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羅曼蒂克消亡史》中有一句臺詞:「不喜歡重慶,所以不喜歡吃重慶菜。喜歡上海,所以喜歡吃上海菜。大概是喜歡哪裡,就喜歡吃哪裡的菜。」
一個人的飲食口味中藏著他去過的地方、愛過的人。而一個地區的美食風味同樣寫滿了當地的歷史,如果你不願僅僅從書本上了解臺灣,那不妨從美食入手。
《臺灣小吃全書》整編了《臺灣味道》《臺灣肚皮》《臺灣舌頭》三部曲,另加新作四十餘篇;洋洋灑灑30萬字,匯集各色臺灣小吃,如同小吃辭典一般,全書分為飯、粥、面、粉、羹、水族、肉、果、卵、醬、飲、餌、店……13個類目下,以食物為篇名,從肉臊飯寫到大腸包小腸,從金門高粱酒寫到珍珠奶茶,從眷村飯寫到臺式日本料理,無論是土生土長的臺灣美食,還是融合了各家之長的「外來物種」都可以在此書中找到蹤跡。
米粉,吸飽了脂香和鮮味;貢丸,一口咬下去肉汁迸發;薑絲大腸,醋香嗆口刺激脆爽;蚵仔炸,滾燙出鍋外酥裡嫩;糖水豆花,溫柔的甜在餐後滋潤你的胃腸……在臺灣交換、旅行的日子常常被各色小吃填滿,夜市裡的大腸包小腸、街頭巷尾的珍珠奶茶、坐火車必吃的鐵路便當,如果你也有懷念的臺灣小吃,不妨找這本書來讀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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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臺灣味道?焦桐用二十年時間遍訪食肆,以敏感的味蕾品味,用詩意之筆抒寫,只為回答這一個問題。
他曾驅車一百多公裡吃一頓飯,也曾一天吃十五頓飯,甚至曾以十一隻大閘蟹做早餐。《舌尖上的中國》總導演陳曉卿為其作序寫道「有生之年,一定要和焦桐吃一餐飯。」
焦桐談起各色臺灣美食都能娓娓道來,從調味到食材本身、刀功、烹製、心法、源流考據,他均有精到見解。
從食物在臺灣的歷史流變講到各個店家的不同特色,從烹飪方式講到食物背後的人事、回憶,對美味的追求和對故土的熱愛無不躍然於紙上。
比如大家熟悉的臺灣夜市小吃——蚵仔煎,作者從閩南的海蠣煎講到臺灣夜市,寥寥數語生動呈現了蚵仔煎的製作過程和不同店家特色。
「蚵仔煎大抵是用蚵仔、青菜、蛋、地瓜粉漿所構成,成品周邊薄脆,裡面糯柔細嫩,滑嫩順口。」
再提到臺南的棺材板,焦桐便回憶起了高中時代。並且感慨棺材板是臺灣飲食洋化的先聲,吐司、濃湯、刀叉器具都屬於西方元素。
「那是一種想像的西式點心,想像西方人的主食是麵包,想像他們在餐桌前例用刀叉,想像西餐都喝濃湯……近代華人遭受幾百年的屈辱,進步、文明已成為集體渴望。棺材板留下西餐東漸的脈絡,西方飲食文化衝擊的痕跡,烙印著求新求變的精神。」
甚至近些年興起的珍珠奶茶和泡麵都被收錄其中。珍珠奶茶自然不必說,如今已經成為風靡世界的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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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海、澳門看到臺灣的珍珠奶茶也大受歡迎,忽然升起榮耀感,一種奇怪的認同感。」
臺灣的泡麵同樣也令焦桐感到驕傲——
「泡麵是臺灣人的驕傲,不但發明泡麵,更善於營銷泡麵,如果沒有「康師傅」和「統一」,內地同胞去哪裡吃泡麵?」
日本對臺灣曾有過長達半個世紀的殖民統治,臺灣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或多或少都受到日本文化的影響,飲食也不例外,比如臺灣大街小巷尋常的平價日本料理。
「這種店不像懷石料理那麼昂貴,那樣行禮如儀;而是生猛有力,帶著濃濃的臺客味,無以名之,暫曰臺式日本料理。」
「臺式日本料理,從來也不花哨,只在乎端出來的東西。我越來越相信,美好的食物都帶著老實的本質。」
日據時期結束後,上世紀四五十年代,蔣介石撤退到臺灣,為安頓大陸過去的軍人開始興建眷村。軍人和眷屬們來自大陸五湖四海,他們本以為很快就能回到大陸,卻一等就是數十年。無線漫長地等待中,身為異鄉人的他們在食物中寄託鄉愁。
「眷村中的婆婆媽媽們在物質缺乏的環境中,努力要變化出不同的食物來餵飽孩子,大家相互傳授,彼此學習,竟逐漸融匯出南北交雜的風味」。
眷村菜源於戰爭,博採各地菜系之所長,用料質樸卻頗見巧思,它不屬於任何一種菜系,是大江南北家常菜的混合。對於第一代眷村人而言,他們是臺灣的異鄉人,但對於此後生長在眷村的下一代居民來說,眷村就是他們的家鄉,「眷村菜是家鄉菜,濃濃的媽媽味道;對眷村外的人來講,眷村菜就是外省菜。」
很多軍隊裡的夥房老兵,退伍後都選擇擺攤賣牛肉麵,臺北市不到百米的桃源街曾經一度出現過一二十家「川味牛肉麵大王」。
作為物美價廉的庶民飲食,紅燒牛肉麵很快傳遍臺灣全境,甚至連離島都有幾家不錯的牛肉麵。這個曾經寄託大陸老兵鄉愁的謀生工具,逐漸成為了臺灣特有的文化風景和集體記憶。
「歷史的偶然,成就了美麗的文化風景。李歐梵等一些朋友每次來臺北,總想先吃一碗牛肉麵才痛快。牛肉麵,尤其是川味紅燒牛肉麵,已成為臺北的飲食鄉愁,召喚集體記憶,召喚我們的情感。」
除卻對美食細緻入微的描寫,這本書內更打動人的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感。
最家常的食物往往寄託最深刻的感情。簡單的食物有時候,卻能緊緊地抓住你的心。
焦桐的妻子幾年前因為癌症去世。與妻子旅行時所吃的食物、為化療的妻子熬的粥……這些食物總令他不自覺地想到過去,感嘆人生無常。
在妻子化療時他周末特地趕早回家熬一碗番薯粥給妻子吃,儘管生活愈發忙碌,但他卻故意不用電飯鍋煮粥,而是守在爐火邊,像守著珍惜的歲月、情感及記憶,那樣耐心而堅定地守著。
「它和便宜的醬菜像平淡夫妻,溫暖的家庭生活,不再有激情,似乎也缺乏浪漫;然平淡中,愈見雋永悠長的滋味。」
妻子住院時醫院缺乏食物,焦桐特意從門外的便利店買了兩個茶葉蛋帶給妻子。妻子因為化療剃光了頭皮,在廣州做光子刀治療後留在頭皮留下傷痕形成了頭頂處的刪除亮禿。面對妻子的傷疤,他說「我理解生命中不免有許多損傷和裂痕,也許有那些裂痕才是真實的人生」。
關於茶葉蛋的回憶還有很多,與妻子一同在日月潭邊吃茶葉蛋邊散步,在北宜公路給暈車的女兒吃茶葉蛋,家庭旅遊在去合歡山的路邊買茶葉蛋……此後還能再吃茶葉蛋,但當初一同旅行散步的人卻不在了。
「人生果然像茶葉蛋,偶有傷痕與毀壞,像烹煮的茶葉,略帶苦澀;苦中帶甘,苦中作樂。微笑中閃著淚光。茶葉蛋表現一種入味美,唯裂痕越多越能入味,雞蛋久煮後蛋殼龜裂,茶葉之香循著裂紋滲入蛋內,蛋白彈牙,蛋黃綿密,帶著輕淡的醬味和茶香。」
離開臺灣之後,我最思念的還是臺灣美食,淡水阿給、阿宗面線、臺南棺材板、臺中太陽餅……我想念食物的味道,更懷念當初一起吃東西的人。
文 | 戈雪 & 簡簡
圖 | 簡簡和她的小夥伴
插圖製作 | 簡簡
編輯 | 簡簡