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花怒放在異域——在東帝汶維和的中國女警

警花怒放在異域——在東帝汶維和的中國女警

---

文/張穎 王冠

    
    2003年10月30日，一架銀白色737客機在廣東省白雲機場緩緩著陸。當機倉裡走出一位英姿颯爽，身著警服的女警時，前來迎接的人群歡呼雀躍。這位叫段中慧的女性是廣東省佛山市第一位聯合國維和警察，剛剛結束在東帝汶為期一年的維和任務，載譽歸來。也許是這麼多迎接的人出乎她的預料之外，她先是一愣，隨後是百感交集，這一年來的酸甜苦辣一起湧上心頭。
    
    努力工作，不丟國人臉
    
    1996年7月，22歲的段中慧從南京大學外語系畢業後，以過硬的專業成績和優良的素質，被廣東邊防總隊特招入伍，分配在順德邊檢站工作。2001年8月，公安部下達了選拔聯合國維和警察的通知，她覺得這是一件有利於全人類和平共處的好事，也可培養自己的能力。於是，在家人的理解、支持下，她毅然報名參加了公安部組織的維和技能培訓。在2002年4月的甄選考試中，她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聯合國維和警察資格證書。
    
    經過漫長的飛行，段中慧踏上了東帝汶的土地。神秘的東帝汶被世人譽為太陽升起的地方，位於大洋州，三面臨海，面積相當於兩個廣州市大，人口則與海珠區相當。1999年9月10日，東帝汶經過全民公決，脫離印尼長達24年的管轄而獨立。但從此，這個彈丸之地便陷入了親印尼派和獨立派的不斷流血衝突中，導致國內秩序混亂，民不聊生。於是，聯合國決定向東帝汶派維和部隊與警察。段中慧被分在東帝汶首都帝力的一個全部由維和人員組成的警察署工作，負責維治安、培訓當地警察。
    
    沒有工業的東帝汶自然環境出奇的美麗，但維和人員感觸最深的卻是這裡生活條件異常艱苦。按規定，聯合國不負責維和警察的食宿，只提供每天每人95美元的補助。但在帝力，一間房一天的租金就相當於500元人民幣左右，僅這一項就花去她補助的一半。由於東帝汶物質匱乏，超市裡的商品幾乎都是進口的，物價貴得令人嘖舌——買一顆白菜就要30多元人民幣左右，一公斤辣椒則價值80多元人民幣！所以，看似不少的補助費只夠勉強維持一般水平的開銷。
    
    不過，面對這些，段中慧沒有絲毫怨言，她清楚自己肩負著祖國的重託。段中慧到任第二天，她所在的警察署就有一名奈及利亞籍女警因辦案不利被調走了。臨走前，這位女警用英語滿腹牢騷地抱怨：「這裡簡直是魔鬼的世界，每天有無數的案件，根本辦不過來！」但其他國家的同行議論此事時，不是說那位女警不行，而是說奈及利亞人不行！這件事給她很深的觸動，她的愛國心一下子就被調動了起來：在這裡，自己工作幹得好壞，已經超出了個人榮辱的範圍，而代表著祖國的形象。她對著五星紅旗暗暗發誓：「我親愛的祖國，你的女兒絕不會為你丟臉的！」從此，她經常利用業餘時間強化業務技能，工作積極主動。
    
    有一次，邊境地區發生了部族衝突。邊境方面要求首都增援，段中慧第一個主動請纓，和幾個同事翻山越嶺趕到現場。他們好不容易勸開雙方，可剛回到警察署，又傳來雙方打起來的消息；第二次制止後，他們正在歸途中，鬥毆再次發生；他們第三次趕去時，下起了瓢潑大雨，淋得全身透溼。段中慧咬著牙在泥濘的山路上一步一滑地前行，最後終於和同事們一起將事態平息。回到當地警察署已是半夜，她累得筋疲力盡。可她剛要睡著，當地警察提醒她：「一定得把槍上好膛，壓在枕頭下面，因為突發事情太多了！」
    
    當維和警察時間長了，段中慧處理這類事的能力也日漸提高。後來她發現，由於中國是東帝汶的第一個建交國，而且中國政府曾給予東帝汶大量經濟援助，因此東帝汶人民對來自中國的人非常尊重和友好。她走在街上，當老百姓認出她是中國人後，都會主動搭話。在解決某些衝突時，外國維和警察不起作用了，帶著中國國旗徽章的段中慧挺身出面，常常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每當此時，她都會由衷地為自己是中國人而驕傲！
    
    當維和警察要有人道主義精神
    
    在這裡的時間長了，段中慧覺得工作中最大的困難，是經濟落後帶來的文化落後。當地有許多在她看來不可理喻的東西，給她的維和工作帶來不少阻力。
    
    一次，村裡一名孕婦不知得了什麼病，渾身不舒服，幾天說不出話來。東帝汶沒有醫院，只有一個國際紅十字會，段中慧想開車把孕婦送往那裡。可孕婦的家屬卻說，就算孕婦死了，也絕不允許任何人把她帶走。因為當地有一種迷信說法，不管孕婦以任何理由走出家門，生下的孩子都會被視為魔鬼的化身。段中慧急得手足無措，最後，出於對孕婦的同情，她拿出從國內帶來的一瓶「保濟丸」，冒險讓孕婦吃了下去。過了幾天，孕婦的病真的好了，她家人特意跑來對段中慧千恩萬謝。段中慧欣慰之餘也心有餘悸：如果孕婦不幸死了，她的家人不定對她採取什麼野蠻手段呢！
    
    然而，儘管隨時都有可能遇到這樣那樣的意外，段中慧還是時刻提醒自己，牢記維和警察的責任。一天，她和幾個來自中國的女警察剛購物回來，一個女孩子突然從她們身邊慌慌張張地跑過。不一會兒，三個手持弓箭的男子緊追了過去。那女孩邊跑邊回頭，眼看要被追上了，女孩往山林深處跑去。段中慧記得當地人曾告訴過她，這座山經常有野獸出入，再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搶人，也太可惡了。段中慧把手中東西一扔，掏出槍追了上去。其他三名女警也緊隨其後。
    
    但令她們詫異的是，周圍的人居然嬉笑著也跟了去。她們追到山林裡，果然見那三名男子正拉扯那女孩。她們想保護那女孩，可還沒等她們接觸到那女孩，就被旁觀的人拉住了。她們正疑惑間，那三名男子中的一個已經抱起女孩，微笑著面向眾人。而那女孩居然也雙手交叉放在胸前，也頻頻向人們點頭。段中慧猜測女孩的手勢是表達謝意，她忙向當地人打聽。這才知道，原來在東帝汶，男女結婚的那一天，男方必須等在女方家門口，等女方「逃跑」。等她跑出一段路後，新郎才和夥伴拿著弓箭追。而新娘必須快跑，而且往往往人跡罕至的山林跑。新郎和夥伴則緊緊追趕，若追得上，他們就回去開始婚禮。若追不上，或者到了危險地帶不敢追了，那他就無法贏得他的新娘。這在當地叫「追婚」，是婚禮前必不可少的一幕。
    
    段中慧吐了吐舌頭，心想：還以為是歹徒做惡呢！幸虧她們被人拉住，不然反而破壞了新人的婚禮呢。看來，要成為一名合格的維和警察，不但要有國際主義精神，有一顆愛心，還得了解當地的國情、民情！從那以後，她常常主動向當地人打聽風俗習慣。同時，她和同事們聯繫當地的村長、教會神甫，向他們了解社區居民的情況。他們走家串戶，為當地人派送各國援助的衣物和藥品，組織當地人同維和警察進行球賽，拉近警民之間的關係。他們甚至還到當地居民家中演示如何蒸饅頭。在段中慧的倡議下，經過維和警察的共同努力，他們幫助當地警察署逐步建立了帝力地區居民檔案、治安檔案等。他們這個「創舉」得到了聯合國所屬有關部門的高度讚揚，並向東帝汶其它區域推廣。後來的事實證明，這些資料在以後的賑災物質發放、兒童免疫注射、選民登記等工作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由於長期戰亂，東帝汶的公共設施和民用設施喪失殆盡，大部分地區沒有公路、通訊、水電，蚊蟲猖獗，食品匱乏。總之，這裡缺少人類正常生活的必要條件、秩序，卻擁有許多不該有的東西——難民的無政府狀態、家庭暴力、拐賣婦女兒童等，這一切都使段中慧意識到「維和」的重要性與必要性，感受到自己的責任。
    
    來到東帝汶的第四個月，她接手了一樁家庭暴力案件。這種案件在當地比較普遍，可這起案件的施暴者卻是東帝汶的一位前政府部長，此人的社會地位和政治背景使這個案子一拖再拖。她接案後，依照有關程序，對那位前部長進行了司法訓勸，前部長也滿口答應不再對妻子使用暴力。然而，半個月後，這位前部長再次對妻子野蠻毆打，導致妻子全身多出受傷、出血。他妻子不堪忍受，躲藏到了修道院。前部長大人糾集親友，到修道院將妻子打得頭破血流。段中慧接到報警後義憤填膺，決心不管遇到多大困難，也要將這位前部長繩之以法。然而這位前部長剛剛被扣留，就有人為他鳴冤叫屈，並達到了混淆視聽的程度。當地警察局迫於壓力，只得把他放了回去。
    
    難道就這樣算了嗎？段中慧認為這不僅是一個前部長夫人受害的小問題，而是婦女合法權益在東帝汶能不能得到保護的大問題！段中慧決心一管到底，她為此事奔走在聯合國有關機構、當地婦女組織之間。因段中慧提供的證據充分，有關機構再次拘押了那位前部長。法院開庭前，段中慧開車去修道院接受害人。當時剛剛下過滂沱大雨，雨水把山上的泥沙衝了下來，路面上滿是石塊和樹枝。她的車在顛簸中行進，突然在一個彎道上發生了危險。由於坡陡路滑，車斜刺裡向山崖衝去。幸虧她臨危不亂，猛打方向盤，迅速踩剎車，終於將車停住了。下車一看，她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前車輪距山谷僅有不到半尺！
    
    一番辛苦，終於把部長妻子按時帶到了法庭。但受害人站在席位上顯得十分驚恐，也許她自己都不相信能將那個冷酷的丈夫繩之以法吧。段中慧看到被告席上那前部長用兇狠的目光盯著妻子，她便利用陳述的機會走上前，用身體擋在前部長夫人的面前，使受害者能夠一吐為快。最後，這名部長被判罰款和有期徒刑半年。宣判後，他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盯著段中慧。有同事問她：「你不怕他指使人報復你？」段中慧卻回答：「這是我的職責，我時刻牢記著我是一名來自中國的維和警察！」
    
    出國方覺長城長
    
    一個人，只有遠離家門，才知道家的重要；只有走出國門，才會真正懂得「祖國」這個詞的真正含義。段中慧的戰友們來自祖國四面八方，家庭情況各異，慰籍思念之苦的唯一方式就是與家裡通電話。在帝力，手機的接受效果很差，常常聽不清來自祖國，來自家人的聲音。但每次掛斷電話後，她發現每個中國警察滿足感。
    
    一開始，由於工作忙，加上時差的緣故，段中慧並沒有時常給家裡打電話。導致她養成經常給家裡打電話習慣的，是一位中國男警察的死裡逃生——由於環境的原因，東帝汶有一種叫「登革熱」的病症。那是一種尚無免疫疫苗，也無對症藥物的疑難雜症。患病的症狀是發高燒，如果3個小時內退燒，人就能活過來。超過3個小時，人就會死亡。
    
    雖然中國維和警察在出國前，每人都注射了幾十種疫苗，但那位中國男警察還是不幸染上了這種病。在醫院，他被脫光衣服，病床的四角有四個大電風扇對著他吹，紅十字會的醫務人員用毛巾裹著冰塊不停擦拭他的身體。等段中慧得到消息，趕去看他時，42攝氏度的高燒已經持續兩個半小時了。醫生無奈地搖搖頭，認為他沒希望了。段中慧發現他雖昏迷，但手中卻緊緊攥著手機。她想給他拿下來，讓他靜靜地離去，卻被醫生制止了：「他清醒時再三叮囑，什麼都可以拿走，手機必須留在他身邊。他要緊握著它離去，到天堂也要和祖國，和家保持聯繫！」
    
    聽了醫生的轉述，段中慧內心受到強烈的震撼。在戰友最後幸運地甦醒過來、重返人間後，段中慧拿出手機，撥通了廣東佛山家裡的電話。儘管接收效果依然很差，但此刻她理解了與祖國相通，與家相通有多重要。
    
    就這樣，段中慧以優異的表現完成了為期一年的維和任務。她以正直、認真、堅持不懈的精神贏得了當地人的讚揚和各國同行的一致好評。她回國前，聯合國駐東帝汶警察總監給她的工作表現打了最高等級——OUT-STANDING。在東帝汶維和的365個日日夜夜裡，這朵中國警花在異域怒放著，讓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們都不禁豎起大拇指：中國人，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