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民族總要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 」
——黑格爾
1958年,核試驗場工程部隊的首長馮石,走進晦暗幽深的敦煌洞窟,打火機的小小橘火照亮了美麗絢爛的飛天壁畫,首長輕聲吟道:「翩翩舞翩翩,年年復年年。千古飛天夢,何日上九天。」
飛天壁畫
電影《橫空出世》中,馮石(原型:中國第一任核司令張蘊鈺將軍)第一次來到敦煌莫高窟,面對著在塵沙中靜坐的壁畫和佛像,不由得發出感慨。他的詩反映了中華民族自古以來的飛天夢,同時蘊含著一個將軍對祖國富強的殷殷期盼:中華民族「何日上九天」?
中國文昌航天發射場
2020年11月24日凌晨,文昌航天發射場,中國探月工程嫦娥五號,攬一捧細碎的月光,舀一碗濃稠的夜。衝破蒼穹,翩然登月。
一剎那萬物虛彌,一轉眼滄海桑田。如今,我們不僅能上九天攬月,還能從月球上帶回「月壤」。
一掊土的分量
上世紀七十年代,美國宇航局曾經贈送給我們1克月壤——半克被拿去做了研究,另外半克被送入博物館珍藏。
那時,我們還在仰望星空,月壤對我們來說彌足珍貴;今後,月壤不再稀奇,因為嫦娥五號至少要帶回來2千克。這是人類時隔44年再次從月球帶回巖石和土壤樣品——上一次月球採樣返回任務,還是1976年蘇聯的月球24號。
2千克月壤意味著什麼?
——這是月球無人採樣領域裡的世界第一!蘇聯成功登月的三艘無人月球採樣飛船,獲取的月壤總量也僅有326克。
——月壤雖是土,價值抵萬金。有了這些月壤樣本,我們就可以研究分析月壤結構、物理特性、物質組成,深化月球成因和演化歷史的研究。
之前美國和前蘇聯的月球任務所獲得的巖石表明,月球上的火山活動在35億年前達到頂峰,然後減弱並停止。但對月球表面的觀測發現,某些區域可能含有最近10-20億年前才形成的火山熔巖。
如果嫦娥五號的樣本證實這段時間月球仍在活動,「我們將改寫月球的歷史。」參與選擇著陸點的中國地質大學行星地質學家肖龍說。
嫦娥五號將在38萬公裡遠的月球軌道上,進行月壤樣品轉移,之後通過返回器送回地球。傳輸月壤的過程將創造4個「中國首次」:
一是月面自動採樣。
「只有一次機會!」中國航天科技集團五院嫦娥五號探測器系統副總設計師彭兢介紹:「我們將可能遇到設備故障、突發情況等諸多風險,對月壤狀況也不知情。為了避免各種不可抗力帶來的意外,在地面上進行了無數次試驗,反覆調節教機械臂。」
二是嫦娥五號「自己完成」從月面起飛上升。
「月球表面環境複雜,著陸器不一定是四平八穩的狀態,這就給月面起飛帶來更大的挑戰。一切都要靠嫦娥五號自己在38萬公裡之外的月球上獨立完成,難度和風險可想而知。」彭兢說。
三是首次實現月球軌道交會對接。
「這種國際上的新興方案,在地面上已經進行了上千次的模擬,但其難度卻是千裡穿針,要求一氣呵成。」中國航天科技集團八院嫦娥五號軌道器技術總負責人查學雷說。
四是首次帶月壤高速再入返回地球。
整個過程就是讓返回器打一個「太空水漂」——先高速進入大氣層,再藉助大氣層提供的升力躍出大氣層,然後以第一宇宙速度扎入大氣層、返回地面。
中國航天人的每一句話,都帶著自信的氣勢。
嫦娥五號的技術手段和執行過程,更像一次無人版的「美國阿波羅」登月步驟,也是中國載人登月的一次預演。
跨越山海者莫不翻山逾海
1959年,北京北郊的研究所裡,研究人員硬是用算盤、計算尺等古老工具得出一個關鍵數據,突破原子彈的理論設計。
電影《橫空出世》劇照
當整個大廳中響起算珠碰撞的清脆聲響時,守衛的哨兵忍不住好奇地問:「連長,他們在幹什麼?」「幹什麼?幹革命!」
革命不是只有戰場上的刀光劍影,革命也是用技術、用科學來武裝我們,保衛國家。
他們是民族的脊梁。
科學研究是一項寂寞的職業。沒有「板凳甘坐十年冷」的恆心和毅力,沒有「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堅守和奉獻,很難迎來開花結果的日子。
越是悽涼的境地,越能考驗人性的純粹。
在面對與前輩同樣艱苦的環境時,當代科研工作者能否接過這支接力棒,繼續創造輝煌呢?不可否認,那群勇敢且可愛的追夢人還在,那種精神依然在傳承。
45年準備、論證,16年探月追夢。從年輕的科研人員到白髮老院士,作為中國月球探測工程首任首席科學家的歐陽自遠一幹就是大半輩子,他和同事們完成了《中國首次月球探測立項報告》,並推動中國的深空探測越走越遠。
1999年7月下旬的一天,一路西行的專列將現任「嫦娥五號」探月工程三期探測器系統總設計師楊孟飛和他的同事送進了戈壁灘。仰望當空烈日,他心頭翻湧過一股熱浪,這裡是即將擺開的「戰場」。
航天科技人員在文昌航天發射場慶祝髮射成功
嫦娥五號發射成功時,有人忍不住熱淚盈眶。嫦娥五號,本來應該是在2017年發射的。只是,長徵五號的發射失利,給高歌猛進的中國航天迎頭潑了一盆涼水。
航天界有句行話:「運載火箭的能力有多大,航天的舞臺就有多大」。中國雖然一直是航天大國,但一直受限於「運力小」的桎梏。
從十幾年前長徵五號開始研製起,這枚大火箭就備受關注,但其研製難度也是史無前例的,原本2012年的首飛,一直推遲到了2016年。後來一度因表現不完美停止發射。
被譽為中國航天之父的錢學森曾經說過:「科學試驗如果次次都能成功,那又何必試驗呢?經過挫折和失敗,會使我們變得更聰明。」
長徵五號「鳳凰涅槃」,託舉嫦娥五號奔月,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我們的徵途是星辰大海
「月光還是少年的月光」,每當仰望星空的時候,中國探月工程三期總設計師胡浩總是習慣尋找。
長久以來,我們就對這顆距離地球最近的天體著迷,嫦娥奔月這樣美妙的神話一直伴隨著我們長大。
探索月球,談何容易。
受限於技術,人類對月球的探索,始終停留在坐地觀月的階段。直到航天時代來臨,人類開始漫漫探月路。
簡單來說,探索月球面臨三大困難:上得去、落得下、回得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繞、落、回」。
嫦娥一號開啟了中國深空探測新領域;嫦娥二號首次實現我國對小行星的飛躍探測;嫦娥三號的「玉兔號」月球車,在月球表面留下新車轍;嫦娥四號首次實現探測器著陸在月球背面。
11月17日,長徵五號遙五運載火箭和嫦娥五號探測器在中國文昌航天發射場完成技術區總裝測試工作後,垂直轉運至發射區。
嫦娥五號探測器由軌道器、返回器、著陸器、上升器四部分組成,任務的科學目標主要是開展著陸點區域形貌探測和地質背景勘察;對月球樣品進行系統、長期的實驗室研究。
嫦娥五號是中國載人登月的預演,在此之後,中國航天還有更多「重頭戲」。
從兩彈一星到載人航天,從探月工程到火星探索,從北鬥導航到近地空間站,中國人探索太空的腳步從未停止。中國人曾經的飛天夢,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接近實現。
「端端」物語:
2020年11月25日首都北京,新雪初霽,太陽透過雲層的縫隙,射下縷縷金絲。下面平鋪著皓影,上面流轉著金光。
距離釣魚臺不遠的一處工地上,三三兩兩的建築工人聚集在一起休息,討論著最近的熱門話題——嫦娥五號。他們從手機推送中獲取了這一新聞,從視頻中看到了這一盛況。
在端端看來,也許,他們並不能真正理解嫦娥五號發射的意義,這離他們的生活很遠。但他們知道一點:「祖國日漸強大,咱老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來源:解放軍報客戶端 作者:朱伯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