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非淨土,各有各的苦。
同是紅塵悲傷客,莫笑誰是可憐人。
楊一近段時間做了個小手術,在家靜養了幾天。關於人的痛苦有了一些思考,跟小夥伴們分享下。
一、皮肉之苦
楊一腳上的傷已有數月,一直沒去給予多少關注,直到覺得工作忙的差不多了,有時間停下來了,才在兄弟的陪伴下去醫院看看。
在此次動手術前,楊一這輩子幾乎沒怎麼去過醫院,算是件大幸事。想到2018年有個同事在工作時,突然覺得心臟難受,於是我陪她去醫院看看,跑一些簡單的流程。
流程雖然簡單,但楊一跑的卻是多有不順,同事開玩笑說:一看你就沒怎麼來過醫院。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楊一腳上長有甲溝炎,然後甲溝炎增生出了肉芽腫,簡單說就是在患有甲溝炎的地方多長了一個小瘤,需要做手術切除掉。
醫院流程非常長,同一層裡既有繳費取藥的,也有門診掛號的,幾乎每一項的流程都切分開了,看來是流水線的工作模式從車間被搬到醫院了。
醫院一系列複雜的流程,到底先去幾樓再去幾樓,先看什麼再看什麼,沒怎麼來過醫院的人,很容易被弄的暈頭轉向。
躺到手術臺後,我因為第一次動手術心裡還是非常緊張,醫生一直在安慰我說,就當睡了個覺,起床後就好了。
公立醫院的醫生的服務態度都很好,說話雖溫聲細語的,但給人一種力量。可能是職業素養,可能是高昂的醫藥費不僅包含了藥物,還包含了溫暖的服務吧。
腳上打了麻藥後,醫生試了一次又一次,我一直反映說仍然有知覺有痛感,試到第四次,醫生說了兩個字:忍著。
然後就是痛苦的26分鐘。
我成了他的KPI。
手術過程中,我雙手一直攥著手術床兩邊的鐵欄杆,感覺要是再多握半小時,這鐵棒會被我手融化掉。
先把用工具不停的扎進指甲蓋周邊的皮膚,使其寬鬆;
然後用工具將指甲蓋攥下來;
最後是用針把傷口縫起來。
每一步都非常疼,但所幸還好,手術室裡還可以大聲嚎叫,情緒還可以有一個出口。
城市雖然非常大,但把每一個人都壓縮的非常小。
很多時候,人是沒有情緒的出口的。
腳指甲被拔出那一刻,楊一瞬間就想到了小學課堂上學到了一篇文章:老鷹在活了40歲之後全身肌肉鬆弛衰老,於是為了再多活40年,需要強忍著痛用嘴把自己身上的一片片羽毛全部拔下來。
小時候看這個故事覺得很勵志,現在看覺得很無奈、很心疼、也很感同身受。
痛過的人,才知道真正經歷時到底有多痛。
沒有共同經歷,何談感同身受呢、何談理解呢?
所以才有人說:在人的一生中,遇上愛、遇上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理解。
出了手術室兄弟把我饞到電梯,此時麻藥慢慢退去,那才是最疼的時候。
不知不覺眼淚就下來了。
電梯裡滿是人,我為了防止別人無意中踩到我,就背對著人群站著,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個犯錯的大男孩,面壁罰過。
小孩子對著牆哭泣時,是有啜泣聲的,但成年人沒有。
成年人,大概就是將哭聲調成靜音的小孩子吧。
有些痛,還可以用痛感表達出來。
但能說出來的痛苦,又算什麼痛苦呢?
打車回到家後,父母打來電話問我情況,我說還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楊一一個人背井離鄉來到重慶,無親無故,父母心疼我,就想來照顧我一段時間,我說這就是小手術,小事情,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父親問:動手術都是小事,那什麼才是大事呢?
我怔了下,嬉皮笑臉的說:大手術吧。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斷指連心」之痛,父母怎麼可能又不心疼呢
掛完電話後,楊一才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給家人報平安了,很多事情都不想說,能自己解決的都儘量自己解決,能不讓父母擔心就儘量不讓父母擔心。
可能這是每一個漂著的人的共同特徵吧,習慣說一個個我們真的那般期望的假話:我們在這個城市過的非常好,無須擔心。
世間人情,冷暖自知。
2、靈魂之苦
一個人熬過了所有的苦,還需要別人給的糖麼?
需要的。
自己給的糖,和別人給的糖,甜味是不一樣的。
楊一2017年畢業隻身來到重慶,在外企混跡了大半年後,隨即跳到房地產行業,自此才開始房地產的從業之旅。
初來乍到時,十分不熟悉重慶這座城市。
飲食不習慣,三天兩頭上火,沒辦法做到像重慶人那樣「寧可屁股流膿,不可嘴上受窮」;
交通不習慣,重慶上天入地的無所不能,在平原城市待久了的確實不習慣;
氣候不習慣,冬熱夏冷,隔三差五來個大降溫或是大晴天;
習俗不習慣,飯桌上永遠有群划拳的人,說著永遠聽不懂的重慶話,至今我還只會玩「十五 二十」;
語言不習慣,剛來的時候大部分時候是懵的,別人說快了或者說老城區話就一臉懵逼;
文化不習慣。
重慶的底色是江湖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如果說中國是一片長河,其他省份是河上一個又一個獨立的小島,重慶就是鐵索連舟,連著一長串兒,開一條船湖面上的船就都開了。
而楊一本是槐花院落閒散之人,有意於小池塘邊疊坐看魚眉挑煙火過一生。
無奈擠在連舟上,心隨舟動。
如果執著於上述幾大方面的不習慣,然後將之當成痛苦,那就是矯情了。
其實,最大的痛苦是孤獨。
因為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無親無故,你沒辦法指望別人,只有靠自己,什麼都要靠自己。
平時生活上的那些小技巧,你要自己去摸索;
工作方面有什麼好機會也要自己去探索,沒得個親戚給介紹介紹工作;
在初來重慶的一年內,楊一曾多次問自己,好端端一個湖北人,為什麼要選擇背井離鄉一個人來重慶,為什麼不去武漢,武漢那麼多親戚朋友同學,平時還可以相互幫扶下,還離家近,平時回家機會多。
但後來,看到武漢高昂的房價,我釋然了。
武漢的奮鬥時長明顯要比重慶長太多了,對比下來,那份孤獨的痛苦,又算什麼呢?
以後,把家安在重慶便是了。
重慶,確實是一個對剛需群體很友好的城市。
還沒上車的剛需群體們,趕緊上車,重慶的車門可能就在這一兩年就要關閉了。
現在有那麼多年輕人「奉子成婚」,為什麼到買房這方面,就不能「先上車,再買票」呢。
先湊齊「六個錢包」買房了再說!
3、眾生之苦
眾生皆苦。
這是我入世以來最大的感受。
或許是因為我比較悲觀,或許是有人說我活的比較通透,無所謂了。
走在路上,我很喜歡看每一個人的神情舉止;
每一次出行,對我來說都是一次探索,對人性和社會的探索。
一個人的言行舉止、穿著打扮,代表著TA的品位、TA的人生,那兒有TA的過去。
我始終認為,通過仔細觀察,是可以看到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的。
去朋友家吃飯,去往軌道站的途中看到一連串燒烤攤,有些是夫妻檔。
小孩在一旁玩耍,天真無邪;
夜晚生意不好,夫妻兩一臉愁容。
燒烤架上,我聞到的不止誘人的氣味,還有被生活炙烤的燒焦味兒。
走在路上看見穿著服務員裝束的小哥哥,一邊走路,一邊右手拿冰棍,左手拿手機,還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那可能是他為數不多的放鬆時刻了。
看見水果老闆一遍一遍給水果澆水保持其新鮮,那些易腐的水果,她今天如果賣不掉,那就賠了。
那被捏癟的給刺了一些小孔的水瓶,褶皺起來,像極了老闆娘額頭上凸起的愁容。
外賣小哥因遲到幾分鐘抱頭痛哭;
女收費員上一秒被罵哭、後一秒微笑服務;
小夥騎車逆行被查,抱頭痛哭:我壓力好大;
女醫生八個小時做了7臺手術後直接累癱;
我認識的策劃們加班到凌晨甚至通宵都是家常便飯。
痛哭,好像成了成年人的標配。
每一個不曾在深夜痛哭的成年人,是幸福的,因為有人替TA承受了,那生命中不堪承受的重。
這個社會只會看你飛的高不高,真的沒有人在意你飛的累不累。只要飛不死,就往死裡飛。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儘是他鄉之客。
大家都是失路人、他鄉客,莫嘲笑莫悲傷,互抱互舔傷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