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法)阿里·瑪扎海裡 譯/耿昇
我發現,如果在世界上確實有一個社會可以與波斯相比較的話,那麼這個社會就只能是中國。我當然也沒有忘記使中國人有別于波斯人的許多差異。這是一個具有獨自特點、特殊的心理和特殊景色的國家。在波斯與其他具有遠近不同親緣關係的文化之間,唯有中國文化才會使我聯想到今天在伊斯蘭文化掩飾下的伊朗文化的實質。
多年以來,西方的「外國人」都從把伊朗喬裝成伊斯蘭文化的做法中找到他們那新民族主義的利益,這是荒謬絕倫的。正如中國遠不是一個佛教國家一樣,伊朗也遠不是一個伊斯蘭國家,因為伊斯蘭教是阿拉伯地區(即那一片非常乾旱或荒涼的遼闊地區,它在數千年來把波斯與希臘-羅馬社會分隔開了)所特有的一種神秘哲學現象。
那種認為波斯全部或部分是伊斯蘭國家的看法,都只不過是一種社會學的錯誤,一種科學的錯誤。難道歐洲或美洲由於在歷史上的偶然事件而信仰基督教,便可以被歸溯於以色列嗎?在這些令人看到誕生了希臘哲學家和羅馬天才人物的古代社會中,是否會有基督徒和以色列人呢?在中國,難道僅僅是由於佛教教派於某一時代,在那裡進行了徵服而就有婆羅門教徒或印度教徒嗎?
如果從遠方去看的波斯,可以與阿拉伯的色彩相混淆,無論在阿拉伯還是在波斯這兩個民族中,沒有一個會對此發生錯覺。那些西方和東方的帝國主義者分子們,正在進行或部分進行的第三次世界大戰,一部分人喬裝成「伊斯蘭教徒」,另一部分則喬裝成「阿拉伯人」,他們在這一問題上沒有自欺欺人,帝國主義者們的較量,就如同兩個醉鬼用酒瓶子和椅子鬥毆一樣,他們稱這些可憐鬼為「阿拉伯人」和「伊斯蘭教徒」,世俗人對此毫不理解。
波斯人從來不曾是宗教狂,狂熱盲信並非是伊朗人的特徵,完全如同它也不是中國人的特徵一樣。波斯人完全如同中國人,其天性就是懷疑宗教信條。這是一個寬厚的民族,正如它那留下深深歷史烙印的藝術和文學所證明的那樣,始終堅信神祇既不存在於清真寺,也不存在於猶太教禮拜堂、佛堂和佛塔之中,始終暗示祈禱、朝聖和聖戰,都不會得到任何實際的東西。
英國人把原教旨主義運用於印度,以便把該國分裂成伊斯蘭教團和印度教徒兩大部分。他們為了這樣作而在夜間偷偷地把一頭牛的屍體拋入一座印度教寺院,或者把一隻豬的屍體投入一座清真寺中,點燃內戰的烈火。英國人在離開印度之前把它分裂成兩半,他們的「工事」尚未拆除。原教旨主義在一個多世紀以來就先在美洲、後在歐洲由復國主義的領袖們灌輸,保護在巴勒斯坦和阿拉伯種族中間打入一個楔子,由此產生了一種難以解決的局勢。他們以傳染的方法將其中世紀的「原教旨主義」一詞,向波斯和阿富汗輸出,再別說向非洲輸出的事了。
任何社會學家都對其科學有著清醒的認識,清楚地看到了這是一種流行病,一種傳染越來越近的霍亂症。這種原教旨主義如同瘟疫一樣,不應將它與「伊斯蘭教」或「穆斯林」相混淆。它如同一場細菌戰,由武器商和渾水摸魚者們發起。新殖民主義者認為戰爭狀態、人為製造的悲劇、連綿不斷的戰爭將維持原教旨主義、軍火教育和掠奪帝國的殘餘勢力,阻止人民在2000年到來前後的覺醒和進步。
但我們將注意向他們證明,這些人在其陰險的打算中荒謬到了何種程度,這種打算就如他們在19世紀組織鴉片貿易,以削弱和統治東方民族一樣。
為了向中國朋友們提供些有益資料,我再來論述自己的主題:在波斯和中國兩種文化之間具有選擇性的相似性。我們掌握有成千上萬的證據和資料能說明這兩者之間存在有相似性。北京的同事們可能會對我的講法感到驚愕,因為他們可能由於閱讀來自英美的著作,而在思想中將波斯與「伊斯蘭世界」相混淆了。這是一種非常不正確的觀點。波斯與所謂的「伊斯蘭世界」之間的差異,就如同中國與「佛教世界」的差異一樣。
中國人首先是一種古老文化的代表,波斯人的情況完全如此。
作者阿里·馬扎海裡(1914—1991年),伊朗裔法國籍當代著名伊朗史學家,早年畢業於德黑蘭師範學院,巴黎大學社會學博士,著有《絲綢之路:中國—波斯文化交流史》;譯者耿昇(1945—2018年)畢業於北京外國語大學法文系,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中國中外關係史學會名譽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