關。在回憶錄《鴿子隧道》中,勒卡雷講述了童年時期母親出逃,父親總是處於債務危機、製造騙局並在世界各地多次被抓,迫使小約翰仔成長過程中不斷偽裝自己,「竊取」同學、同事的行為舉止和生活方式,給自己拼湊出新的身份,甚至到了需要偽裝自己父母雙全的、擁有飼養了小馬駒的安定家庭的程度。
恰恰因為這些,再加上伊頓公學、伯爾尼大學和牛津大學的教育背景,使約翰·勒卡雷成為秘密情報機構最理想的招募對象。作家在書中回憶說間諜行動並未帶他走進什麼秘密領域,因為逃避與欺騙一直是他童年時期必不可缺的武器,他已經是經驗豐富的間諜老兵了。「當秘密情報世界前來認領我的時候,我才感覺真正回到了家中。」
所有作品都曾以「鴿子隧道」暫命名
既然是作家的回憶錄,取名《鴿子隧道》是否別有深意呢?「我的所有書幾乎都曾經以』鴿子隧道』作為暫定的書名。」勒卡雷回憶。「鴿子隧道」這個意象源自他15歲時和父親到蒙特卡洛的賭場,發現了有一種鴿子天生就被培養成狩獵遊戲的靶子,它們飛越專門修建的漫長隧道,而出口就是獵人們的槍口。那些未被射到的,或者只是翅膀受傷的鴿子,會去做鴿子們本該做的事情:回到它們的出生之處,也即賭場的屋頂,在那裡,周而復始的陷阱正等待著它們。「鴿子隧道」仿佛間諜活動中的某種代號,隱喻著「冷戰」時期終極的隱秘和虛無。
以間諜身份親歷「冷戰」的作家勒卡雷在書寫歷史這件事上有著經歷和寫作的雙重優勢。間諜身份賦予他觀察站在歷史中央的大人物們,如英國前首相哈羅德·麥克米倫、義大利前總統弗朗切斯科·科西加等撼動國際政局人士的機會。他親臨歷史現場,目睹過中東殘酷戰爭與冷血殺伐;他跟著戰地記者藏身壕溝,子彈擦著他的耳邊飛過;他採訪獄中的恐怖分子,卻被對方堵得啞口無言;他目睹蘇聯巨變前後的社會,感慨萬千……
而作家身份賦予他細緻和獨特的觀察和記錄視角。和一般作為類型文學的間諜小說不同,作為一個清醒的親歷者與過來人,他始終關心「間諜」作為具體的、脆弱的、血肉豐盈的人的一切。他既不遺餘力地控訴與揭露冷戰意識形態及國際關係的互惠原則如何宰割、扭曲、遺忘、拋棄鮮活的個體,也用盡全力把間諜從一個符號、一種功能性存在還原成一個有名有姓、有愛有恨的人。
勒卡雷就《夜班經理》這部以冷戰結束後的國際局勢為背景而創作的小說接受採訪時,他說:「作為普通人,作為作者,我都等不及冷戰結束。那時,人們說一定沒什麼素材可以供我繼續創作了。那是冷戰方才結束時的蜜月期,人們認為我們生活的世界會變好、會變安全,間諜活動也將成為歷史。但恐怕我並不認同這一點……」
當他面對前情報部門的同事因為他作品中披露的一些組織內部事件導致情報組織「榮譽受損」而產生的憤怒指責時,他心裡反擊:「如果你是個努力探索國家靈魂的小說家,那情報局也不失為一個合理的觀察對象。
與導演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柏林諜影》《鍋匠,裁縫,士兵,間諜》《夜班經理》《永恆的園丁》《女鼓手》等等都被成功改編成電影或電視劇。在《鴿子隧道》中,勒卡雷回憶了很多他與大導演和明星們之間發生過的有趣故事。
回憶自己和執導過《斯巴達克斯》《閃靈》的大導演庫布裡克交往的趣事:庫布裡克遺作《大開眼戒》之所以會問世,是因為後來勒卡雷拒絕了他邀請自己撰寫二戰時期間諜電影劇本的要求——被拒絕後,庫布裡克馬上邀請勒卡雷到他的鄉間大宅邸商量《大開眼戒》該如何影視化。庫布裡克和勒卡雷一邊四處閒逛,一邊討論《大開眼戒》的拍攝問題。勒卡雷認真地提出各種設想,具體到二十年代的維也納,具體到高貴女士與主教宮的晚宴,還有奧地利貴族宅邸的狂歡……勒卡雷講了很久,庫布裡克最後卻說了一句「我想我們要在紐約拍。」
1965年,《柏林諜影》上映後,勒卡雷去參加他所畏懼的法蘭克福書展。厭惡密集宣傳的他正獨自呆在酒店裡生悶氣,突然有個電話找他,「弗裡茨·朗在樓下等你」。勒卡雷懷疑弗裡茨·朗是那個早上見過面的面目可憎、喋喋不休文學圈八卦的作家,本想掛斷電話,卻聽到電話裡糾正道「是電影導演,弗裡茨·朗」,勒卡雷在回憶錄裡這樣寫道:「我這時的反應,大概跟聽到她對我說歌德在樓下等我也沒什麼區別了」。
《鴿子隧道》近期剛由文景出版,「間諜生涯與小說寫作其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者都要隨時準備好去窺視人類的罪過,以及通往背叛的種種途徑。」寫於書中的這句話,也映襯了他的人生故事,他既是作家約翰·勒卡雷,也是間諜大衛·康威爾。
來源:東方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