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物理學到神學安提庫斯從一個"統一世界"的構成,到"神"和人類的"命運"的思考有著連貫的徑路,西塞羅轉述瓦羅的記載說:有些"屬性"(poiotêtes)是原初的,其他的源自它們。這些原初的屬性統一而簡單;其衍生之物則各不相同而且"多種多樣"。
因此氣、火、水和土是原初的,而生物種類以及大地物產則來源於它們。因此前者被稱為"原理"或用希臘語說是"元素";其中氣和火有給予運動或主動性的功能,而其他部分——我是指水和土——則為接受或承受。(亞里斯多德認為有第五種獨一無二的元素,所有星辰和思想均來自它,比如某些不同於上面四種的元素。)
而在一切之下的某"物"(hylê),他們認為它沒有任何形式,而且缺乏任何這些屬性(我們暫且用這個詞,以便耳朵覺得更熟悉和柔和)。萬物受造自或來自於它,因為"物"作為整全可以接受任何事物並且以任何方式於任何部分進行改變。
因此"物"滅入其部分,而非變成無;而且這些部分可以被無限分割,因為事物本性中並無至小的單元,比如,沒有什麼東西不可以被分。而且一切活動物都是通過間隔(diakena)在運動,而這些間隔可以同樣被無限分割。
那麼因為那種我稱之為"屬性"的力量是這樣運動的,即,因為它像就這樣(通過物)而來去,因此他們認為"物"作為整全是完全變化的,產生了他們稱之為"賦予了屬性的事物(poia)"。從其中,在那個(物質)自然的全體中,當它所有部分聚合併連續時,便引出了單一的世界。
沒有物的部分,沒有形體,會外在於在這個世界:其中一切都是這個世界的一個部分,其所有部分都有一種擁有完滿理性的感知本性維繫在一起(它是永恆的,因為沒有更強大的能讓它毀滅)
他們說,這種力量就是世界的思想(靈魂);也是理智(nous),完美的智慧,他們稱其為"神",是一種在所有受制於它的事物之上的"天意"(pronoia),它首先考慮天體事務,但是也考慮地上關係到人類的事務。
有時他們稱其為"必然",因為沒有什麼能超出其命運所註定的和永恆法則給予的不變次第。但是有時候他們稱其為"運氣"(tychê),因為它帶給很多事物由於其原因晦暗(或因我們的無知)而令我們無法預料的、突發的情況。
可見,安提庫斯運用了斯多亞派的術語來描述柏拉圖主義的理念,繼承並拓展了柏拉圖《蒂邁歐》中的宇宙論,取消了造物神"德穆格",取而代之的是理性(邏各斯),引入了斯多亞派作為宇宙能動性之源的"屬性"(poiotês)。
這裡安提庫斯構建的世界整體學說並非物質宇宙學說,其中精神性的存在和力量也很重要,因此,雖然是世界整體學說,但與現在的宇宙觀還有差別。而對於從宇宙論引發的命運學說,上文與斯多亞派的克利西波斯的思想很相似,[插圖]他認為人們因為無法擁有整全的知識,所以覺得自己有行動的自主和自由,其實這只是人的主觀思想,因為我們缺乏神的視野。
西塞羅在著名的《論神的本性》中提到了安提庫斯關於神的思考的思想來源,"安提庫斯持有斯多亞派的觀點,只是說法不同罷了,大體上也贊同漫步學派的人。"因此,他的思想仍然是一種斯多亞和柏拉圖主義的融合,如果我們把斯多亞派看成某種蘇格拉底主義,而柏拉圖主義是一種蘇格拉底主義的話,安提庫斯就是在協調兩種蘇格拉底主義思想。雖然這種區分很外在,但至少可以指向其思想來源中互通的地方。
安提庫斯同時代的重要思想家:波希多尼安提庫斯的同鄉,斯多亞派著名哲人波希多尼(Posidonius)曾經對中期柏拉圖主義者有廣泛影響。學界也匯集過其殘篇,給予不少重視。他出生於公元前135年(幾乎與安提庫斯同年),前51/50年去世。其著作僅留存了殘篇和轉述,其中最重要的是西塞羅《論神聖》(De Divinatione)卷一保留的波希多尼《論神聖》中的思想,還有蓋倫《論希波克拉底和柏拉圖的教義》中轉述過其激情理論。
此外他還著有論述邏各斯、宇宙、諸神、命運、倫理、責任等方面的著作,同時還注釋過柏拉圖的《蒂邁歐》,他的這項工作對中期柏拉圖主義者影響很大。他是斯多亞派內部吸取柏拉圖和柏拉圖主義學說的代表,他和安提庫斯在很多問題上都有相類似的意見,對後世的柏拉圖主義者也施以斯多亞派的影響。所以他和安提庫斯恰好相對應,是柏拉圖主義和斯多亞派進行相互的理論學習的代表。
西塞羅
波希多尼最特別的地方在於,他一改斯多亞派對激情(血氣)的看法。蓋倫轉述說,波希多尼的倫理學是柏拉圖式的,他接受了靈魂有三種能力的學說,直接與早期斯多亞派的芝諾和克利西波斯相對立,他們認為靈魂是統一的,激情只不過是錯誤的判斷,可以通過理性論證而消除。
而波希多尼接受了柏拉圖靈魂三分說,認為激情來自於靈魂的非理性部分,因此無法徹底消除,只有悉心訓練和純粹的理性勸勉,以便控制好非理性部分才可以避免其破壞作用。提到勸勉的話,就表明波希多尼甚至通過柏拉圖回溯到了畢達哥拉斯主義的教義,這也影響了同時代的柏拉圖主義者。
安提庫斯的重要弟子:西塞羅和瓦羅作為安提庫斯的思想傳人和思想轉述者,西塞羅最終站在了學園一邊,而非斯多亞一邊,他採用新學園的懷疑方法進行哲學探究,安提庫斯是他論題的重要思想來源,西塞羅的很多問題都是對著安提庫斯在辯論。安提庫斯的代言人有魯庫魯斯(Lucullus)和瓦羅。上一章已經簡要介紹過西塞羅的柏拉圖主義,這裡不再贅述,我們只是補充一點瓦羅的情況。
瓦羅(Varo,公元前116-前27年)是羅馬重要政治家,著名學者,出生於薩賓(Sabine)地區的雷亞特(Reate),是安提庫斯在羅馬最重要的弟子。瓦羅在羅馬和雅典接受過教育,後來從政,追隨龐培,後代替龐培管理遠西班牙行省,在愷撒徵服遠徵西班牙行省後跟隨愷撒,公元前49年作為龐培黨人參加了西班牙戰爭。
公元前47年奉命建造第一個國家圖書館。公元前30年內戰結束後,他致力於學術研究和寫作。可以說,他是羅馬最博學的人之一,集詩人、諷刺作家、博古學者、法學家、地理學家、文法家及科學家於一身,精通語言學、歷史學、詩歌、農學、數學、教育學和哲學。
據說他是古代最多產的著作家之一,著有約620部作品,78歲時已寫出了490多篇論文和專著,涉及眾多主題。他一生努力的是,掌握希臘文化所有精華並用羅馬精神加以改造。
從西塞羅《學園派》(1.9)可以知道,瓦羅和西塞羅是密友,西塞羅非常推崇其羅馬歷史和拉丁語言文學研究。西塞羅在《學園派》第二部中讓瓦羅為安提庫斯代言,並把該書獻給了瓦羅。由此可見,瓦羅曾經在雅典從學於安提庫斯,並自視為其門徒,當然,其哲學學說也並非都來自安提庫斯。
就他們的關係而言,西塞羅曾經提到瓦羅非常贊同安提庫斯,而自己則選擇站在拉瑞薩的菲洛一邊。據學者研究,瓦羅在神學和語言學等方面與安提庫斯的一些不同可以細細梳理出來。安提庫斯還有其他追隨者,比如Aristo、Dio、Cratippus、Piso、Lucullus、Brutus等,請參見相關論文,篇幅所限,不再評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